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三怕极了何知县,有多远躲多远,哪敢见他?他姐姐只是小妾,小舅子云云,不过是他背着何知县吓唬人的说法,在何知县面前哪敢真以小舅子自居?再说,他想见,何知县也不会见他。
“都头深受我姐夫信任,还是都头去吧。”阮小三心虚得不行,同时暗恨班头揭穿他,让他难堪。
这些事,都是你小子搞出来的,要不是你小子多事,我哪会落到这步田地?人家都上门告状了,我的下场可想而知。班头把怒火尽数迁怒在阮小三身上,恨不得他先挨何知县一顿骂。
“你可是县尊的小舅子,谁比得了?”班头阴恻恻的。
两人正推诿,大门洞开,何知县身着崭新官袍,浑身上下纤尘不染,连头发丝都梳得光可鉴人,笑吟吟四下看看,问通报的差役:“米博士高徒在哪里?”
在他想来,能被米老怪物收为学生的人物,定然跟米老怪物一样的德性,有令人发指的洁癖,为示尊重,他特地去沐浴更衣,浑身上下也不知搓下多少泥,这才出来迎客。
只是,大门口并没有身着锦衣,飘然出尘的人物,难道是高徒等不及,离去了?
差役一指班头和阮小三身后的陆维,道:“这位陆郎君就是。”
何知县这一番洗涮涮足足花了半个半辰,陆维站得腿酸,在台阶上坐了,班头满腔怒火,只想拉人垫背,根本没想到让人给他搬张椅子。
何知县有些傻眼,坐在地上?这是什么情况?再一看陆维身着布衣,虽然洁净,到底不是世家子弟,不免有些失望。
他是一县正印,陆维不敢怠慢,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起身拱了拱手,奉上拜贴:“学生陆维,奉家师之命,拜见县尊。”
何知县赶紧还了半礼,嘴里说着:“小哥免礼,快快请进。”手上不慢,接过拜贴,打开一看,眼睛立时灼热了。
拜贴是米老怪物亲笔所书。也就是说,这是米净的墨宝,虽不是价值连城,但拿出来显摆倍有面子,同时可作为收藏。要知道,米老怪物的墨宝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米净的字,自成一格,非常有特色,特别是小楷,那是见之难忘。坊间多有模仿他的字的,不过没一人仿得像。
只看拜贴上的字,少年确是米净的学生无疑。米净看谁都不顺眼,不知什么人物才会成为他的学生?何知县不由自主多看陆维两眼,这一看不要紧,心里赞不绝口:“好一个俊朗少年郎,果真丰神如玉,就算身着布衣,也轩昂不凡。”
陆维见他接过拜贴后看自己眼神火热,着实吓了一跳,这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要是这样,还是不进去了。
“家师正在某家中小憩,不意被都头惊扰,特命某来问一声,不知何事得罪县尊?”陆维不进反退,拉开和何知县的距离后,一指班头,说明来意。
班头恨恨瞪了阮小三一眼,你小子给爷爷等着,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阮小三碰到班头凶狠的眼神,只觉头皮凉嗖嗖的,以后差役们还会跟自己称兄道弟吗?
何知县先是愕然,接着大怒,喝道:“牛老根,你四处张扬,妄自招惹是非,岂是都头所为?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你这混蛋,在祥符县只手遮天当我不知道么?鱼肉百姓也就算了,反正老子醉心画画,没闲功夫理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老子的偶像米博士,惹他老人家不高兴,派学生上门告状。老子要是饶你,以后还能见偶像一面吗?
五十大板!班头闭了闭眼睛,艰难地道:“县尊有所不知,不是小的去招惹米博士,而是小三说那里有一个逃犯,小的信以为真,想把逃犯拘捕归案,没想到里面没有逃犯,却是米博士他老人家在休息。”
“我?!”阮小三浑身冰冷,做梦也没想到紧要关头,班头会拉他垫背。你自己不相信米老头在看牛楼,非要去看,关老子什么事?
可是县尊凌厉的眼睛已经盯在他身上,恨声道:“怎么又是你?你姐姐说过你多少次了,让你好好读书,不要到处惹事,你偏偏不听,这次又惹米博士不快,哼,真以为有你姐姐护你,本官就不会动你了吗?”
“县尊……”
阮小急忙分辨,可何知县对他反感到极点,哪让他开口,一声断喝:“给我打,狠狠地打。”
两个差役在班头的眼色指使下,上前拖起阮小三就走,阮小三连分辨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脱下裤子,在门前台阶上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何知县就在阮小三的惨叫声中,向陆维致歉:“下官疏忽,致使这等屑小在外作奸犯科,还请小哥向米博士禀明情由,请米博士恕罪,明天下官一定过府谢罪。”
开玩笑,有见到偶像的机会,哪能错过?
陆维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无语了一下,道:“县尊大义灭亲,高风亮节,某定然禀报家师,只是家师一向忙碌,怕是不得闲。”
“无妨无妨,下官可以等,待米博士忙完,再行拜见。”机会不容有失,失不再来,脸皮厚才能见到偶像啊,回头问一下班头,米博士在哪,明天一早去堵门。
陆维翻了个白眼,在阮小三的惨叫声中继续推辞:“家师常要奉诏进宫,怕是会让县尊空等,不如等家师有空,小子派人过来请县尊。”
天知道这一等会等到猴年马月?何知县坚决不答应,陪着笑脸把一样物事塞进陆维手里,道:“还请小哥儿通融。”
感觉手里多了一块温润的物事,手感很好,陆维还是坚决推辞:“这个,怕是通融不了。”不声不响把手里的羊脂白玉塞了回去。
一块玉,两人塞来塞去,旁边板子击打在肉上的啪啪声,伴随阮小三的惨叫声,让一众差役都觉得十分怪异。
有不忍心的差役朝陆维瞟了一眼。
阮小三会意,惨叫声中夹杂着哀求:“陆小郎,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