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遇狼，两怯。”便是对现在成皋的战局最好的评价。
因为徐荣和曹操彼此都不清楚处于成皋西边和南边伴随着天色基本已经要隐没在黑暗里的那些旗帜究竟是属于哪个阵营的，所以尽管徐荣和曹操觉得自己都尚有余力，但是却彼此都不敢为了追求胜利再不管不顾的放手一搏了。
夕阳西下，暮霭红隘。
星月初升，倦鸟归林。
徐荣回营，曹操返城。
漫天硝烟，满地焦土。
历时近时日的成皋攻防战终于再次刻告一段落了。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脸上满是喜悦，不过这种喜悦并没有感染两军主将徐荣和曹操，他们还是那一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模样。
他们确实无法高兴起来，身体里的疲乏和心头的重压仍在，说不定马上就会再爆发出新一轮的战斗，需要他们沉着镇定的指挥，帮助自己和自己的部曲渡过难关，这确实难有一个高兴的理由。
相比起西凉军，联军的形势无疑是更糟糕一些的，本来已经做好了城破人亡的准备，结果却触底反弹在得到了城外鲍信和张邈的帮助后，成功的给力徐荣非常生疼的一次攻击。本以为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彻底击垮西凉军呢，结果却让徐荣生生的打了一通脸。不仅城外被西凉军击溃了的鲍信和张邈生死未卜，曹操亲率主力杀出去的部曲若不是因为城南和城东出现了不明身份的部队，怕是也注定要被徐荣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而眼下西凉军虽然退却了，但是曹操却实在难以高兴起来。他比谁都清楚，一旦那不明身份的部队被证实是西凉军的援军，那山呼海啸般的攻势恐怕就会马上接踵而至。
只可惜，现在的部队已经不是数日前那支兵精粮足士气高昂，相信只要努力抵抗便可以打垮一切侵略者的军队了，太多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战友的死亡，已经太过繁重的体力损耗，已经让这支并没有什么底蕴，仅仅靠无知和勇敢堆积起来的部队士气走到崩溃的边缘，就连曾经的秘密武器，夏侯惇率领的骑兵，也在刚才硬碰硬的破袭战中，大半都消耗掉了。
曹操觉得此时即便是军神孙武重生，和自己调换调换位置，恐怕也是只有无力回天这一个结局。
不仅是曹操，乔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那前几日还大大咧咧的指挥着麾下士兵的周小丙失魂落魄般的行走着，乔明的心情实在是没有理由不沉重。
虽然周小丙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那低落的神情中乔明就可以看出来，他对整支队伍的前景也并没有一个乐观的估计。
不光是周小丙，刘成、陆英、典韦、乔威以及大大小小的各个什长、伍长、队正，貌似除了乔勇和乔猛，再没有人还能再此时散发着勃勃的生机，虽然他们目前劫后余生，但是在黑夜里，大家想着城南和城东身份不明的军队，焦虑落寞的神情实在是无法掩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以身作则的乔明为了让麾下劳累了一日的部曲尽可能有一个不错的休息，便主动的担任起夜游哨兵。
再大再浓烈的恐惧也无法阻挡人们的正常生活，进了城，搬了好多木料石料重新把东城门的城墙堵上后，早已经精疲力竭的士兵们便纷纷靠在城墙上倒头便睡。那此起彼伏震天的鼾声，把深夜里幽幽的鸟鸣都遮了个干净。
虽然环境很‘恶劣’但是哨兵乔明还算是认真负责的，至少他强行的忍住倦意没有睡去。
不得不说古时的夜生活比乔明想象的还要乏味单调，更何况这里又是战场。乔明站在城头向外眺望，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便只有远处山脚下西凉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
乔明试图极目远眺曾经出现疑兵的方位，想一查究竟，可惜即便他站的再高，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已经隐没于夜色中的黑暗，除了一团一望无际的黑色，其他的乔明什么都看不见。
乔明有些失落的把身子靠在城墙上，叹了口气。
夜风很大，把乔明身后的披风吹的都飞扬了起来，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到因久经厮杀却得不到丝毫保养而已经渐失光亮的盔甲。
乔明平日里还是很注意仪表的，虽然受制于军营里有限的条件，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整个人给旁人一种清爽干练的感觉。
可以随着这几日战事一起，糜烂的战事让乔明处理部队战斗的事务都管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打理自己？所以自然是一脸胡子拉碴的憔悴样儿。
忽然乔明觉得自己身旁有人，赶忙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就站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乔明本来有些紧张，想要拔出挂在腰间的宝剑，但是想到对方既然都可以等到自己发现却没有暴起伤人，怕是没有什么恶意，紧张的情绪便也渐渐缓了下来。
“典大哥，典大哥你怎么没有歇息啊。”
待到乔明的情绪舒缓下来以后，发现所来之人是典韦，便赶忙迎上来打招呼，一边打招呼一边说：“典大哥，白天战事那么累，我又不同行伍之事，军中繁琐的事情全靠你张罗，肯定很累的，这夜里还不多休息休息。”
典韦笑了笑，说道：“不碍事，庄户人家，农忙的时候比这还夸张哩，老天爷不开眼的时候为了抢收粮食我们总得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呢。倒是星辰你，一看便知是个细皮嫩肉的文墨人，这天天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真是难为你了。”
乔明听到典韦的恭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典大哥，快别说了。我有什么难为？倒是你们，军中有我这个不称职的主将，怕是要为难很多吧。”
“哪里话，星辰你虽然不擅长武斗，但是识文断字谋划算计上的能力谁人能比？快不要说着丧气话了！”典韦看出来乔明的兴致不高，便赶紧打断他，生怕乔明的这种消极的观点把他淹没掉。
又过了很久乔明幽幽说道：“典大哥，你说...这成皋城我们还守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