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熙向唐悦悦问了一下关于危险种与人类结合是否会有后代的事情。
唐悦悦告诉他,危险种和普通人类结合,受孕的几率很小。就算怀上了因为以普通人类的身体孕育危险种的孩子,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一定的几率衰竭而死。即使孕期结束,最后分娩的时候,孩子有七成的概率会变成危险种,三成几率会成为神裔。
如果是危险种的话,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具有可怕的力量,会撕开母亲的肚子诞生,还会吃掉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受到诅咒的禁忌之子危害程度很大,因为他们刚刚诞生,心智还没成熟,很容易被杀戮意志支配,即使长大,体内的人性也很少。而且,他们的潜力一般很高。
那天陈熙告诉依依,生下这个孩子,她很难活下去。
但依依拒绝了他,明明是一个温柔水的女人,当谈到孩子这件事的时候却固执的想一块石头,陈熙被她眼里的坚持和母性给说服了。
他和唐悦悦谈了很久才让她同意不要伤害依依肚子里的孩子,又请她帮忙找了几个专业的营养师调配依依的饮食,这样有一定的几率防备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衰竭而死。
依依不管如何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他只能陪她赌了,三成的几率不算太大。危险种与人类的混血儿的孕期比普通人类要长,长达两年的时间。在依依预产期那天他会回来,如果是个危险种,他会毫不犹豫将那个怪物杀死。
陈熙回到了老家。那个他出生,生长的地方。
以前,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逼着他们写一个怀恋关于童年生活的作文。
他用他那鬼画符一样的字描写自己的童年多么多么的美好,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怀恋自己童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其实是在放屁,这是中年语文老师遭到中年危机而怀恋童年生活然后逼着自己的十来岁的学生回忆童年。能回忆个鬼。
事实上,陈熙写作文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无趣,越长大,越不愿意回忆童年,或者说他大多数情况下他厌恶回忆。
其实他小时候在那个村子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也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自然不存在什么痛苦的回忆。只不过日子过得稍稍平淡了一些。而且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件你没法改变,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喜欢幻想未来。
他的性格有些内向,和周围的邻居不怎么熟悉,到也不是自闭,只是更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到故乡,环境变化很大。多了一些高楼,少了一些树,空气里飘着尘埃。
陈熙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也都搬走了,除了家里人以外也没什么想见的人。他偷偷来到了自己的家,新的楼已经打好地基正在修建了,但现在一家三口还是挤在那个狭小的棚屋里面。
陈熙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景象:刚好是吃完饭的时间,父亲,母亲还有妹妹正在吃饭,偶尔还说着一两句什么,一家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陈熙想起以前一家四口一起吃饭的情景,父亲总在饭桌上说教,他听了很不高兴,把头扭一边,妹妹就如同开心果一样夹在中间调解。
回不去了啊,一些曾经的不耐烦,或者不在乎的东西现在终于失去了,他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妈妈,外面有个哥哥在哭。”妹妹看到了外面的陈熙后惊讶的说道。
母亲往外一看,却没有发现人。
“小骗子,就知道逗你妈妈玩”
“我真的没骗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我不认识他,好像不是住在附近的哥哥。”妹妹气鼓鼓的说道。
“好好好,你没骗人,吃青菜,你怎么不吃青菜呢?挑食的小孩长不高,多吃青菜才能变漂亮,你看到邻居的佳文姐姐长得那么漂亮,就是因为从小爱吃青菜。”母亲哄着妹妹说道。
陈熙看着那栋正在建的房子,想起了上个元宵节,万家灯火,满天烟花的时候。他牵着妹妹的手在河边看烟花。
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小点或直射或带着尖啸螺旋上升,在黑色的夜空里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花,蓝色的饱满的睡莲,金色的小小的月桂,火红妖艳的罂粟花。还有绿色的张开的大伞,舞动的银蛇,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哥哥,为什么别人家都住在大房子里面,我们家住那么小的房子啊”妹妹问道,她看着天空的焰火,脸上染上了焰火的光。
陈熙听了感觉有些心酸,便说:“哥哥以后会给你建一座很棒的大房子的”
“就像仙女住的城堡一样吗?”
“是的,你会是仙女,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仙女”。陈熙把妹妹举了起来说道。
她开心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过段时间,妹妹就能住上她梦寐以求的大房子了吧,再也不会有小屁孩嘲笑她了。从小到大的教育教导我们钱不重要,世界上还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但如果你去问那些编书的人和教书的老师,钱重不重要,他们可以说一大通各种冠冕堂皇的东西,但真话是钱真的很重要。毛姆在《刀锋》中写道:钱能给人带来世上最最宝贵的东西——不求人。钱带来的不只是尊严,或许你习惯了贫穷,但你无法忍受让你爱的人与你一同忍受贫穷带来的酸楚。
陈熙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然后转身离去。村上春树说过:曾以为走不出的日子,现在都回不去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就算有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会回头吗?他会犹豫,但绝对不会回头。有人管这种行为叫做矫情,但大多数人的心里多少有些矫情。
他把在益宁租的房子退掉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剩下的便送给了房东阿姨。
“这怎么好意思啊”房东阿姨满脸堆笑地推脱道。但她的手抓的很紧,他觉得自己要是反悔了,说不想送给她了,她应该不会同意吧,还可能会破口大骂。
陈熙提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走在街头,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呆了三年,并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多少自己在乎的并在乎自己的人。
他掏出手机给梁晨帆打了一个电话,直到忙音结束,电话的那头响起了机械女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发了一条短信:臭小子,小爷我走了,要去腐朽的资本主义国家堕落了。
他发完短信后,把手机揣兜里,意料之外的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慌忙的掏出手机。
梁晨帆:珍重
靠,你小子原来没死啊。去哪了啊?唐悦悦很担心你啊。
方不方便接电话啊?爸爸走之前想和你说两句。
你还在益宁吗?出来吃个饭啊,我请客。
陈熙又发了几条,却没有收到回信,还是有点难过啊,也许他们从此再也见不上面了吧。
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两条线,可以平行,也可相交,有些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不上一次,也可能相交后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此生无复见,山水不相逢。呸,怎么突然生出一种执手相看泪眼的感觉,明明是两个大老爷们,矫情个屁。
你也保重。陈熙在最后一条短信上写下了这四个字。
那条短信穿过街道,树,城市,河流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屏幕上。梁晨帆看到那四个字,笑了一下,随后将卡取了出来,捏碎,连同手机和电池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走进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