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瑟就这样断断续续病了半月,有时候还说胡话,恭亲王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来,连宫里的御医都来了大半,均摇头说没法子。
甚至还有大胆些的御医直接对恭亲王说,让他替余锦瑟准备后事了,气得恭亲王恨不得直接将人给砍了。
余锦瑟这都是心病,她自己明白得很,可她就是不愿意醒来。
她觉着自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对着自己笑,她靠近不了,但她也不想离开,就这样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突然,场景一变,血,全是血。
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正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眼里是对她刻骨的恨意。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救我?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死的,你想让我去陪你的孩子,我偏要让你的孩子生不如死!”
然后那满脸是血的孩子就掐住了她孩子的脖颈,只见她孩子脸色由红变青,嘴里吞吐着模糊不清的呼喊声,他在喊娘。
余锦瑟痛不欲生,她不停地向前奔跑,试图救下自己的孩子。可是没用,她根本就靠近不了,似乎无论她怎么跑,那两人就不远不近地站在前方,而那满脸是血的孩子就那样偏头对着她笑,令人毛骨悚然。
余锦瑟一个不小心就就那样绊倒在了地上,她哭着喊着,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变得毫无声息。
就这样,她的双手终是颓然放下,满脸是泪地晕了过去。
半晌,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男声,很是温和,似乎有安宁人心的力量。她的心也随着这声音渐渐沉静下来,人也慢慢醒转过来。
只听那人道:“锦瑟,没事的,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他在那边定然过得很好。”
那人的语调陡然一转,变得分外哀伤:“你要离开我吗?你忍心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不知为何,余锦瑟就是舍不得这人伤心,她禁不住喃喃道:“舍不得……”
此话一出口,所有缠着她的沉疴哀痛顿时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觉着自己在上升,不停地上升。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你快醒醒吧,香儿不想你死……”
那声音带着哭腔,又道:“香儿自知对不住你,可是香儿没法子,自顾两难全啊……”
余锦瑟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可就是睁不开,她想,这人能为自己哭,定然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吧!想必还是想着自己的。
翌日一早,余锦瑟突然醒了,脸色虽苍白了些,整个人却很是精神。
恭亲王连忙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瞧,待他们瞧了余锦瑟后个个面露难色,可迫于恭亲王的威严,到底是不敢说实话,只说了些余锦瑟积德行善的好话,开了点补气血的药方子就回宫去了。
余锦瑟瞧着这些个御医的模样只觉分外好笑,分明自己没个什么了,倒是把这些个人吓到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个御医哪里是真的担忧自己?不外乎是迫于恭亲王的权势罢了!毕竟,他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思及此,余锦瑟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她突的想起了昱弘和对她说的话,要是恭亲王真要对渡远下手呢?
她顿觉无力,只觉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到。好在那封信在自己生病之前已经送了出去,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余锦瑟病的这半月是急煞玉叶了,她答应了皇后要在一个月之内将余锦瑟给解决了,倒不是非要将人弄死,她暂且还没这个能力,但却是一定要将人给弄出恭亲王府的,这样方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可是余锦瑟这一病,什么计划都实施不了了,她连见一面余锦瑟也是不能了,何谈将人给弄走呢?
她这一急,嘴角都长起泡了。
皇上看得是心疼不已,就想着这玉贵人怕是个不禁热的,体贴地吩咐人去冰库拿了一块又一块冰来给她放在屋里,她嘴角的泡倒也慢慢好了。
不过,玉叶嘴角这泡还真不是因着冰块好的,而是御药房开得药起了作用。可玉叶是个嘴甜的,哄得皇上整日里乐呵呵的往她那儿跑,自然许多事都依着她了。
这不,她便向皇上吹枕边风了,说这宫里似乎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她觉着闷得很,想将各位世家夫人小姐喊来宫里说说话。
皇上一想,觉着她岁数不算大,确是会闷,当即就答应了。又想着要是这事儿给她来办只怕会惹得后宫许多人的不满,诸位朝臣怕也会颇有微词,便将事情给皇后办了。
皇后何曾看皇上如此宠过谁啊?最宠的也不过早八百年便死了的柳冬儿?她只觉着皇上眼观真是不怎么样,看上的尽是些下贱玩意儿。
皇后咽不下这口气,只得从玉叶身上找补回来了,这不,随随便便便让一个宫嫔给了她一个教训。
玉叶平平顺顺地过了半月,却是突然被人教训了,她哪里不晓得这是皇后做的?怕是听闻了宴会的事儿是她同皇上说的,她气不过,这才出手了。
玉叶气得摔了个平日里舍不得摔的上好花瓶,甚至口不择言道:“个老女人,什么玩意儿?自己没勾不住陛下的心就来找我的茬儿。”
室内的丫鬟们皆噤声,一个个都不敢说话,还是在宫中混迹多年的一个老嬷嬷先开了口:“贵人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就让人趁虚而入了吗?况且贵人现下还得忍辱负重了,切莫坏了贵人的大事啊!”
玉叶愤愤道:“我说了又如何?这一南宫就我一个主子,谁敢出去说什么?”
贵人是没有自己的宫殿的,只有晋了嫔位才能有。不过皇上倒是真的宠玉叶,特特给了她一个没主子的宫殿,她一个人倒是过得舒心自在。
所谓树大招风,就她这样哪里还不给人嫉恨着?只是因着皇后,许多人明面上不敢动她,暗地里又没寻着合适的法子来收拾她,这才让她舒坦到了如今。
那老嬷嬷忙劝道:“没人出去说,可是隔墙有耳啊,在宫中一步步都得走得慎重,贵人觉着是不?”
玉叶虽觉着老嬷嬷说得在理,但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强硬道:“难不成她教训了我,我还得上赶着去赔礼道歉?”
“正是这个理儿!”老嬷嬷也不管玉叶是有多气,面色淡然地接着道,“现今贵人没个一儿半女傍身,可那位不同,她坐在最高的位置,还生了个最有权势的皇子。贵人是要干大事的,当能屈能伸。”
玉叶的火气一下子都给堵回去了,这老嬷嬷说得不无道理,要是自己真同皇后翻脸了,没得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缓缓坐到了身后的凳子上,脸色变化万千,却是没有再不管不顾地说什么了。
老嬷嬷也不着急,就等着玉叶自己想通。
要说这老嬷嬷已在宫中呆了多年,又是个有大聪明的,早该看出玉叶是个不大气的女子,不过有些小聪明,只是她为何又要这般尽心竭力地帮她呢?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显然玉叶不是个好主子。
不过,没人敢这般直白地去问老嬷嬷,老嬷嬷更不会同人说了。
许是真的是忠心为主,许是为了夺取信任,许是还有别的?谁知道呢?
老嬷嬷觉着玉叶该是想得差不多了,又道:“且到时候不论皇后娘娘说什么贵人都只得听着、忍着,但若是说得过分了也可以适当露出一丝丝不甘或是怨恨来,皇后娘娘喜欢心机不深的。”
其实,老嬷嬷倒不为玉叶能不能演好这场戏发愁,她相信到时候也不用玉叶刻意去装,依照玉叶的脾性,定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满腔怨恨的。
玉叶听了老嬷嬷的话,当即便带着人往皇后宫里去了。
当然,玉叶又免不得被皇后来个下马威,还附带着冷嘲热讽。玉叶心中恨恨,面上却是不显,还谄笑着解释道:“奴婢这样都是为了将余锦瑟给弄走啊!”
“哦?你说来听听。”皇后忍不住嗤笑道,“余锦瑟前段儿才得了病,闹得京城人人皆知,宫里的御医都是去了一个又一个,这才刚醒,你觉着本宫的儿子会让她来?真是愚蠢!”
玉叶面色立时就不好了,直直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眼里还藏着丝不加掩饰的恨意,直到皇后一个瞪视过去,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垂下头道:“皇命难违,奴婢去求皇上,定然会将此事办好的。”
皇后禁不住冷哼一声:“本宫倒是忘了,你这狐媚子有的是下作手段可以来魅惑皇上,既然你有思量便好了,别忘了,日子不多了。”
玉叶捏了捏拳头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想法子让余锦瑟来的。”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送客。
玉叶也不多留,低垂着头走了,像个皇后宫里的宫女,真是卑微到骨子里。
紫儿见人走了,忙对皇后道:“娘娘,奴婢方才瞧见……”
皇后看了眼紫儿,止住了她的话头,这才漫不经心道:“本宫当然瞧见了,可是这样的人不刚刚好?好对付。连自己情绪都不会掩饰,跟惠嫔一样的蠢!”
紫儿谄媚道:“娘娘智计无双,紫儿是望尘莫及。”
皇后缓缓站起了身,往内室走去,半晌,才轻声叹道:“一个女人,要是紧紧抓住了自己丈夫的心,他又如何会让你操心这些个事?他又如何会让旁人来夸你什么智计无双?”
紫儿哑口无言,顿了良久,才想起说话:“可是娘娘不是寻常人啊,娘娘可是一国之母。”
紫儿的话在空荡的大殿中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没有落到实处,最后,也无一人回应。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