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心中了然,他是个聪明人,没有直接跟着下人去找住的地方,而是对杨忠说道:“我知道大人有心事。”杨忠有些意外,他思考的时候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但却被眼前这个人看出了其中端倪,不免有些意外。
刘长卿接着说道:“我不仅知道大人有心事,我还知道大人的心事是什么。”杨忠更是意外,赶忙问道:“哦?刘兄弟不妨说来听听。”刘长卿清了清嗓子,自信地说道:“大人在烦恼,烦恼杨兄一直以来从不涉猎朝堂之事。”
杨忠听了此言心中陡然大惊,赶紧将刘长卿请的坐了下来,并命令吓人沏了一壶上好的茶来,叹了口气说道:“我儿天性纯良,但却不在乎功名利禄,只知道混迹于江湖之中,老夫在世的时候还能保他周全,等到我百年之后,哎!”杨忠说着说着,眼中已经露出些许失意之色来。
刘长卿宽慰道:“杨大人不必如此揪心,小人不才,愿为杨大人出一计策,定然能够让杨兄回心转意,成为杨大人的左膀右臂。”杨忠本已暗淡的眼中突然生出一道亮光来,激动地问道:“哦?刘先生快快说与我听。”
此时的杨忠已经对这个年轻无端生出一种喜爱之情,总觉得这个人可以助他,助他们杨家一臂之力,所以称呼也由小兄弟改成了先生。
刘长卿此时虽有些激动,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缓缓说道:“鄙人纵观天下,心觉南朝如今势微,纵然陈霸天有心力挽狂澜,但却也只是做垂死的挣扎,而北齐也是危如累卵,屈居在弹丸之地,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如今我大周雄兵百万,带甲上将不下万人之多,上下一心,正是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可惜帅才不过寥寥数人,杨素老将军正应对着北齐的斛律光,韦孝宽将军已经是垂垂老矣,不能再上战场带兵打仗了,然而他手里二十万的士兵却没了领头之人,杨将军不妨将这二十万的军队分成两拨,一部分交给一个得力的将军来带领,另一部分则交给杨兄来指挥,军中素来都是锻炼人的地方,当他知道自己手握十万人的性命之时,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呢?”
杨忠心中似有些犹豫,毕竟是十万士兵,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带领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况且,他也深知杨宪的才能。刘长卿似乎又看出了其中不妥之处,坦然说道:“刘某不才,愿为杨兄之马前卒,为他出谋划策,定然不叫王爷失望。再则,另外十万人马也可作为杨兄的策应,以防不备。”
杨忠心中陡然间徒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激动不已,任何一个创业君主无不是在军中历练长大的,自己身为北周老臣想要完成宏图大业未免遭人话柄,但自己的儿子来完成岂不是无可厚非?那曹阿瞒,司马昭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杨忠定了定神,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作为儿子开创大业的中流砥柱岂不一举两得!心中下定决心后赶紧起草了一份奏章,向皇帝陛下请命,封自己的儿子杨宪为征南大将军,刘长卿为军师,宇文林为先锋大将,统兵十万,举兵南下。
一切都在刘长卿的掌握之中,谁也不会想到,前一日还是籍籍无名的落魄书生,这一日便成了统兵十万的军师。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至于它到底有何能力去干着一番事业,那还有待考究。
段帅在杨柔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这间房子本是她父亲为她未来夫婿所提前准备的房间,一直闲置着,如今却派上了用场。杨柔拉着段帅进来后便吩咐手下人为段帅准备好了一大桶洗澡水,和一些清洁工具。
段帅一番梳洗出来后,刚走出房门,正好碰着迎面而来的杨柔。段帅的力气得有多大,杨柔被轻轻这么一撞便弹了出去,段帅见状赶紧伸出手来,纵身而去,将杨柔稳稳地抱在怀中。
杨柔瞪大了眼睛看着段帅,段帅也面有愧色地盯着杨柔,杨柔早就听说段帅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见到真人后不免还是为之惊叹了一番,尤其是他高耸的鼻梁,亮丽的双眼,更是将她完完全全地征服了,再加上他这一身绝世武功和凛然正气,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如意郎君。
段帅自知有些鲁莽,赶紧将杨柔放了下来,杨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段。。段大哥,我们一起吃饭去吧!”段帅倒还真是饿了,毕竟一天没吃东西,赶紧点了点头。段帅问道:“你哥呢?他回来没?”“没呢,不知道在哪疯呢,我们先吃不用管他。”
段帅其实倒不是要等他吃饭,因为他也饿得很,根本不会等他,但是毕竟来了长安好几天了,也该见见杨宪了。来到饭桌上,才发现,在桌上吃饭的都是杨家人,没有一个外人,段帅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辞,奈何经不住那些美食的诱惑,尤其是那壶美酒,更是让他垂涎已久。
杨忠看着段帅又看了看满脸春色的杨柔,心中早已了然,段帅确实是一表人才,但杨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江湖中人整日里到处奔波,他希望杨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辈子,这才安心。
恐怕天下父母都是这么想的,倒是杨柔却一点都不介意,看样子已经倾心于段帅。杨忠心中在盘算着,要么让段帅在朝中任职,安定下来,要么断然不能成全他俩。看着吃饭扭扭捏捏的段帅,杨忠笑嘻嘻地问道:“恩公?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段帅连连摇头,嘴里被美酒堵着说不出话来,杨忠接着说道:“那恩公不要跟我们客气,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太拘谨了。”段帅笑了笑,喝了口酒,说道:“杨大人,您可千万别再喊我恩公了,我可受不起,您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杨忠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字字说道:“好!那我叫你段贤侄,贤侄,我看你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我有意在皇帝陛下面前保举你在我朝任职,你意下如何?”段帅听了此话,嚼着菜的嘴随即停了下来,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赶忙推辞道:“在下一介匹夫,实在是过不惯朝堂生活,您大可不必为我劳神!”
杨忠依旧在笑,但笑容已然凝结,只是那么一刹那,杨忠心中闪过一丝杀机,也只有那么一刹那而已。杨忠笑的更欢了,但他心中却非常恼怒,不过好事多磨,不到最后还是不能就此放弃的。
茶壶里的茶凉了,杨忠从来不喜放凉了的茶,就像他从来不愿等人一样,等待的滋味他是知道的,当年被宇文护压得喘不过气儿来的日子至今历历在目,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永远,永远都不要等待,如今他做到了,没有人敢让他等待,让他等待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对于段帅,他愿意等,不是他耐性有多好,而是他不得不等。而段帅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纵然杨家权大势大,纵然杨柔貌似天仙,他也不会想到去攀附杨家,更不会想到去讨好杨柔。
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中能呆得长久吗?就像一块顽石掉进了璞玉堆里,不管怎么打磨,永远都是格格不入的样子。吃过饭后杨忠带着段帅在院中转了转,他家的院子简直比皇宫的后花园还要气派,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花作烟萝。
亭台楼榭应有尽有,奇花异草遍地都是,尤其是那一池清泉中的荷花,亭亭玉立,既不矫揉造作,也不曲高和寡,处高台之上则谦谦君子,于无声之处则芬芳艳丽。段帅是极喜爱荷花的,荷花就像陆瑜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果真是秀外慧中的佳品。
段帅看的发呆,竟连杨忠的声音也听不清,他站在小亭中俯视着一池荷花,就像看到了陆瑜,眼眶中时而露出惊喜的亮光,时而又渐渐红了起来。“亲爱的人啊,你到底在哪里,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段帅一字字地反复问着自己,竟像是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