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窝小狗养在钟漪那边几日,就长得飞快。
对于这小狗长得飞快的事情,钟漪也觉得奇怪,她只是按这么大的小狗每日需要吃的饭量喂的。怎么长得那么快?
还别是大家都觉得小狗可爱,喂重复了?这太小的狗吃太多,可是不好。
钟漪观察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多去喂狗吃食。反倒是这狗时不时,一只只地顺着狗洞跑到隔壁去。
难道又是裴扬搞的鬼?
她在五只小狗的脖子上,一只挂了一个小口袋,里面分别放上五张字条,写着“裴扬大坏蛋”。
唐顿觉得他家二少爷最近像变了个人,不常发脾气了,说话都温柔了。最关键的是,五条狗!他都不嫌脏了,也不嫌它们掉毛了!
真是掉毛不是原罪,得看主人是谁。
反正公主的,他都觉得好,哪里都好,越看越好。
裴扬这边抚着小狗柔软的毛发,将一张张纸条摊开,口中喃喃道:“我哪里坏了?我坏吗?”
这话他是对狗说的,可小狗看见好吃的,只顾着摇尾巴,哪里管他。
这人却当人家是默认了,得意道:“我就说,我这么好的人,哪里坏。”
唐顿看见这场景打了个寒战,二少爷最近还多了个自恋的毛病。
五条可爱的小狗狗,竟变成了他二人传信的工具,只是钟漪的嘱咐下,裴扬没再多喂太多食物给狗狗。
而这五条小狗竟也对这传信的事情,乐在其中。
临近裴绩和裴提要离京的日子,裴扬收到的纸条是“军中有鬼”还有一张,是银子的图案。
裴扬会意了钟漪的意思,距和离结束已经四个月了,公主终于想到要和他联手了。
他唤来唐顿问了问父兄近日的行程,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去点点他们。
只是他这爹爹和哥哥都不是个爱听劝的人,其实他裴家一门,都是自己有主意的。
“世子爷回来后,和世子妃分房睡的。世子妃的陪嫁婆子,告诉了老太太。刚刚老太太数落了大少爷好一顿。”唐顿探听来消息和裴扬说着。
裴提娶的是镇国将军侯栋家的孙女,侯老将军独子平北境暴乱的时候殉国,只留下这么个孙女。裴家老太太的母家和侯家是世交,都是将门,懂这将门的难处。便做主要裴提娶了侯小姐。
只是成婚后不就,裴提就去了边关。为此侯家和裴家吵了好久,这不是一个循环又掉进一个循环里了吗?
“我早就说过,这般名存实亡的婚姻,有何意义?像我爹一样,非要娶个自己钟意的女人回来,就害了孩子。像我哥一样隐忍,害了自己还害了人家。咱们家的老太太和宫里那位,不愧是表姐妹。独断专权惯了,虽是好心,但不理解后辈人的心里。”裴扬摇摇头,叹了口气。
“王宫侯爵家的,有几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联亲的?”
裴扬听了唐顿的话呵呵一笑,“连你都这般想,更加说明这事情不对。这婚姻感情,怎么能用来交易?一家的荣兴,若是能用婚姻来维持,那也是天大的笑话。”
“老太太不是心疼人家,才指的这桩婚吗?”
裴扬见唐顿不解,为他解释道:“侯家的独女,嫁到裴家,以后军中,裴家的势力能占几成?只是,这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靠的是后辈人的努力。若是子孙不肖,那就是上辈人教育的不好,怪的了谁?”
“您这番道理,怕是跟别人都讲不通透。”
裴扬心中也没指望别人能懂。
他出了自己的院子,到了祖母那里,还没近屋门,就听见祖母洪亮的声音训斥:“你爹不让我省心,弄了那个女人回家。你也一样,放着家里媳妇不要,非跑去边关。怎的,偏是我给你们挑的媳妇,你们都不如意。”
裴扬心想,这下完了,老太太生起气来,连老子带儿子都骂了一遍。
为了将消息透给哥哥,他只能去做那圆场的笑脸人。
笑盈盈地一进门,就看见跪着的大哥和那地上破碎的茶盏。他特意绕过大哥,冲祖母咧嘴一笑:“哎哟,谁惹我家老祖宗生气了。”
裴老太太看见裴扬也是没好气,这一家子姓裴的,都不让人省心。
“臭小子!你少在这糊弄我!为你哥哥解围。”
裴扬得了这话对裴提使了个眼神,又对祖母讲:“我爹我哥不听话,可我不一样啊,这些年,都是我孝顺您。在您眼皮子底下,我不是最乖最听话的吗?”
他甜言蜜语地哄着祖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好一番说,裴老太太才让裴提起来。
不这样教训一番,传到侯家,别人该怎么想他们靖远候府?
人人道靖远候教子有方,就是这般有方吗?
侯小姐好歹也是靖远侯府的媳妇,这般教训世子爷,也就够了。那陪嫁的婆子没再多嘴,就回去了。
房中留下祖孙三人,裴提垂着头,蔫不做声的。话锋自然拐向了裴扬,“你若不想气我,就早日成亲。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哥都会跑了。”
裴扬就知道这话得说到这里,他也没含糊,直接说:“那我哥如今比我大,也没见他有个满地跑的孩子。”
这是戳了老太太的心窝,又戳了裴提的心窝。刚刚垂头不语的裴提抬眼瞪了弟弟。
裴老太太拿着话头,对着裴提说:“听见你弟弟说的了吗?你们父子几个,难道都要跑边关去,离开我才高兴。横竖是我对不起你们老裴家不是。”
老太太说着险些流了泪,裴提自也不是不孝子,哪里受得了祖母落泪。连忙认错赔了不是。
接着这话裴扬说起:“那您跟太皇太后说,让哥哥回京来,在兵部任个职,不就好了,让他给您生重孙子。”
“闭嘴吧你,快走。你俩都走。”
得了自由的两兄弟,走出祖母的房间,月光下,这兄弟二人身量相仿,又是一奶同胞,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俊逸的脸庞上眉眼分明,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恰到好处。只是裴扬与裴提不同,他眼尾略向上扬有一种嚣张的英气在。而裴提更多的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可偏偏,他们掉了个,裴提从武。裴扬从文。
“哥,你都成亲三年了,还要这么闹下去?”裴扬劝说着,就听哥哥低声言道:“反正也不常回家。”
“你不喜欢她什么?”裴扬知道,他这位嫂嫂并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千金小姐,只是那陪嫁的婆子事情比主子还多。但是护主心切,也可以理解。
“见都没见过的女人,硬塞给你,你也不会愿意。爹和娘当年,不就是这般。有了孩子,反而害了孩子。”
得了的回应跟裴扬想的差不多,“那你现在,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挺无辜的。”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若是和离,祖母还不要把我逐出家门。”
裴扬虽然不同意联姻这个事情,但他觉得哥哥不喜欢人家的理由太牵强,做法也欠妥,分明就是逃避责任。这般全是源于父母留下的阴影。
他当时还小,对母亲的死没有印象,但那些都深深刻在了哥哥的脑海里。只是上一辈的错误,不要延续到这一辈,也许他们还有可能。
“你可以,试着看看人家的优点嘛。你们都没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人家?不过是觉得祖母硬塞给你的,你想到了娘,你就不愿意。”
“别说我了,你有什么事?”裴提自是不愿意提这个。
“我有个可靠的消息,你别问我从哪来的。只要信我,军饷可能有问题。是兵部那里出的问题,但没有军中之人的策应,也不可能,你回去查查。”
送走父兄后,裴扬找了个由头去隔壁了一趟。
钟漪看着这各种她爱吃的东西,和狗爱吃的东西,就觉得这人来者不善,必是有事。
可她等了许久,裴扬只同她问狗狗的事情,半点没有说正事的意思。
“你不是来跟我谈论怎么养狗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快点说。”
裴扬抿了口茶,望向公主问道:“闲聊一会儿而已,公主怎么这么急?这是要下逐客令?”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那狗洞堵了,省得你总惦记我的狗!”
裴扬噗嗤一笑,公主总有能拿捏住他的地方,可他惦记的不光是狗啊......
“公主不如说说合作计划,我们互通一下手里的消息。”
钟漪思酌一番,这人果然知道军饷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她提起那人名字就恶心,于是没说,只用了代称。
“我这边有一本黑账,记录前兵部侍郎大大小小的受贿。只是这作为证据还欠妥,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说账本是假的。”
这些事情已经在钟漪的脑海里过了好几遍,她知道最后想解决这个案子,只能找裴扬。他最可信,可靠,也有这个实力。
裴扬看着钟漪思路清晰地叙述着事情,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担忧,公主果然自己先去查了这个事情。
怕是已经被人盯上了。
“还有一瓶毒药,我让胡嘉述看了看,他怀疑那不是中原的毒。所以我让你查查军中,看看是否是军中和兵部联手,甚至可能是和敌国有关。”钟漪全部说完后,看向裴扬。
只是半响后,她没想到,裴扬问她的是,“所以,公主频招胡太医入府?不是动了养面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