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什么是爱(1 / 1)

徐晓曼吞吞吐吐的声音终于引起了谢琪安的注意:“曼曼,怎么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徐晓曼似乎叹了一口气:“琪琪,本來,我真是不想说的,你都快要结婚了,可是,可是……”

谢琪安有些着急了:“曼曼,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也变得磨磨唧唧的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快结婚了,而且我还……”

一直侧耳倾听的南言俊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竟然一下子从谢琪安的手里夺过电话,对着电话很大声的说道:“徐晓曼,你还想胡说八道什么?”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气哼哼的挂断了电话。

“你干嘛?曼曼不是那样的人!”

谢琪安很生气,一边怒声说道,一边扑过去一下子就从南言俊手里抢过电话。

南言俊怕伤着了她和腹中的胎儿,赶紧把电话还给谢琪安:“你……行行行,她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怕。”

谢琪安气坏了:“你不怕还紧张个什么?你向曼曼道歉!”

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把抢过來的手机又对着南言俊惯了过去。

看见谢琪安恼怒异常,对他动真格的了,南言俊定定神,才觉得自己是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他赶紧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宝贝,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别影响了我们小公主的发育,老公不是紧张你嘛,好好,我道歉,我的错,我现在就给曼曼打电话。”

被南言俊吼了一嗓子的徐晓曼举着电话正在沮丧,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來。

她叹了一口气,决定什么也不和谢琪安说了。

“徐小姐……不不不,曼曼,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神经了,你千万要看在我们家琪琪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啊,否则,琪琪不会给我好日子过的,天地良心,你们才是情比金坚,我这个老公只好乖乖地靠边了,曼曼,你快说句话啊,你真要不想理我,我也不怪你,谁要我嘴贱呢,让琪琪和你说,我就当什么都沒有听见,真的,我保证……”

徐晓曼听着南言俊的声音,差点沒有跌了下巴。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严峻冷漠的南oss竟然也会磕巴都不打一个的,一连串的说出这样搞怪似的无厘头语言?

徐晓曼有瞬间的折服:天呐,果然爱情就是最好的改造工具吗?

“沒,南总……我在听呢。”

徐晓曼倒是有些磕巴了,她是被吓到了,南言俊这种匪夷所思的语言严重的震撼到了她。

“别啊,我都和琪琪一样叫你曼曼了,你叫我言俊或者妹夫都行的,我早就不是什么南总了,你知道的,曼曼,你想和琪琪说什么尽管说,真的,我相信琪琪都会原谅我的。”

南言俊煞有介事的说道。

徐晓曼才知道南言俊是有些误会了。

她急忙说道:“哪儿啊,你误会了,我要说的不关你的事,你想多了。我想和琪琪说的……这样,你把电话先给琪琪,然后叫她在慢慢地和你说,或者……商量一下。”

“呃……那行,你们先聊,我隐身先。”

本來心事重重的徐晓曼被南言俊逗得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南言俊赶紧把电话塞到谢琪安手里,谢琪安撅着嘴还拿眼睛瞪了南言俊一下。

“琪琪,你出息了啊,竟然也会欺负人了?”

徐晓曼忍不住先调侃了谢琪安一句。

“哪有,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曼曼,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谢琪安倒是沒有多想,她觉得徐晓曼这样吞吞吐吐的,一多半是她自己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也许是钱的方面,也许是情的方面,所以她才这样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琪琪,这几天我一直在跑医院……是这里的公共卫生临中心,传染科。”

徐晓曼还是有些期期艾艾,但是她报出的医院名称和科室却叫谢琪安吓了一跳:“曼曼,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瞬间,她觉得徐晓曼一定是得了那种最不好最不能启齿的病:hiv。

而且,徐晓曼从前一直怎么地似的更换男朋友,现在的男友正是那个假洋鬼子吴迪,所以说万事皆有可能。

她突然想到在云都,南言俊要徐晓曼乔装成病人,自己还在琢磨像徐晓曼这种打的死牛的体格什么的,不会好的不灵坏的灵,真被自己给心念上了什么的?

“不是,不是我,是……是……”

“哎呀,曼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磨磨唧唧的了,不是你就好,快说,是谁啊?谁会生了病在s市?你亲戚啊?”

徐晓曼的否认叫谢琪安有瞬间的如释重负。

既然生病的不是她就好,虽然谢琪安知道哪怕徐晓曼得了蛇精病也不会影响她们的友情,但是,她还是衷心的希望徐晓曼不要得了这样会令人所有人绝望不安的不堪之病。

然后,她只是有些小恶毒的想,最糟糕的可能就是吴迪了,都这份上了,有啥为难的?她的难以启齿叫谢琪安很不以为然。

现在她更加的确定了徐晓曼可能是想和她借钱什么的,也就恍然大悟了徐晓曼为什么吞吞吐吐的了。

毕竟从小到大,一直是徐晓曼照顾她的,现在突然张口向她求助,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就情有可原了。

可能徐晓曼担心她和南言俊现在手里其实并沒有多少钱。

而且他们马上就要结婚,在这个时候对她张口,确实有些难为情。

谢琪安也好像在瞬间理解了徐晓曼对给她做伴娘不怎么热心的原因了。

接下來,谢琪安就知道想当然其实最不靠谱,只能是自作聪明。

“不是,琪琪,你听我说,是童成俞……”

“我听着呢,你就赶紧说,有啥大不了的啊?你需要多少钱,只管告诉我,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什么?你说谁?曼曼,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行!”

拿着电话催促个不停的谢琪安有瞬间的错愕,手里举着电话,有些不能置信的急促重复道。

南言俊顿时奇怪的盯着神色怪异的谢琪安,一双眼睛探照灯似的在谢琪安错愕的脸上扫了扫去,满脸的探询。

“童成俞,他很糟糕……琪琪,我已经尽力了,真的,昨天,他托我向你转达一声他对你的祝福,所以……我回來思前想后了很久,又和吴迪商量了一下,觉得……觉得……还是告诉你一下的好。”“

“他现在真的很可怜,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沒有一分钱……你知道,治疗这种病的有些特效药是需要自己从国外购置的,否则生命就无以为继,他的那个……伴侣,已经去世了,现在,全部是老乡和同学们在帮助他。”

谢琪安慢慢地跌塌下身子去,喃喃的说道:“曼曼,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忘记了这个人其实早就和我沒有任何的关系了吗?他难道不是咎由自取,难道不是活该吗?你竟然还在同情他?你不觉得他很肮脏吗?”

徐晓曼叹了一口气:“琪琪,不要这么说,说到谴责,你不可能会比我言辞犀利;但是,有些时候,我们却沒办法去对谁表示谴责,真的,我现在越來越深刻的体会到了。”

“琪琪,我觉得你从來都沒有仔细想想,你以为当初童成俞为什么会在结婚的前一天突然的弃你而去?你有沒有记得?你來s市根本就沒有和我打招呼,我却能准确无误的踢开你住的那家宾馆的房间门……”

“我已经忘记了,我不想知道!”

谢琪安有些激动,突然提高了声音。

南言俊有些担心的看着谢琪安,用手心疼的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我知道……但是,琪琪,面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我们不应该昧了他的感情……毕竟,大家相识一场。”

谢琪安突然把电话塞给了南言俊。

南言俊赶紧把电话举到自己的耳边,想听听徐晓曼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你应该沒有忘记,在你们快要结婚的时候,童成俞曾经和你去医院做过婚检对?虽然我也不明白你们是出于什么念头?最大的可能就是童成俞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所谓怕鬼就有鬼,童成俞果然发现他被传染了hiv。”

“琪琪,我们现在也不要去讨论童成俞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不要去指责什么,反正,惊慌失措的童成俞就赶紧的给我打了电话,我记得我当时连他们家祖宗八代的人都给骂遍了,我真替你不值,竟然遇见了一个这样的人渣。”

“童成俞却很镇定,妈蛋,好像他來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寻求自虐的;他告诉我,你们的婚是一定的不能结了,他不能害了你,但是他却严重的欠你一个交代,你一直陪在他身边六年情分的交。”

“她说他发现他并不爱女人,却已经习惯了你的陪伴……他说如果你知道他得了绝症不一定会心甘情愿的离开他……然后,他选择逃婚,好,我承认,是我同意了的……喂,琪琪,你在听吗?”

“我在听。”

南言俊平静的回答道。

徐晓曼有瞬间的沉默。

“如果琪琪愿意,我会陪着琪琪去s市看看他的,为了感谢他对琪琪的呵护保全。”

……

正在看着一本杂志的南言俊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谢琪安坐卧不安,眼睛几次盯向自己的手机。

“琪琪,实在是不放心就给徐晓曼打个电话问问。”

他抬起漂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谢琪安,轻轻地说道。

谢琪安扭过脸去。

南言俊站起來,拿起谢琪安的手机塞在她手里:“不要显得你老公我好像很小气好不好啊,琪琪,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很担心童成俞的,我比他幸福,知道不?”

谢琪安扭过脸來怔怔的看着南言俊,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些泪光。

南言俊赶紧把她揽住:“好了好了,咱别煽情了,赶紧问问,省的你提心吊胆的,我看着也不好受。”

“很不好,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状态越來越差,基本上无法吞咽任何食物了……哎,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会那么不懂事,但凡他再能拖些日子,我也不会这么急着告诉你的。”

徐晓曼的身边又是一片忙忙碌碌的噪杂声,可想而知她又是在哪个现场。

谢琪安忽然觉得一阵愧疚。

对所有人的愧疚。

奔忙的徐晓曼,濒临死亡的童成俞,体贴入微的南言俊。

她怎么能如此自私的独自安享幸福甜蜜?

“我想去s市看看他。”

挂断徐晓曼的电话,谢琪安看着南言俊,有些祈求似的说道。

“那我们就得提前离开了,嗯,这样,我和妈商量一下,尽量抓进时间把这里的有些事情处理交代好,琪琪,别着急,我保证两天之内,后天我就陪你去s市,好吗?”

南言俊心疼的看着她,便考虑边说道。

“老公……”

谢琪安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然后环住他的腰,把自己脸紧紧地贴在南言俊坚实宽阔的胸膛上。

南言俊顿时快乐的笑了。

他是第一次听见谢琪安这么饱含感情的呼唤他为老公。

小张的电话是半夜打过來的。

南言俊多年养成的习惯,有个专门的私人卡号日夜不关机。

他曾经为了弃绝谢琪安停用了这个号码,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这个卡号的使用。

辗转反侧的谢琪安正窝在南言俊的臂弯里,好容易才刚刚睡着。

午夜的电话铃声即使是首动人的乐曲听着也有些突兀,何况,只从回到青岛以后,这个电话号码再也沒有人打过。

被惊醒的南言俊沒來由的感到一阵心惊。

谢琪安也被吵醒了。

“谁的电话?这半夜三更的?言俊,快接嘛。”

谢琪安懵懵瞪瞪的说道。

她本能的怕是徐晓曼打过來的,说不定童成俞不好了。

“不是你的,我手机。”

南言俊怕迷迷糊糊之中惊吓到了谢琪安,赶紧用安慰的语气尽量淡定的说道。

谢琪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南言俊已经抓起手机。

是西安的小张打过來的。

谢琪安听着南言俊很阴沉的问道:“喂,怎么了?小张?”

便听见电话里传來小张焦急惶恐的声音:“言俊……安雅她不好了。”

瞬间,谢琪安心里一个激灵,大脑顿时全部的清醒过來,一种寒浸浸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了她的全身。

“什么?安雅不好了?她现在人呢?”

南言俊已经豁的做起身子,失声问道。

听着电话里小张很熟稔的管南言俊叫言俊,并不是习惯性的南总,谢琪安也霎时明白了在西安机场小张和安雅送她和南言俊去云都的时候,她对小张的那种感觉。

果然,小张是和南言俊乃至南姐都很亲近的人。

小张带着哭腔的声音:“言俊,只从公司被谢氏集团兼并之后,安雅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但是大姐不允许她回青岛……怎么办啊?安雅突然发作了,现在闹得很凶,看样子比安静刚开始时还要糟糕。我只好叫人把她给关起來了,你赶紧过來看看,我承担不起啊。”

南言俊有些焦躁的沉声说道:“你给我姐电话了吗?”

小张好像害怕的厉害,开始哭泣了:“大姐的电话我很久都打不通了,言俊,我沒办法了,对不起……你知道,朱颜如果知道了,可能会连我一起驱逐的,她会觉得我欺骗了她,现在大姐又不会收留我……”

南言俊慢慢地靠向头,用一种尽量安抚的语气说道:“我明白,谢谢你了,小张,别紧张,我会尽快赶过去的,淡定些,要看着安雅,先不要声张,更不能叫她自残……”

……

谢琪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看着窗户上的水汽似乎要凝成窗花的样子,写字台上,是一大摞她和珍姨绞的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大红鸳鸯喜字窗花。

“琪琪,你们到底会不会过來,就在刚才,医院给童成俞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已经完全的放弃了自己,哎……我知道童成俞的心思,现在他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怎么办啊?”

徐晓曼电话里带着叹息的语气不停在她耳际回旋。

她伸手抓过自己的电话,拨通了南言俊的电话。

“别……琪琪,千万别冲动,你一个人,还怀着身孕,不是我自私,我实在是不放心啊,你等我一下好吗,就一天,我答应你,后天早上一定赶回去。”

南言俊焦头烂额的声音,充满着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不确定。

谢琪安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南言俊的电话随即就打了过來,谢琪安并沒有去接听。

他的短信很快又发了过來。

“老婆,如果你实在是执意要一个人去,就先过去看看,我也不希望你会有遗憾。我不在你身边,一切自己当心,亲亲你还有我们的小公主。”

谢琪安一下子把手机握在自己的心口上。

初冬的s市阳光明媚柔和,谢琪安沒有想到到机场接她的是吴迪。

“谢小姐你好……”

虽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一时之间吴迪还是改变不了之前的称呼。

毕竟他鞍前马后的为南言俊服务好几年了,南言俊待他确实不薄,现在谢琪安又是南言俊的女人,就算是她是徐晓曼的发小,他也不可能像徐晓曼那样管谢琪安叫琪琪的。

“南总沒有一起过來?”

吴迪明知故问沒话找话的寒暄道。

虽然离开南氏传媒是他早有打算的,毕竟一直还沒有形成事实,最终是南言俊自己主动解散了南氏传媒,他才终于得以另觅高就的。所以从某些方面说,算不得是吴迪背叛了南氏传媒。

所以他才能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对着谢琪安这样问及南言俊。

谢琪安虽然满心焦躁,还是尽量温婉的笑道:“你好吴迪,给你添麻烦了,言俊他临时有些事情飞西安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赶过來,你和曼曼怎么样?还好?童成俞……多谢你们照顾。”

吴迪一边殷勤的替谢琪安打开车门,一边好像有些感慨的样子:“岂敢岂敢,谢小姐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和晓曼还行,总的來说,我们还是得感谢南总多年的栽培,呃……谢小姐,请先上车,晓曼在医院……”

“我们先去医院。”

谢琪安实在是沒有心情和吴迪闲扯淡,简短的说道。

“呃……那行,我先带谢小姐过去看看。”

走到重症监护室,吴迪好像一副不怎么想往里走的样子。

瞬间,谢琪安就在心里严重的鄙视了一下这个男人。

她觉得吴迪不可能是无知到不明白艾滋病传播原理的地步,他的不情愿应该不是怕被传染。

否则他也不可能听任徐晓曼天天跑医院照顾童成俞。

她觉得吴迪的这种态度是一种傲慢:很显然,他是瞧不起童成俞这样的人。

但是,她却沒办法去和这个假洋鬼子计较。

谢琪安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吴迪,我一个人进去,如果你有事情暂时就不用等我了,叫曼曼给我安排一下就可以了。”

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拨徐晓曼的电话。

吴迪有些尴尬:“沒关系,沒关系,谢小姐,我正好也要进去看看,我送你。”

谢琪安心里的气愤稍解,看來他还是比较在乎徐晓曼的。

“琪琪……吴迪。”

徐晓曼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迎了出來。

“曼曼,曼曼,童成俞……他怎么样了?”

谢琪安有些紧张,赶紧迎着神情有些疲倦的徐晓曼疾声问道。

吴迪忙不迭的解释道:“晓曼,谢小姐下了飞机就要急着赶过來,你看……”

这个男人面对自己强势的女朋友似乎有些心虚,谢琪安也不知道徐晓曼在怎么吩咐他的,只是看见他满脸‘不怪我’的意思。

“还在输氧气,我已经告诉童成俞你马上会过來看他,他好像很高兴,竟然肯配合服药了,所以暂时能维持生命体征了。”

徐晓曼沒有理睬吴迪,有些心疼的看着脸色发黄的谢琪安,“哎,琪琪,你应该休息一下才过來的,你知道,这种病不比其他的病,健康的人在疲倦的时候抵抗力会比较弱。”

谢琪安看了徐晓曼一眼:“哪有那么严重?我看你才是神情疲倦,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进去看看童成俞。曼曼,我真心疼你,老是要你为我们这些人操心……现在我來了,你好好休息几天。”

徐晓曼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心意两知的微笑,默默地上前和谢琪安拥抱了一下。

……

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谢琪安还是被躺在病上的罩着氧气罩的童成俞吓住了。

只从知道了童成俞得了hiv,谢琪安就看见南言俊不停的在网上搜寻这方面的资料,她也看见了一下患病者的图片,知道这种病人在垂危的时候非常恐怖。

但是突然看见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六年温润如玉的男人,竟然变成这副不堪形容的模样,她心里感觉的竟然不是恐怖,而是不能置信和伤情。

瞬间,她也在扪心自问,现在躺在上的这个形容可怖的男人,其实已经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能不能做到真正的不躲避不嫌弃?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童成俞对自己应该曾经是爱过的。

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爱,现在,他的这种另一种方式的爱突然的在谢琪安心里就变得异常沉重起來。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徐晓曼对童成俞的不离不弃: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同学而已,沒有任何的纠葛,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徐晓曼是个口舌刻薄眼光势利的人,却又是一个性情中人,她是感动于童成俞的无害于他人。

这个他人,也包括她谢琪安。

所以,无论童成俞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种社会舆论谴责的问題,童成俞至少是一个磊落的不自私的男人。

而且,就算是所有的人都会抛弃嫌弃童成俞,唯独她谢琪安不应该。

当初,如果童成俞哪怕是自私一点点,就足以把她拖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明白自己选择执意前來是对的,否则她将终身抱愧。

谢琪安竭力的忍住了泪水,轻轻地呼唤道:“童成俞,童成俞,你怎么样了?我是琪安……”

虽然他们亲密的相处了六年,因为是同学,他们习惯像老师那样彼此连名带姓的叫,从來沒有什么昵称。

一直紧闭双目的童成俞轻微的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张开眼睛。

谢琪安看见他嘴巴困难的张了张,却沒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从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呼唤她的名字。

“童成俞,你要好起來,真的,曼曼向我们转达了你的祝福,我们很高兴。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宝宝了,你赶紧好起來,我要叫我的孩子认你做干爸……听到沒?”

谢琪安一口气的说道,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睛里沒有一丝责难和鄙弃,全是发自肺腑的痛惜。“童成俞,你要好起來,真的,曼曼向我们转达了你的祝福,我们很高兴。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宝宝了,你赶紧好起來,我要叫我的孩子认你做干爸……听到沒?”

谢琪安一口气的说道,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睛里沒有一丝责难和鄙弃,全是发自肺腑的恳请。

徐晓曼也赶紧的点头道:“对对对,童成俞,你不许再放弃自己,你听听,多好啊,琪琪都有孩子了,这不是你当初期望的吗?希望她能得到一份真正的幸福,所以啊,你得好起來,一直看着琪琪幸福的生活。”

童成俞的眼睛里逐渐的有了一些光亮,然后她们看见他的嘴角似乎慢慢地绽出一抹微笑。

……

“琪安……你,戴上口罩和手套好不好?否则,我不愿意要你喂我喝粥的。”

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的童成俞瘦骨嶙峋,虽然还是极度的虚弱,却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谢琪安微笑道:“沒关系的,不许老是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哪有那么严重?你看看医院里,人家护士医生哪个不比我们知道的多?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他们还不得穿宇航服戴防毒面罩给病人治疗啊?我当心些就是。”

童成俞被谢琪安说的也微笑起來:“我知道,但是我担心我……干儿子,所以还是小心些好,琪安,你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谢琪安有瞬间的难过,她知道童成俞说的已经习惯了,是指有些人对他们这种病人的歧视和抛弃。

正是基于此,谢琪安才再一次的感到徐晓曼的善良和理性。

她觉得自己这个发小在某些方面简直堪称伟大。

虽然这个人在刻薄势利起來同样会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hiv病菌只能通过患者的体液和血液进行传播,如果连照顾一下病人都会被传染,那患者还不被医院隔离治疗啊?怎么可能都是住普通病房进行治疗呢?

但是,患了这种病的人本身也很自卑,沒有生存斗志,也更加敏感多疑,觉得自己连累了家人,又生怕自己会害了亲近的人,让自己不幸的人生更加的愧疚。

特别是他们最在乎的亲人,哪怕一个微小的不耐,一个不经意嫌弃的眼神,都有可能令他们丧失求生的意志。

所以,看着童成俞请求的目光,谢琪安只得柔和的微笑了一下,顺承他的意志。

一小盏薄薄的稀粥竟然被童成俞全部吃完了。

谢琪安很高兴。

“琪安,是我……拖累了你和晓曼……”

谢琪安仔细的处理了碗勺,然后进來把童成俞的放平,听见童成俞慢慢地低声说道。

“你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放心,我和曼曼都不会放弃你的。”

“琪安,你怀着身孕……不宜……老是在我这里进进出出的,我担心……你,那位……会不会?不高兴?”

童成俞有些喘息,语不成句。

谢琪安直起身笑道:“我那位你只管放心,等过几天你见了就知道了……”

谢琪安温柔的注视着童成俞,亲切宽慰的说道。

“他本來要陪我一起來看你的,不巧他们家出了一点事情,去西安了。童成俞,我不怕踏踏实实告诉你,你要是真担心我,就赶紧好起來,然后我和曼曼专门给你请个医院的护理,如何?否则,我和曼曼只好轮流留在医院照顾你。”

童成俞默默地的看着谢琪安,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谢琪安专门的出去为童成俞一些日用和衣物。

徐晓曼虽然一直在照顾着童成俞,毕竟她还有自己的工作,每天匆匆忙忙往返医院,很多细节都沒办法顾及。而且,她和童成俞毕竟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相交不深,对童成俞的生活习性也不甚了解。

谢琪安來了才心酸的发现,童成俞身边,颓败沦落的几乎一无所有。

谢琪安手里拎着两大兜东西,打的返回医院。

下了车,她忽然听见自己口袋里的电话在响个不停,她不禁微笑了一下,可能南言俊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打电话过來唠叨。

谢琪安把一只手的东西放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然后掏出电话一看,原來是自己老娘的。

她才想起來自己确实有几天沒有顾上给家里电话了。

“琪琪,你们有沒有准备好哪天过來?”

电话里袁萍的口气有些不悦,她觉得自己女儿就是一个天生的二货,连自己结婚这样的大事似乎都是心不在焉的,娘家人人仰马翻的在为她操持,她那里倒是无事人一般,居然连着几天询问的电话都沒有一个。

“妈,我正想着要给你打电话的……是这样的,我现在,额,一个人在s市。”

谢琪安想不说自己到底在哪里的,怕吓着了老娘,想想还是说了。

因为她身边沒钱了。

果然,吃惊的袁萍顿时就在电话里对着自己的女儿大呼小叫起來。

“什么?琪琪,你不是在胡说八道?你去s市干什么?还一个人?你沒有发烧?言俊呢?他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的?又怎么了?你去s市干什么?”

“哎呀,妈,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沒怎么,我们好的很,你放心,我也沒发烧,我现在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在s市,是这样的,童成俞……他生了很重的病……”

袁萍吓坏了,在电话里可笑的放低声音,有些不能置信的追问道:“琪琪,你别吓唬妈,你说什么?童成俞?言俊知道吗?哎呀,我说丫头,你是不是糊涂了,你都快要结婚的人了,还去管他的闲事干什么?你赶紧的给我回來,听见沒有?那个什么童成俞和咱沒啥关系的啊,听见沒?”

“妈……你能不能先不要这么紧张,沒有那么严重的,你先听我说行不行?”

谢琪安放缓语气,向自己惊恐万状的老娘无可奈何的请求道。

“额,你还要说什么?总之我不许你再去管那个人的事情……”

袁萍有些生气的说道,不过却放缓了语气。

“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而言之,电话里三言两语也和你说不清楚,我现在沒钱用了,你先给我转五万块钱过來。”

谢琪安对着电话,干脆利落的说道。

袁萍显然吓了一跳,声音顿时就高了起來:“琪琪,你是不是又犯浑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这婚还要不要结了?”

谢琪安对着电话里惊惊咋咋的老娘好整以暇的说道:“结,当然要结的,干嘛不结?妈,我等言俊來s市和我会合以后,我们就一起回去,不过,我们可能不可以那么奢侈了,童成俞需要钱來救命。”

袁萍有些气结:“死丫头,你一定要管童成俞的事情吗?你被他害的还不够吗?你这么做,言俊知道吗?”

谢琪安差点沒有笑出声來,沒想到从來不会上网的老娘倒是无意之中说了一句眼下最流行的网络语言。

“知道,妈,你放心,你女婿会一直是你女儿最坚强的后盾,我们商量好的,本來我们要一起过來的,之前一直是曼曼在照顾童成俞;但是言俊他们家临时有些事情,所以我先赶过來了。您就放心好了,妈,麻烦你先把我们准备买首饰的钱给我五万好吗?我急着要用……”

虽然隔着千里之外,谢琪安仿佛还是看见自己的老娘在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只听她喃喃的说道:“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琪琪,那可是我们替你攒的嫁妆钱,你自己想好了。”

谢琪安对着电话撒娇道:“想好了,妈,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什么都不说了,给童成俞救命要紧,谢谢妈。”

看见谢琪安走进病房,躺在病上的童成俞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明朗起來。

“琪安,别给我买太多东西……这辈子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

他低低的说道。

“说这些干啥?來,看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童成俞,你得赶紧强壮起來,多吃点东西,说不定还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谢琪安笑盈盈的说道。

童成俞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安的又重复了一次老话題:“琪安,你的……那位会不会不高兴你还來照顾我?如果我影响了你们,我情愿不要你來为我c心。”

谢琪安嗔怪道:“胡说什么呢,不会,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自己心里就沒有芥蒂就行,他呀,还说要专门感谢你呢。”

童成俞有些惊讶:“专门感谢我?”

谢琪安笑道:“是啊……当初,我就是到s市寻找你才遇见他的……”

她本來想调侃说南言俊要感谢童成俞数年对着她却令她守身如玉,及至最后的顾全,又觉得有在童成俞心口插刀子的嫌疑,话到嘴边留一半,避重就轻的说道。

童成俞有气无力的苦笑了笑。

就算是谢琪安不说,他心里也非常明了。

他虽然虚弱的厉害,却一点儿也不糊涂。

谢琪安來了以后,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徐晓曼照顾童成俞的压力,不管徐晓曼是什么想法,反正吴迪是很高兴。

天天看着自己女朋友往临治疗中心跑,不计一切代价的去照顾一个hiv病人,尽管吴迪也是个很开通的新新人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当然,吴迪是不会把这些心思摆在脸上的。

吴迪摆在脸上的就是对谢琪安的热情有加殷勤备至。

最好谢琪安能一直留在s市,全部的揽过童成俞的照顾治疗责任,他们掏点钱表示一下爱心啥的都无所谓。

本來嘛,如果不是因为谢琪安和童成俞曾经是快要走进结婚礼堂的恋人,徐晓曼肯定不会对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这样尽心尽责的。

徐晓曼说好和谢琪安去一家专门的治疗机构为童成俞咨询专家的,临了徐晓曼却突然打电话,期期艾艾的说临时遇上急事,不能陪她一起了。

谢琪安很惊讶,之前这些事情都是徐晓曼热心打听联络的,去也是她要去的,时间也是她定的,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她口中却不好怎么去问,因为她本能的觉得徐晓曼好像有了什么为难。便做出沒所谓的样子:“沒关系的,曼曼,你有事就忙,这样,你把地址发给我,一会儿我自己打车过去看看是一样的,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电话里徐晓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突然却传來断线声音。

很显然,电话被人强行拉断了。

谢琪安想起吴迪有些虚假的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徐晓曼便给谢琪安发來了那家治疗机构的地址和电话。

然后又留言:琪琪,你自己打的过去,挺远的,路上自己当心。

瞬间,谢琪安心里就有了些释然。

说句老实话,徐晓曼对童成俞的照顾已经叫旁人不能理解,吴迪也算是迁就的了。他们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宅心仁厚了,自己更不能再去苛责什么。

看着童成俞奄奄入睡,谢琪安和护士交代了一声,出了医院,叫了一辆车,去替童成俞做咨询。

谢琪安不假思索的告诉了的哥去哪里,的哥立刻用一种怪异嫌弃的眼神看了看她,谢琪安才明白自己太坦诚了。只好装作沒有看见,摆出一副漠视的样子坐进的士里。

其实她已经在暗暗后悔,自己太二了,干嘛非要把这个地址说的明明白白的啊?那地方他们本地人一听就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她甚至做好了会被拒载的准备,幸亏沒有。

如果不是这个的哥倒还有些职业操守,大概就是看谢琪安实在是个美女,给了面子,或者因为怕被投诉。

谢琪安不免有些恶作剧的想,不知道一会自己下车的哥会不会往他的车子里面喷几瓶消毒水。

谢琪安所感受的是自己已经明显的遭受到了被歧视。

因为这个的哥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肯和她搭讪。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难道随便交谈几句也会被传染?

那家带着涉外性质的治疗机构离童成俞现在的治疗中心有很远的一段路程,谢琪安坐在出租车里,的哥打开录音机,播放的竟然是s市当年的甜歌星李玲玉的老歌。

在李玲玉如泣如诉伤感**的爱情甜歌里,谢琪安只能沉默的看着车窗外s市初冬景色流动的街头。

寒意初起的马路上,是蚂蚁一样绵延不绝的车河,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穿着各种时尚的男男女女,高大的玉兰树仍旧是枝繁叶茂,法国梧桐斑斑驳驳的树皮,红绿灯起起伏伏,不胜繁华。

的哥的鄙弃显而易见,谢琪安忽然在心里有些讥讽的想,从前她和童成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是会不约而同的提起这个城市,因为这个城市里有她的发小徐晓曼。

她所不知道的,这座城市里竟然还能有童成俞的……爱人。

谢琪安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个词,当时,她一直认为他们是像她和徐晓曼那样的好朋友。

谢琪安认识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棱角分明黝黑的肤色,看起來让人觉得有些畏惧。

童成俞说这是他参加摄影交流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粗犷的艺术家。

那时候,她真是一个白痴,她竟然忽视了童成俞提起这个艺术家的时候,眼神里那种炙热明亮。

她以为那是崇拜。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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