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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第八十四章 箭在弦上(1 / 1)

第八十四章箭在弦上

位于临湾的某一处普通住宅小区,小区的大铁门半敞出一个角度,不窄却也不够宽,半个车头都挤不进去。看门大爷一动不动坐在传达室里,脑袋猛地往下一坠,再一坠,与瞌睡展开几番顽强的斗争之后破罐破摔地堕入梦乡,把准备驾车进来的租户晾在门外。

车内坐的人摘下墨镜,泛白的眼圈更衬托出眼球上疲惫的红丝,其实跟看门大爷一样的困乏,连轴转了二十几个小时,都还没沾枕头。

薛谦从峦城回去后,从机场马不停蹄直奔市局,向上级汇报工作向下级布置任务,忙完了才终于回家。他一手撑腮,跟那位打瞌睡的大爷隔窗对望了一会儿,按了一下喇叭,那大爷竟然还叫不醒了!薛队长没忍心再按第二下喇叭,自己下车去把铁门推开,再拖着疲惫的步伐坐回车中,缓缓驶入小区。

有位少爷的慰问电这时打进来,看这时辰,应该是上了闹钟掐着点来的。梁有晖问:“薛哥,到家了?”

薛谦直接瘫在驾驶位上:“嗯……”

梁有晖:“累吧?改天你有空,约你骑马,就在临湾红场旁边的马场!”

薛谦的声音听起来像哼哼:“嗯……没空……”

这样的薛警官,梁大少还没有听过,极度困乏并且带着轻微感冒的齉齉的鼻音,听起来特别性/感,就像清晨事毕在被窝里赖床不起的男人的声音。

梁有晖自作主张地订下约会:“哥,那我周末去你单位门口接你!”

薛谦微微蹙眉:“骑什么马?……我现在骑谁都骑不动……累毙了……我没有骑马装备……”

梁有晖拍响着马屁凑上来:“头盔马甲马裤马靴手套护腿护膝我给你买了,快递到你家,今天应当到了,你瞅见邮包了吗?”

薛谦猛地掀开沉重眼皮:“啊?”

薛谦上楼,对着自家门口继续讲电话:“哪有快递啊,没有。”

梁有晖诧异道:“明明应当寄到了!”

薛谦:“我/操,你小子买的多少钱东西?”

梁有晖:“三万多吧。”

薛谦炸毛:“买了三万多你他妈就这样寄包裹你以为你买皮皮虾你买辣条呢你傻啊?老子忒么以后不干刑警了,我专职给你们家送快递!”

少爷的爱心邮包不见踪影。

薛谦特心疼地骂着梁有晖糟蹋钱,顺手掏钥匙打开家门。客厅饭桌上竟然还搁着他出差前吃剩的盒饭,这都长毛生蛆了吧?

薛谦把饭盒和一桌狼藉用报纸包了,甩进垃圾桶,单身汉的糙日子也是过够了。

这是他租住的一室一厅,以前和对象同居,分手之后对方的东西一夜搬空,立刻就让他这区区一室一厅都显得空荡荡的,家徒四壁,没有一丝活气。之前他还吐槽凌先生的瀚海楼别墅像一座停尸房,其实凌河购买的那栋民国小楼价值不菲,很有派头,真正像停尸房的是他这间廉价租房,每天接纳他这具行尸走肉。

他平时都不愿意回家,回家就是睡个囫囵觉。感情不顺,就只能用打鸡血一般不间断的投入工作来麻痹情绪,为平淡的日常生活生拉硬扯地扯出几分人生乐趣和追求,趁着年轻能干,多挣点儿加班津贴,多捞几张劳模锦旗。除了破案,人生没啥追求。

一走神的工夫,梁有晖又开始胡扯。薛谦忍不住温柔了一句:“有晖,以后别送东西,这属于收受嫌疑人贿赂,不准送了。”

梁有晖的话音仿佛能在手机屏幕中摆出一个冒着粉泡的萌物造型:“如果是男朋友送的,这就不叫收受贿赂,这叫爱的奉献!”

薛谦无声地笑了,心思有些感动和发软。

薛谦进了卧室都懒得脱裤子,一头倒在床上。耳边还听着梁少的闲扯淡,他却在俯身倒下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异常。

做警察的眼是很贼的,平时四处挖线索找证据,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自己家里每一片纸每一粒灰他都认识,眼里容不得砂砾。

薛队长以二指轻轻捏起床头柜上的一张信笺,面露万分惊异。

瞥见那上面的内容他从床上直挺挺跃起,浑身的神经和血管都炸起来,熟练掏出挂在后腰的手/枪!

“有晖,我先睡觉了,回头再聊。”薛谦了无痕迹地先打发了梁少。

他有一瞬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听八方动静,拉开手枪保险栓,在卧室内四顾。

昏暗的视线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故意放轻的脚步,薛谦神色凝重,因愤怒而眼球殷红,拎着枪把卧室查了一遍,又将客厅、厨房和洗手间都细细致致摸排了一遍。

卧室角落里有一只皮质小箱,里面整整齐齐排满崭新的红票子。这大手笔的送礼,比梁少的爱心奉献更加大方,数目大约是三十万。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痕迹了,也没摸到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之类。

“X你妈。”薛谦从牙齿缝里甩出一句三字经,怒不可遏的情绪深深嵌入他额头和嘴角的纹路,有那么两秒钟的彷徨,但一切与懦弱胆怯徘徊不决有关的情绪只是偶尔露出一角,迅速就被一股强大的摧枯拉朽的力量一扫而空,一片澎湃的水覆盖住他的情绪。

信笺上以故意让人辨别不出笔迹的规整仿宋字写道:

【薛队长,您这些日子破案得力,劳苦功高,该歇就适当歇一歇吧。

死得毕竟都是不相干的旁人,命可是您自己的。

适可而止,就此收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饶别人,也就是饶您自己!

我们听说,您的前任陆队长陆警官就是做人不慎不识时务,不幸死于非命,真可惜啊。

薛队长,您可不要走陆队长那条路,我们希望您能富贵有命,步步高升,全家老幼安康,咱们来日方长!】

……

这是白纸黑字地威胁他,让他收手,不准再查下去。

不查就收下三十万贿金,查下去要你的命。

薛谦立于床边,悄悄拉开窗帘一脚,视野中就是楼下所谓的花园草坪,一半面积裸露着土皮颜色。他们这片住宅小区破烂普通,开发商对绿化事业极其敷衍,应付上级要求似的随意妆点了几棵冬青树之后就撒手不管。物业公司至今让楼下草坪暴露着补丁,北方大风一刮就尘土飞扬如同施工场。

大铁门的保安形同虚设,24小时里有20小时在打瞌睡,不必去问口供了。楼道摄像头是凹造型用的,从来不录像。

他视线扫过的地方,没有看出一丝异常,但对方的威胁实实在在。这嚣张的对手,在他无从防备没有察觉的情形下将字条搁在他卧室,就是告诉他,您薛大队长的卧室我们来去自如,轻而易举踏平你家!

薛谦脑内快速排查最近他盯最紧的几个苦主。

第一个,宝鼎集团的老总戚宝山,连带戚爷的干儿子严逍也勉强算上。

第二个,有猥/亵案历史并且生死不明的凌煌。

第三个,目前仍查访不清下落不明的三江地黑/帮团伙为首的“光头庭”,张庭强。

这张字条是谁干的?

还是说……此三人有所关联,是深藏不露同流合污的一伙人?

……

就在薛谦所住的公寓小区仅隔一条街的地方,树荫下隐蔽处停着一辆装有茶色防弹玻璃的黑车。车子所在位置能顺利观察到刚才薛谦开车回家,但薛谦从楼上看不到这辆车。

车前座上是两名沉默冷峻的黑衣保镖,一看就是专业的身手。大老板企业家所雇佣的这些保镖,一般是部队退伍下来的,或者武术、搏击运动员的出身。

后座上的男子,发型用头油梳理得丝毫不乱,立领黑色中山装挡住脖子和下半张脸,让本来就清瘦矍铄的一张脸尤其节省空间,气质干练,整个人都裹在一层黑云里,高深莫测。

这人就是燕都“梁氏”的总裁,梁通先生。只是作为一个集团老板级别的人物,出现在这种地方,干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总好像有点小题大做,杀鸡用了牛刀,派个喽啰不就够使了?

梁通拨通一个号码,哑着嗓子说:“照你的套路把事情办了,薛谦应该已经看见了字条和一箱子钱,但是,不好说这个人是否听话。我觉得够呛,薛谦这人很难搞。”

电话那头的人以粗豪的笑声撕开车厢内沉闷的空气:“是人他就惜命,也都爱财。在这世上,还能有不要钱也不要命的人?愚不可教。”

梁通面色阴郁:“这人比从前那位陆队长还要麻烦,走了个判官,换了个夜叉。”

电话那边的人满不在意:“比陆队长还麻烦?那你就送他去见陆队长。”

梁通:“……”

梁通心事重重地挂断电话,迅速又拨了一个号码:“有晖?”

“啊……爸爸……”小耗子见了老猫,连忙打躬敬礼,“我没出去玩儿,我就在酒店里睡觉嘛!”

“行了,你也甭睡了。”梁通以专断独行的口吻吩咐,“收拾你的行李,机场见,跟老子回家去。”

“我还有公事,开完会再回去。”梁小耗子哪舍得回家?他铁了心常驻临湾大酒店,就是为了他薛哥长相厮守。隔三差五找个借口去临湾市局转一圈,找薛警官送个花,送个礼物,再撩个骚,眼看着有了实质性进展。这一番铁棒成针水滴石穿的毅力,一定凿穿薛硬汉那一副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面具,剥开里面骚/汉子的本质,把这人勾搭到床上。

“分公司的事务我安排给别人,你也不用留在这里办公。我另有工作安排给你,你今天就给我滚回家!”梁通冷冰冰地砸碎他儿子的如意算盘。

办公事?你小子心思琢磨的是姓薛的条子那一桩“公事”吧。

整天花着你老子拜佛求神含辛茹苦挣来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莺莺燕燕,你追谁不好,你胆儿太肥了敢追薛谦?!将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还要捎带害死你老子。

梁董事长后车座上放着被他没收的一只超大号快递包裹,沉甸甸的都是好东西。快递单上写得清楚,“薛谦警官收”,寄件人“有晖”。

……

与此同时,严总一行人下了飞机,急速赶往他的老家南郊县回马镇。

世事确实难料,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降临到原本安宁祥和的偏僻村镇。

大货车和渣土车呼啸着往来在村镇之间,狭窄的道路愈发壅塞,尘土飞扬。繁荣的集市和熙攘的人群被挤压到角落边缘,生活空间都难以为继。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百年基督堂的钟声都变得沉重晦涩,似乎也对意料之外的风云变幻感到无能为力。

车队在倾凹不平的郊外公路上飞驰。

毛仙姑将越野车开出大刀阔斧劈山开河的气场,四只车轮几乎飞起,完全是以神挡杀神的气势填平路上的千沟万壑与坑坑洼洼。

严小刀一手紧抓车顶扶手,一套胃肠都被颠倒了位置,吐槽道:“姑娘这车开得,得道成仙了。前面的车,喷出的是尾气,您开的这车,车屁股喷出的是仙气!”

严总身边的凌老板,修长的身体一直随着毛仙姑开车行进的疯狂频率而前摇后摆,伶仃乱晃。凌河本来就偏瘦,这么晃下去,严小刀都怕把这人几根骨头晃折掉了!凌河却好像腰上很有韧劲,每次都在离心力快要将他甩飞的瞬间,轻松自如地用腰力又掰回来。

车窗外弥漫一片黄土,远近都辨不清楚,贩卖鸡鸭羊狗的摊贩消失无踪。往日人流如织的乡下集市上,只剩野羊拉散粪一般点缀路旁的零星摊位。

凌河身旁多年虚位以待的位置,终于坐上了他想要的人,但总觉得缺一样东西。

“那个糖葫芦摊呢?”凌河突然转过头问小刀。

“那个摊子即便还在,糖葫芦也不能吃了吧。”严小刀笑说,“你看这漫天尘土,那糖葫芦上裹得就不是糖了,裹得都是土渣儿。”

在凌河为数不多的温情意识里,糖葫芦外皮上那层渣子都是甜的。凌河眼里透出一层失望,严小刀拍拍他的手:“成,以后我给你在家里做糖葫芦,干净。”

凌河毫不给面儿:“严总什么时候也能下厨房了?你不是就会吃么?”

严小刀笑得豪气爽朗,脸皮厚得很:“不就吃你几顿饭吗?别人做的我还真不稀罕。”

两人一路闲来斗嘴,无非是掩饰紧锣密鼓的急迫心情,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前方道路中间的一团乌烟瘴气。

毛致秀车子开得太猛,在一个拐弯处,跨在直行道上就敢右拐,直接别住右侧齐头并进的另一辆车。右车猝不及防,怼歪了毛姑娘的右后视镜。车里吼出一嗓子抱怨,“你小子怎么开的车?!”

两车的轮胎厮杀出火星,在路上留下几道互相交错缠绵悱恻的车辙痕迹。

那辆车驾驶室内伸出个圆溜脑袋,定睛一瞧:“呦,还是女的!就说嘛,没卵/球的开车都是这样,真惹不起!”

这话很没眼色地戳到毛仙姑的敏感点:“女的怎么了?你谁啊?有卵的开车就都是你这个墨墨迹迹的怂样,要过又不过,要让又不让的!”

车后座上两个有卵的爷们都听不下去了,严小刀无奈地伸出二指,轻轻一扥毛仙姑的后脖领子:“姑娘,咱们……”

右侧车子里装的一车精健汉子,赫然发现他们这排后座,发出惊呼:“……老大!!”

也是凑巧,他们赶往南郊县回马镇的路上,与同样快马加鞭赶去的严家兄弟狭路相逢。开车的伶俐小子可不就是杨喜峰么。

“还有那个姓凌的妖精!”杨喜峰怒目而视车内端坐的一条化作人形的蛇蝎美男。

严家一群汉子冲下车,将凌先生的车围成密不透风的攻势,个个脸上迸发出终于救出大哥的感恩狂喜,以及终于捉到罪魁祸首的同仇敌忾。若不是毛致秀眼明手快从里面锁住车窗,兄弟们就要一拥而上把大妖精从车里拖出来,拿板儿砖揍一顿砍了蛇尾巴祭旗都难消心头之恨。

严总以眼神和手势都制止不住峰峰宽子这些人奋不顾身嫉恶如仇的激愤。在他们难以磨灭的印象里,他们老大可是遭人暗算浑身是血躺在悬崖绝境上,都是拜这只以色惑人的大妖精所害。

凌河翘着腿泰然自若,这种场合绝不解释,直接将皮球踢给丰神俊朗八面玲珑的严总。

严小刀头一回尝到被做成夹心三明治中间那层猪柳肉饼的销魂滋味,这时临阵给自己糊一顶昏君的朝冠戴在头上,都遮不住厚皮老脸上浮出的赧颜和尴尬。他悄悄按住凌河的手腕,安慰道:“我找机会向峰峰他们解释清楚,你别难受,也不准记仇!”

凌河早就不再坚持自己当日走火入魔的冷酷不近人情,唯独不愿当面低头道歉。只要严小刀宽宥他的小恶小错,他不在意其他人泼他一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得了小刀的人和心,对他而言就是得了天下,终于得偿所愿,品尝到恩爱,还在乎其它?对于许多事,凌河如今都渐渐释然。当初假若不扎严小刀那一刀,到底是意难平;扎了那一刀,怨恨也就云开雾散,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喜峰委屈地抽着鼻子,坚决要求他们老大换车,怎么能跟心怀叵测的狐狸精同坐一辆车上?老大您的立场站那一拨的?

严小刀凑头对凌河道:“我过他们车上去,你先回去吧,办完事晚上见?”

凌河从眼睫末梢抖出一层失落和心有不甘,顺嘴送出一句恶劣的威胁:“成,你敢现在下车,今天晚上让我做三次讨回来。”

“噗——”正在用自制冰糖薄荷荷叶茶漱口润喉咙的毛仙姑,把一口热茶喷在前挡风玻璃上。毛仙姑怀有一种“孩子大了姐终于把你嫁出去了”的辛酸心态,如今功成名就,她满脸陶醉地抹掉玻璃上的口水,解释得欲盖弥彰:“我嗓子痒,茶太烫了。”

“你别闹。”严小刀懒得吐槽凌河,昨天晚上都三趟不止,家里爷们纯属就是让着你,休要猖狂。

他哄乖了这位难伺候的凌先生,迈开龙腾虎跃的步子,招呼自家兄弟们上车了。一场箭在弦上的硝烟战来了个虎头蛇尾,低调地偃旗息鼓,双方都是自家人互不损伤,没必要剑拔弩张。

凌河对毛致秀说:“放他们的车队先过去,咱们的车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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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的结局都会怎样nie~

我们先抛出梁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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