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娘亲教训了一顿,又忙着收拾了上房与她歇息了,与邬氏来的还有邢大娘、胖丫头喜子,点翠与她们终于主仆再相见,免不了好一顿唏嘘感叹。到了夜里,点翠才得了空询问袁知恒有关秦卿卿的事。
到了此时,袁知恒也不再隐瞒。
原来在得知点翠被下了毒的那一刻,袁知恒便展开了调查。对于查案,他乃是堂堂知府,又有过人的才智,不出三日便查到了秦卿卿通过身边的婆子获得毒药,当下便将那江湖郎中抓紧了大牢。
虽然确凿了秦卿卿便是要害自己孩儿的人,袁知恒心中早已对她恨之入骨,但他还是隐忍不发。之后他又有意引导冬雪派出去的人往这方面查,只等着点翠来处置。
可惜冬雪的那些人能力确是不比官府捕快,查了好些天还是不得要领。
秦卿卿那边见点翠拘了黄莺后迟迟没有动静,便怀了侥幸以为她做的事儿无人知晓,自是十分的得意。
那日,她好死不死竟在路上堵到了袁知恒。
“袁大哥……歪脖柳巷子里的那棵大水梨树结了果子,如今熟了,我与你摘了些来。”秦卿卿一贯还是那般端方矜持的模样,看向袁知恒的时候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那么隐忍的深情来。
秦卿卿手里拿了个攒盒儿,攒盒里放了三个香喷喷的水梨。她提到的歪脖子巷是她与袁知恒小时候常去玩儿的地方。
以往面对她这般的表情,袁知恒总是多少存了一丝歉疚的。他不是傻子,全杭州府都晓得秦卿卿等他等了好多年,他怎会不知道,不过他一直以来对秦卿卿的心思也不过是个儿时的玩伴罢了。
可如今年却不同了,就因为她,他未出生的孩儿,很可能会带着那残留的毒过一辈子。想到这些,袁知恒眼中便翻涌出滔天的怒意来。
“让开!”袁知恒冷声道。
“袁大哥,我真的是无辜的,不管别人怎么误会我,你都不能误会我。这么多年,我得心意未曾变过……”秦卿卿微微抬起头来,倔强的脸上是十分的委屈。
“无辜的,你说你是无辜的?”袁知恒定定的盯着她,那眼神似是洞察了她所有的心思。
秦卿卿浑身微微一颤,但依旧不肯低头,强装镇定道我虽只是个弱女子,但也有三分骨气。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的丫鬟捉了,她这般行径,这与礼法不合。我是顾忌袁大哥的面子,才不忍气吞声,否则……
“否则什么?”袁知恒看她做作的样子,只觉得令人作呕。
“府衙门前击鼓,诉说冤屈!”秦卿卿大力凛然。
“好,好!”袁知恒厉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振振有词,就丝毫没有愧意吗?”
秦卿卿打了个寒蝉,依旧硬着头皮道:“卿卿没有做什么,为何要有愧意。”
此时她想起点翠那张艳若桃李的令人讨厌的脸来,神使鬼差的又恨声道:“即便是做了,也是有的人咎由自取。”
袁知恒本只是厌恶她,却不知她这句话,让袁知恒起了杀心:这般心狠歹毒之人,若是任由她,那便是留下了祸患。
“袁禄带秦小姐去衙门!”
秦卿卿被直接带去了衙门大牢,手中的攒盒儿在路上脱了手,立面的水梨滚除了老远。
“袁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卿卿有些凄然。
袁知恒冷漠的表情未变,甚至嫌恶道秦小姐,你我之间如今唯有仇恨,再叫大哥未免令人作呕。
什么?仇恨……他说他们之间只有仇恨,秦卿卿只觉的浑身都冷了。
“仇恨,什么仇恨,我不相信,袁大哥难道忘了我们幼时那些欢乐的日子了吗?”秦卿卿再也装不得端方矜持的样子,嘶吼的问道。
“那又如何,仗着幼时有几分熟稔,你便害我妻子,毒我孩儿?”袁知恒冷声道,便再也懒得与她废话。
秦卿卿此人十分的固执,固执的以为她对袁知恒深情一片,只要点翠没了孩子,有朝一日她便能到袁知恒的身边。固执的以为即便毒杀了袁知恒的孩子,她也是事出有因,她没错儿。
“秦小姐,这个人你可认识?”袁知恒身边的牟同判指了指关在前面牢房的一人道。
秦卿卿立即道:“我怎么会认识犯人?”
牢头开了牢门,将那人拽了出来,那人对着袁知恒一个劲儿的磕头。瞧见秦卿卿,啊了一声,道:
“秦姑娘你害我害的好惨啊!若是早知道那药是下给知府夫人的,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是你骗了我,害我这牢狱之灾啊!”
“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更没有让你弄什么药!”秦卿卿此刻的心依然沉到了湖底,但还垂死挣扎,退后一步,连忙否定。
“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是你身边的李嫲嫲,那是我的亲姐姐啊。大人一切都是秦小姐主使的,这我早就跟您招供了,若是不信,叫来李嫲嫲一问便知。还请大人饶了小的吧!”江湖郎中又磕头又作揖。
“秦小姐,你还是认罪吧,你身边的李嫲嫲也早就招认了。”牟通判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秦卿卿不可思议的看着袁知恒,突然眼中亮起一丝希望:“那你为何……”
为何一直没有找她,也没有问她的罪。
“我的夫人说要亲自处置你,留你只为了让她出气。”袁知恒的解释,让秦卿卿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
为了让她夫人出气?何曾的讽刺!
秦卿卿呵呵呵对的笑了起来,恨声道:“那今日为何又将我带到这里来?”
“我的夫人是个善良的人,有的时候难免会心软。而对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袁知恒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毒。
“你待怎样对付我?”秦卿卿冷笑道:“要我的命吗?”k
“也许。”袁知恒声音冰冷。
看他的神色真想杀自己,秦卿卿还是怕了:“我没有错,我只是痴心错付罢了。况且即便是做了,罪不至死,袁大人若是为报私仇,取了我的性命,我秦家再无能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以为我会怕个区区秦家?”袁知恒冷声道。
秦卿卿恨声道:“你不能杀我,你莫忘了我救过你的性命!”
“救我这条命,得一万两,不亏,”袁知恒淡声道:“不过我不杀你。”
袁知恒拿出一只瓷瓶,扔到她的面前,道吃了它,从此你我再无瓜葛,恩恩怨怨就此罢了,但若你再敢接近我的妻儿,我变让你整个秦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卿卿拿起瓷瓶,喃喃闻到这是什么。
“绝子药。”
秦卿卿眼睛一下睁大了。
“也是出自这位郎中之手。”袁知恒的声音里是冰冷的讽刺。
“我不……”秦卿卿后退了好几步,膝盖一弯,跌坐在地上。
“秦小姐,你虽是杀人未遂,但也是犯了律法,若是按律,轻责两年锒铛入狱,重则黥刑流放……此中利害你可想明白了。”牟通判看了看袁知恒的脸色道。
秦卿卿瘫坐在地上,良久,拾起地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吃了进去。而后便晕了过去。
“劳牟通判将她送回秦家。”袁知恒自始至终神情冷厉。
“大人,还有我呢,我这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能不能网开一面……”那江湖郎中看着秦卿卿那惨样子,悄悄抹了把汗,不忘央求道。
“黥刑流放。”袁知恒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大牢。
江湖郎中愣住,而后面如死灰。
牟通判与牢中的牢头,看了他与地上的秦卿卿,连同情都不敢同情。他们都是大人身边的人,没有谁比他们更明白夫人对于大人的重要性了,也不怪大人这次这般狠辣。谁让他们不长眼。
此事说明白不难,袁知恒一时三言两语的说与了点翠听,点翠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睡吧。”袁知恒轻声道:“岳母大人好容易来一趟杭州府,明日好生领了她逛一逛。”
点翠点点头,往袁知恒怀中拱了拱,世人皆道袁知恒做事狠戾,但她在他身边却只觉得安心。
第二日清晨。
“邢大娘,我来和面。”点翠笑盈盈道。
“夫人你莫要动,和面是力气活儿,如今你怀着身子呢。”邢大娘正在剁那鲜肉馅儿,听点翠说要和面赶紧停了手中的活,跑过来阻止。
“好久没吃邢大娘做的馄饨,真是想念极了。”点翠顺势挽住邢大娘的手臂,将额头放在她的肩头。
“如今已经是要当娘的人了,还似个孩子一般撒娇。”邢大娘为她顺了顺背,轻声道:“以后莫要这样了,你我必定是主仆,这样不成规矩。”
对于邢大娘,点翠从来没有将她看做下人,而是真正作为长辈来尊敬和依赖的。邢大娘心里知道,邢大娘对于点翠更是感情非凡,但必定规矩就是规矩。
点翠摇了摇头道:“在这个府里,我就是规矩,您从来也不是下人。”
邢大娘一怔,在她印象中点翠是个乖顺的小姑娘,即便做了归府大小姐也是柔柔的,如今说出这番话来,果决又自信。
邢大娘不禁心中激动与开心,她终于长大了,脊梁也挺的更直了。
“不知为何,今日这馄饨竟比在京城吃到的更要好吃筋道些。”
一家人围在一处吃早膳,邬氏连连感叹,自打点翠来了杭州,邢大娘甚少做馄饨,即便做了也不如以往。
袁知恒捧着大瓷白碗,这样的馄饨,让他想起了在京城时候与诸位义兄弟在一起的日子来。
点翠嘻嘻笑着,吃的开心。
邬氏知道她与邢大娘的感情深厚,并没有不乐意,反而心中高兴多得一人对自己的女儿好。
一家人吃早膳其乐融融,却听外头的杜小竹进来,在院子里轻声说了什么,冬雪脸色一变,出了院门去。
“怎么了?”点翠问道。
蔷薇没说话,信儿心直口快:“还不是钱老四家的,这几日来了好几趟了。”
点翠皱了皱眉头,尚未开口呢,邬氏道:“钱老四家的?”
“可是清平县的那家?”
“回老夫人的话儿,正是。”信儿赶紧说道。
“哦,那我倒要去会一会了。”邬氏放下了碗筷,淡淡说道。
信儿一乐,老夫人出马了,那狗皮膏药看来终于要被揭了。
袁知恒轻抿了唇,朝点翠眨眨眼,点翠瞧着自家娘亲那蓄势待发的架势,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