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能看到王炽做饭的时候,会看到他使用法术,结果却令陆君扬失望了。王炽老老实实烧火,刷锅,洗菜,切菜,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如果硬要找区别的话,那就是他动作迅疾如风,最忙的时候,一个人同时干着三种工作都一丝不乱,让别人帮忙简直成了拖累。
刘默轻轻拈起案板上一块切好的白萝卜,这萝卜已经被切成了蓑衣状。要说这刀法自己也会,但是为什么人家能切出薄如蝉翼的效果,这一比让自己以后不能再在外面吹嘘自己会做饭,那只能叫不会挨饿。
看着王炽在厨房里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盛霖在心中揣摩了起来。她能感觉王炽如何发挥出自己动作的极致,让自己以最快的时间完成最好的工作,这应该是一个武学家的修为。看来,有时间可以找王炽切磋一下。
既然无法帮忙,那三个人干脆就趴在门外的桌子上,傻傻地等着王炽一样样把菜端上了桌子。厨房的蒸笼里飘荡出一阵无法形容的香气,把他们的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引出来了。
“你们怎么不先吃啊?”当王炽把汤端上来的时候,发现众人都没有动筷子,好奇地问道。
“等你啊。””是啊,主人不上桌,我们不能动的。””我们要是吃完了你怎么办?”
陆君扬是不敢先动手,不过见到盛霖和刘默出于礼貌要等王炽,他也没有多说,这样也好,也不用王炽担心自己起疑心。
“嗨,没有关系,还好这是夏天,这是冬天都凉了。”王炽解下罩在外面的围裙,洗手后也赶紧入坐,”山上只有些瓜果菌菇,大家凑合一下吧。”
虽说一开始抱着警惕心,只敢夹王炽夹过的菜,但是后来实在挡不住美味,陆君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八菜一汤被四个人扫荡的一干二净,就连蒸笼的饭都空了。
“居然还有雕胡,没想到你过的还挺有诗意的。”盛霖小时候和爷爷学古诗的时候,知道了这种米,看书里的描述,念想了很久,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负当年所望。
那黑色的长粒雕胡米,充满了韧而带着有嚼劲的弹性,越嚼越觉得香气沁入了全身,再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香气之中。如果不是已经吃光了,盛霖觉得自己还可以来一碗。
此时陆君扬也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提防,也兴致勃勃夸赞起刚才的美食来,他认为王炽的手艺比自己以前遇到的大厨都还要好。
王炽倒是非常淡定,“我小时候缠着师父要学法,但是师父说世间万事皆是修行,让我学这个学那个,就是不教我我想学的,所以这些事学了十几年,怎么都磨熟了。”
“难不成你师父把你当作童工了?”盛霖倒是知道武林中有这种人,说收徒弟,实际就是找个仆人来伺候自己。
“绝不能这么说,除开他老人家缠绵病榻那几个月我亲自尽孝,之前说起来,倒是我师父宠着我。这些事情我学归学,但都不用伺候谁,这么多年,除开他老人家,你们应该算吃过我做饭的第一人。”一谈起自己的恩师,王炽难掩自己的哀伤。
“你从小是和你师父长大的?那你父母呢?”陆君扬此时越发好奇起来。
“我是我师父在山间捡到的,从我记事起,我就在这里长大。我师父平时和师兄们在山下劳作,自耕自食,闲暇时在前面殿中谈经论道。只有我一个人,师父不让我学,一直说让我做一个普通人,从小也是送我到山下的学校上学。也许就是逆反心理吧,他越不让我学,我就越想学。”
“那你师父算是个和尚?还是个道士呢?”化城院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佛寺,但是殿中没有任何供奉的神像,盛霖有些搞不到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师父亲口说过,他自己非僧非道非俗,但又学佛学道学儒,大道三千,皆有成正果之路,没有必要非要把自己拘泥在一个小的世界中。其实我对那些经纶大道也不敢兴趣,我想学的是师父的神通,小孩嘛,总是希望自己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说道这里,王炽可能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低头又笑了下。
“那你师父最后教了吗?”陆君扬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他去世前一个月,把我一个人叫到床前。师父点穿了我偷偷翻他的书学法的事。他告诉我,学法之心,只能精进,不能退却,否则心生倦怠,反而会堕入魔道。而且学法不在于自身,在于苍生,能力越大,就要承担越大的责任。问我是否能做到,直到我发下誓愿,才口授我秘法,那个时候我才正在踏入修行之门。”
“你师父就教了你一个月啊?”盛霖有点失望,这一个月能学什么啊,到时候真能帮张雨柔报仇吗?
“七天,我就学了七天,之后全靠自己一个人领悟。师父去世后,按他生前交代,我和师兄们一起为他举行了火化,将其遗骨收好葬于石塔之下。之后师兄们纷纷下山,我独自一人留此处研习他留下的书卷,直到三年守孝期满,我才下山。”王炽对那一个人的三年,轻描淡写过去了,完全不提他遇到的各种磨砺。
说到此处,众人唏嘘不已,又觉得有些沉重,便找其他的话题说了几句。此时已是皓月已经慢慢爬上山头,大家茶足饭饱之后,一天的疲劳下来已经纷纷哈欠连天。见状,王炽赶紧把厢房收拾出来,尽管已经是三年没有人住,但是平时他依然时时打扫,所以并无霉潮之感。
陆君扬自是和王炽一间,厢房里两床一桌两长凳,再无任何家具陈设,雪洞一般。他透过窗户,看到对面很快就熄了蜡烛,想必是已经入睡了。
虽说刚才王炽已经讲过自己的身世了,陆君扬也稍稍卸下戒心。但是他觉对面床上坐着的那个人,还有很多谜团。
问吧,觉得有些唐突,不问吧,心里又觉得百爪挠心。直到不小心把面前杯子的杯盖掉到桌子上,陆君扬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把杯盖拿下放上,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从进门后一直闭目养神不言不语的王炽突然睁开眼睛,微笑着问陆君扬。
“没没没,没什么事。”被人看透心事的陆君扬有些心虚,赶紧把杯子推开。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啊?”
“不急,再等一会儿吧。”王炽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后,又闭上眼睛了,依旧端坐不动。
眼见蜡烛烧得只剩半根了,而对面的王炽仍保持刚进门的那个姿势。说他睡了吧,但看他的嘴角有时会微微抖动,好像在默念什么,说他没睡吧,但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他到底是干什么名堂啊。
陆君扬有些生气,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个人,从白天就神神秘秘的,现在又在故弄玄虚,搞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变得如此纠结了,既然对方一直这个样子,那自己也不顾忌什么面子了。
就在同时,王炽也站了起来,迅速伸手捏灭了蜡烛,“我现在有一事,你是否愿意助我?”
“啊?什么事?你说吧。”
见王炽一改刚才笑眯眯的样子,脸上一脸严肃,原本怒气慢慢的陆君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出于本能,就答应了下来。
“这事非常重要,你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出半点纰漏,你能做到吗?”王炽似乎在用激将法。
“只要不是坏事,我能帮就一定帮。”陆君扬想看此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关子。
“等一会儿,你为我护法,其实也就是看着大门,不要让任何东西进来干扰到我。这事关系到盛霖的安危,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王炽继续强调着。“而且你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会惊动我要除去的东西。”
当王炽从黑石钵里取出一件长长的,两端各伸出五股长爪聚在一起的武器递给他时,陆君扬已经还在犹豫,他还是担心对方会做出对自己,对刘默,对盛霖不利的事情来。
但转念一想,对方真要做,何必等到现在,从自己上山到现在都多少时间?算了,既然和盛霖的安危有关,那就博一把,成了,证明此人完全可以信任,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他敢搞鬼,拼着自己这条命也不放过他!
“行,我一定答应了,帮你守好这个地方。”
见陆君扬接过金刚杵,王炽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结跏趺坐,将钵盂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顿时他全身笼罩在青光之中,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化作青色琉璃状,可以看到里面有七个白色的光点绕着一团金色莲花状光团旋转。那光团慢慢升至他的头顶,从天灵盖出飞了出来,化作一道白色长虹穿墙而出。
见此异状,陆君扬心中满是惊奇之心,他微微偏了身子往窗外看,没找到长虹飞往何处,反而看见整个院子已笼罩在五色光华之下。他刚迈出一步想要出门看个究竟,突然想起刚才王炽对他的交代,心中一愧,赶紧收腿回来站好,手持金刚杵纹丝不动。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难熬,陆君扬感觉自己都守了数个时辰了,但是王炽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一直保持刚才的样子。每一次他控制不住好奇心的时候,眼前都闪过王炽那信任的眼神,最终让他坚持了下去。
呼的一声,一道白光飞了进来,陆君扬又看到那个熟悉的光团慢慢进入了王炽的身体,他那琉璃状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此时一直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才落了下来。
“啊!”
对面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马上窗户也跟着亮了起来,原本万籁俱静的夜色中那边说话声,起床声变得特别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陆君扬感觉自己的火气已经到临界值了,王炽要再这个样子,估计他立马会给他一棒子。
“你看到这个,你就明白了!”
王炽端起钵盂送到陆君扬面前,里面趴着一只被金光笼罩,动弹不得的蛙。
不对,这不是蛙,这就是水母啊!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