55.次日(1 / 1)

万万年之前,无极海域的苍山雪龙,它们是迄今世间最早的生灵,生于混沌时代,早在七国诞生之前,它们就已经是六界之内的霸主了。

一座玄冥山在这陆地上隔开了东临海和西内陆两片净土。

西部的卓雅绿洲后随着风月的洗礼演化成了戈壁,进而由逃离鬼蜮的幻术师建立了隐迭,而另一侧则是由人类占据了一席之地建立一小国狮驼。关于西南鬼蜮的传说更是层出不穷。直到幽冥之主千万年诞生于昼夜回廊,这鬼域才算安宁。

东部的涅槃平原上锦绣峰连着无极海。因横空出生的曼陀仙祖见不得东部仅由龙族统治,才强行以玄冥山少室峰为界,以西为禤国,以东为沧溟;而流经禤国的第一长河般奈河最终将汇入北方的无极海,是以曼陀仙祖竟让人类成了北方的领主,并赐名涅塃。

七国鼎立的局面,初具规模。

彼时的沧溟实力远比现在要强大许多,后来因东方墨同鬼蜮结为姻亲,沧溟亦不得不派最美貌的女子陈翎嬜深入敌方阵营来推翻前代禤国帝王的统治。

幽渐对她自称是由树化作的神仙,根本不相信。树和神兽断然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更谈不上坐骑了,况且还是这么稀有罕见的白龙。

“你若是坦诚相待,我倒也不会为难你。”

幽渐摊牌的架势相当帅气,可银沙现存的印象中是没有结界里现身救走轩辕这一情节的。她记着仅有一个人开口索要玄冰剑,然后她一剑重伤此人,并将此人扔到结界里。至于结界后如何,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其余男子破阵后皆是带走了姑娘们,唯独他是负伤而去。

“要我坦诚什么?”

银沙不大明白他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是关于自己苍山雪龙真身呢,还是关于感情的。

“在结界里救走他的,是不是你?”

“我没在结界里救过人。”银沙立即否认,什么时候有救过谁,这幽渐是不是脑子坏了。

幽渐惊讶她说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看上去认真极了。可他当日也在场,为什么银沙要不承认呢,她在逃避什么,或是就忘了这事儿了?

“就是我破阵当日,你将我和他一同关进结界里头。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么?”

幽渐耐着性子尽可能将当时的事情都说清楚,强调是同他一起关进结界里头的。他还告诉银沙,你说的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是我先出来了,而他被一条白龙救走了。

银沙潜意识觉得他口中的白龙说的是自己——他怎么看见我真身的。在雪宫……难道真的有发生过什么,但我不记得了?

了缘仙法彻底抹去了独孤承影在她生活里的痕迹,连同扬起的风沙吹过便没影了。

“我——的确不记得了。纵使你说的是真的,那和我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银沙只觉得此刻若是极力否认,后面不知要用多少个谎话去圆今日的说辞,索性和盘托出,正面抗议幽渐的这些话实属多余。

“如此说来,那就越来越有意思了。”幽渐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睡吧。”

只见他将抢来的被子拿到了靠北墙的宝座上,而西北角的龙凤喜床留给银沙一个人安睡。

银沙看着未完成的结界空无一物一人,又见着他将床榻给了自己。那她还设结界做什么,浪费修为。

幽渐蜷在宝座上,隔着珠帘看了银沙一整夜。

按理说,洞房花烛夜,他们夫妇应当圆房的。可双方都深知这场婚姻只是一次交易,名义上的夫妻伉俪情深,没得太多的实际感情基础。幽渐即使野心勃勃攻于心计,却也不想对她用强。他觉着既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嫡妻,那就必要给予她一定的尊重。银沙侧着身面朝里睡觉,有许多疑惑生了出来:幽渐似乎开始怀疑她的真身了,而且对于玄冰剑他居然没有那么渴望。和雪宫见着的世子很不一样,是因为新婚之夜他不故意装着温柔么?还是说他在筹谋一个更为阴暗的计划。银沙只能随意遐想,手上并无半点真凭实据。

初十一,幽渐醒的挺早,他还要备好嬷嬷交上去的帕子。

循着旧制,圆房次日,新婚夫妇二人需一同去当今圣上和皇后那里敬一杯茶,然后再去梁妃那里。

中安宫外有一个嬷嬷在敲门,嘴里说着:世子和世子妃可起了?奴家进来了。

幽渐看着昏昏沉沉的银沙一点意识都没有,阳光早已投射进来多时,她一点没觉得刺眼炎热。幽渐摇了摇她,“起床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完成。”

银沙迷迷糊糊地说了个“嗯”,又翻身继续睡了。

“懒虫。”

幽渐无奈地看了她,对门外喊道:嬷嬷在门外等一下。

他换了身衣服,将先前备好的血帕放在床里头藏好。晚些时候嬷嬷进来自是不会多说什么了,她困就由她睡一会儿吧,反正已经冲撞了禁忌,绝不在意多一条罪名。

“呃……世子妃呢?”门外嬷嬷看到只有幽渐出来,极力探着脑袋使劲儿往里看。

幽渐略显疲惫地说:昨晚她精力充沛,我也遭不住。

嬷嬷后面的几个侍女忍不住憋笑。她们心想雪宫的女子竟是这样急不可耐,怕是几百年没碰过男子吧。

幽渐很是清楚对于自己娶雪宫宫主为妻,势必引起其他皇亲的嫉妒。幽澄和幽浦两个兄长更是会时常安插个婢女在银沙身旁打探消息,那不如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洞房有多尽兴。

两位皇子派去窃听的人来回禀,说是世子夫妇昨夜太亢奋,今晨只有世子一人去奉茶,而世子妃还在酣睡。他们气的从桌上跳起来,真的不懂事!才破例准她着禁忌颜色入宫,第二天又坏了规矩。这个世子妃欺人太甚,不顾及一点皇家的颜面。

“何必要生气呢?她做错的越多,父皇就越容不下她。到时候幽渐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幽澄的发妻是个理性的妇人,她一语击中要害。

没错,银沙三番两次地惘视沧溟宫规,没人能保得住她。而雪宫同世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个皇子忍住一时冲动去宫中告状,而是暗中加派了更多人手监视世子那边。

幽珩和皇后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却只瞧见幽渐一人只身前来,脸上瞬间挂满了怒火。

“儿臣……”

“不用了,新媳妇不懂事,你也不管教么?”皇后打断了幽渐的请安。

“儿臣想说,”幽渐一一用余光扫了周边,尚有十一二个下人,此刻是个好机会。

他要让整个沧溟后宫都知道洞房花烛的事情,越是高调,他就越容易掌握大局,银沙就越不可能违背。

“说吧。”幽珩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这两个字,十分地不情不愿。

“银沙她很想给为沧溟开枝散叶,所以我们……有点辛苦。”

大殿内,除了幽渐,其余人皆是努力憋住笑容,暂时保住小命。

毕竟,在帝后面前不计后果地放声大笑是要被诛九族的。

刚刚睁开双眼的银沙哪里晓得,一大早的沧溟后宫传遍了他们洞房花烛的“佳话”。

“她们在笑什么?”银沙不解地问铺床的丫鬟。

那丫鬟也是笑盈盈地回道:娘娘辛苦了,今晚加油!

银沙一下子傻了,她说的加油是指什么?他们昨天什么都没做阿,幽渐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她更如此。

幽渐请安回到自己宫内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将银沙带来的所有箱子和梳龛一并送到了。

换好衣裳的银沙也随着婢女和嬷嬷的引领来到了她日后在沧溟居住的祎呈宫,她当面质问他:

你到底同下人们说了什么?

幽渐微微一笑,低语道:难道你想让她们知道昨天我们没有圆房?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帮你宣传宣传而已,你激动什么?”幽渐更加小声地附耳说道。

“你……”银沙担心,这消息传到轩辕耳中,他们一定就有误会了。

“逢场作戏,认真你就输了。宫主大人。”幽渐再次强调是和她走个过场,银沙当然更清楚不过。

“认真的是你吧。”

银沙昨晚看他抢走被褥睡在宝座上,觉得他这个皇子当得未免太没面子了。他给予自己足够的尊重,说明在雪宫没有记仇;但没有记仇就算了,他还由着自己睡到临近午时才起,先前的犯禁忌竟也无视。这不是在乎她是什么,银沙左右想不到更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幽渐没否认,只是站直了身子嘱咐下人们:东西轻点放,衣裳首饰都要整理好了不要落下。

只有他心里清楚:拿到玄冰剑的那日,银沙就再无任何利用价值了。

雪宫不配合他行动的话,倒不如早日剿灭收于麾下自己使用。

在幽渐准备外出时,银沙叫住了他: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么?这里太无聊了。

“你是世子妃,想去哪里叫下人领着就是。”

话音刚落,幽渐骑着马已经走远了。她觉得这个皇子娶她,仅仅为了玄冰剑牺牲也太大了点。一把破剑,至于用婚姻交换么,至于用晚上的床榻交换么?她看来一点都不值得。

宝座那样窄小,腿脚都舒展不开;床那么宽大,躺下了怎么翻都不会掉下去。

银沙现在迫切想找个地方净化玄冰剑剑灵,然后交给红葵。

“世子吩咐过了,世子妃想去哪里同小的说就可以。”

只见一位威猛高大的侍卫朝她走来,想必就是他说的“下人”。

“有阁楼吗?或是是什么比较高的地方。”

银沙想着登高望远,站在高处俯瞰下面的房屋,必定能快速找到适合净化剑灵的场所。

“有一处高楼,不过是宫中禁地。世子妃还是去别处吧。”这威猛侍卫老老实实地告知她。

银沙无意间知道沧溟王宫居然有一处高楼禁地,这个侍卫大概就是那种只长个不长脑子的,很顺口就告诉她了。会不会其中有诈,她又担心万一是幽渐下的套怎么办。

“去了禁地会怎么样?”银沙又问他。

“有进无出。”

“你带我去那边看看?”她又试着多了解一些。

“世子吩咐了,除了禁地哪里都可以。”侍卫好像不傻,对幽渐的指令倒是记得很明确。

“附近……又不是我要去禁地。”

“那边去不了。”

侍卫一板一眼的回答,每个字都触及银沙的火气爆发点。

“我再问你一遍,带不带路。”

若是他不主动带路,那就只好用噬心咒获得自己想知道的路线和详情了。

侍卫还是摇头。

“那就别怪我心狠。”她正欲施咒,看见一个贵妇朝祎呈宫走来。

前来的是幽渐生母梁贵妃。沧溟所有皇子的大婚之日,仅能有中宫一名娘娘作为后宫女眷在场观礼。所以,大多皇子的生母是次日才会看见媳妇。梁贵妃在自己宫内没等来新媳妇的茶,便自己上门讨要了。

“世子妃,还不快见过梁妃娘娘。”

一丫鬟提醒她该跪下行礼了,银沙不得不暂时放弃下噬心咒的举动。

“见过——梁妃娘娘。”

银沙对这样的礼节颇为陌生,说话自是也吞吞吐吐。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梁妃在宫中听闻什么世子妃与世子夜里太闹腾然后白天起不来的消息,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她这个儿子幽渐,自己再清楚不过的,别说是雪宫宫主,就是当年七国第一美人雪飞天他也不会心动的。可是她还是想来见见这个年幼的小宫主,看看她对幽渐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银沙抬起头的那一刻,梁妃呆滞了半晌有余。

她和自己的一位故去挚友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性别了。

难道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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