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大理寺卿朝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拱了拱手:“这是第八份口供了,还是如此,您二位看来,眼下该如何是好。说句实话,下官眼下已然拿他没办法了。”
御史大夫陈行知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又转头去看刑部尚书冯天鹰:“冯大人您看呢?”
冯天鹰半晌没吭气,最后只是对着那薄薄几张供状重重叹了口气:“眼下案子办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唉!”
“但不能再用刑了。”大理寺卿愁眉不展地开口说道:“否则怕是案子没审结,人先死了。”
“冯大人,”御史大夫陈行知和大理寺卿一起神色为难地望着冯天鹰:“您看,是不是跟谢相说说……”
“唉!”冯天鹰脸色更是为难:“我能说什么啊?眼下案子办成这样,咱们仨都不好交代。我瞧不如陈大人您出面,找找小谢大人,先通过小谢大人探探口风。”
“可是……”陈行知犹豫了片刻,最终叹着气点了点头:“好吧,我先去找谢常静谈一谈。”
冯天鹰几人正对着崔文举的供状发愁,而兵部周尚书则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接连几日想要寻机找李相单独谈谈,但李相都找借口推脱了。他也曾想找温承平商量一下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可温承平也只会绕着圈子打哈哈。
周尚书是多精明的人,他立刻就觉察出了不对。崔文举是温承平的妻舅,按道理来说,温承平应该比他还急才对,可眼下看来,他反而是最紧张的一个,这明显不正常。
崔文举进了鸣刑狱之后就没了消息,会审的三位大人也不肯透露半分信息,已经七日过去,也不知他们到底审出些什么来,藏得这样严实,这让周尚书更加预感不良。
他这几日活动十分积极,不停拜访同僚、同榜,联络门生亲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其中,最最让周尚书重视的同僚,就是新进回京述职的幽州将军穆承信。周尚书相信,无论崔文举那边能审出什么来,只要安国公肯为他说句话,那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毕竟他是兵部尚书,只要掌北境军事的安国公一脉肯定了他的政绩为人,皇上就不至于对他赶尽杀绝。
只可惜穆承信也贯彻了安国公府的一贯优良作风,上朝时只要皇上不问,就一言不发,散朝时拔腿就走,跑得比兔子快,这让周尚书就算想要拦着他求情,都没有机会。
周尚书这几日日日焦虑煎熬,人迅速憔悴了下去。再一次散朝后求见李相被拒之后,周尚书在申时末刻,悄悄遣人往顾大学士府上递了拜帖。
李相不肯理他,林相和谢相显然也是靠不住的。他这个兵部尚书眼下岌岌可危,早就想往兵部伸手林相和谢相怕是恨不得亲手推他一把,让他倒得快些呢!
眼下兴许只有顾大学士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毕竟顾大学士掌敕属堂,目前手中权柄不涉六部事务,就算他这个兵部尚书倒台了,顾大学士想要越过林相从中分一杯羹怕是也不太容易,因此从这方面来说,顾大学士更可能拉他一把。
顾大学士是夜幕降临后收到的周尚书的帖子,他考虑了整整一晚上,最终还是没有见周尚书,反而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同意安国公府的提亲。
“既然他们看中了九姐儿,那就这样吧。”顾大学士这样告诉顾夫人:“过几日十五,你下个帖子给安国公府,邀她们府上的女眷一同赏灯。穆老夫人收到帖子应当就明白我们的态度了。”
“老爷!”顾夫人吃惊地瞪大眼:“您想好了?!这才几日啊!孩子们还没有回信儿呢!”
“想好了。”顾大学士点点头:“安国公府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老三两口子应当也没什么不满。至于九姐儿,婚事哪有女孩子家自己开口的,长辈做主才是正理。”
“可是老爷,”顾夫人有些不甘心的模样:“这也太急了!你还是好好想想……”
“过年后朝中的事我想你也有耳闻,”顾大学士头都不抬地答道:“大年初三,信王押着前秦凤路安抚使崔文举进京了,他身上的事儿不小。”
“怎地?”顾夫人很敏感地眉头一蹙:“老爷的意思是,要牵连到谁了?”
“今儿兵部周尚书给我递了帖子。”顾大学士答道:“我没应。他一个兵部尚书,有事不去找主管相爷,偏偏给我这个掌敕属堂的大学士递帖子,我想你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顾夫人惊疑不定的模样:“李相竟不肯保周尚书?可是老爷,这事儿蹊跷啊!周尚书倒了李相有什么好处?他不怕一个不小心,让兵部落到林相或是谢相手里?”
“问题就在这里。”顾大学士抬起头望着老妻:“周尚书倒了分明对李相没好处,但他还是不肯管。这足以说明,李相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想,崔文举身上的事儿怕是与李相也有牵扯,他是要将周尚书丢出去顶缸啊。”
听到顾大学士这样说,顾夫人反倒平静了,她闭口不言,思忖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说道:“老爷没应周尚书的帖子,是该如此,此事沾不得。”
“倒不是为了这个,”顾大学士摇摇头:“他求我,无非是觉得就算他这个兵部尚书到了,我也很难有机会越过林相和谢相插手兵部。”
“但是老爷,”顾夫人叹了口气:“年前谢相找过您,您和谢相原本就有协议,您支持他占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他至少要给您的学生谋得一个六部主事的职位。咱们原本就已经有机会越过林相插手六部事务了呀。妾身倒是觉得,九姐儿的婚事于此关系不大,安国公府一向不涉党争,九姐儿嫁去他们家,他们还能帮着您插手兵部事务不成?显然不可能啊!”
“无需穆家人出手,”顾大学士朝着自己的夫人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只需我们是安国公府的姻亲,这就是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