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董子疑惑地问道,“哥,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为什么反手又让给了王大哥呢?”
刘凡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也看到了,王大哥对阿霞姑娘一片痴情,我完全能够猜到,王大哥至今未成亲,就是因为阿霞姑娘,以至于常去青楼与阿霞姑娘相会,弄的自己家道壁立,我听说到现在还一直住在军营里,然而这种痴情最终能不能得到好的结果真的难以预料。”
“另外,青楼这种地方是坚决不能留恋的,一不小心青楼就会成为男人家破人亡的地方,不管以后哥哥能不能长期守在你的身边,切记,青楼都要用最大的毅力来与之隔绝。”
和王凯去青楼之后的第五个晚上,刘凡和董子几人刚送走傍晚寻觅到访的闫海诚三人,因时辰已近子初时分,正准备睡觉,听到门口侍卫报告道:“又有人来访,还请刘将军移步驿馆门口相见。”
刘凡疑惑道:“这是谁啊,这个时候还来拜访,奇怪的是还要自己前往门口去见?”
等和董子两人来到驿馆门口,才发现凌晗头戴帷帽,一身仕子服上面却裹着一件丝絮绵袍,已在门口等候,身后跟着一名丫鬟及两名侍卫。
见到刘凡兄弟二人,凌晗低头行礼后说道:“刘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是这样的,戌初二刻左右朝廷派往西北第二次传诏的吏部尚书一行到达凉州,同行的还有户部、兵部侍郎等人。
虽然因天色太晚钦差只是将旨意内容向李伯伯等人进行了传达,等明日早间正式宣旨,但旨意中明确表述此次吏部尚书一行前来传达天子旨意,同时身兼了考察地方、监督军旅等诸多事宜,用饭时同行的户部侍郎就要求行营准备今年以来军队后勤的诸般账册,后天就要进驻辎重营。
饭后行营立即要求宋叔叔安排辎重营全体人员对行营今年以来的各项账册进行整理,初步核查后随即发现今年‘开除’①(指支出)超出去年几万贯,其中原由五十多人查了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还根本没啥头绪,因时间非常紧迫,我想刘大哥在算术方面有非凡技能,可能在这账册之上也有不俗之法,故宋叔叔想请你去看看。”
说完又郑重一礼,眼含期盼静静地注视着刘凡。
“唉,对这种眼光自己就是缺乏免疫力。”刘凡想道。
回头对董子说道:“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我陪着凌晗姑娘去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等一车三马赶到西北行营所在地—凉州知府衙门时,时间已到子初二刻左右了。
凉州知府衙门是在前唐河西节度使府的基础上修复而成的,是凉州乃至西北地区规模最大、布局最为严整的建筑群。
全部建筑占地近百亩,厅堂廊舍数百间,庭院多进,布局多路,二条纵轴线旁并列次进,建筑威严,陈设庄重,目前是西北行营的驻地所在,也是河西陇右所有州府的最高权力机构。
大堂、二堂等主体建筑均位于从南门进入后的主体中轴线上。进入大门,迎面正中三间为仪门,仪门两侧为配房,过仪门,穿戒石坊,迎面即是高峻威严、气势宏伟的府衙大堂。大堂坐落在高一米左右的青石台基上,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府衙六房分列于大堂左右两侧,西侧是吏、户、礼,东侧为兵、刑、工。
而自西北行营设立后,大堂、二堂、三堂以及府衙六房等主体建筑均已成为西北行营及其各职司办理公务的地方。凉州知府衙门搬到府花园东北隅的几个较大的四合院中。
时辰已近子夜,但刘凡隐约看到围着府衙四周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值守的士兵,高高挂着的四盏灯笼将府衙大门周边二十几步内照得通明,不知是如何设计的,虽然秋风凛冽,但固定在大门廊柱上的灯笼仍然散发着橘红色的光线,门前更是四名全幅武装的军士,虽然看上去凌晗等人与四名军士相熟,但四人均还是一丝不苟地查看了凌晗递过去的一名腰牌。
等勘验完毕,刘凡和凌晗两人才在丫鬟和侍卫的陪同下从东便门进入府衙,向西从大堂前经过,而后从西纵轴线大约走了百十来步,来到一处大门上方高挂了一块“行营辎重营”牌匾的四合院。
刘凡看到用行书写就的这五个字气势雄浑、笔力险劲,一看就是难得的好字,想到自己前几天在青楼中写下的那笔臭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旁边凌晗轻声道:“刘大哥觉得这字怎么样?”刘凡郁闷道:“如果能写出这样一笔字,那也不枉此生了。”
只听旁边小丫鬟笑道:“看来这位将军还有几份眼光,这是老爷写的字。”
刘凡偏头向凌晗看了一眼,只见这丫头眼中含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刘凡自言自语道:“幸亏没有胡乱评价。”
这时听到敲门声后,大门从里面打开,又有两名侍卫恭敬地将刘凡等一行五人迎了进去。
等进了院子大门,只见一处非常规整的四合院,四面都盖满了房子,不但正西主房建的高大雄伟,南北两边的次房也气势不凡,只有东面的房子相比之下稍显得低矮。
进门的过道和院内东南角上各挂了一盏灯笼,虽然因院子正中间一棵桂花树的阻挡使得院内显得有点昏暗,但还是基本能够看清院内的物事。
旁边凌晗随口介绍道,“刘大哥,这正西主房是库房兼议事厅,南北的次房是办公用房,东面的厢房是卧室及门房。”
等三人进了正房大门,只见可容纳几十人办公的大厅内两边齐齐地点上了牛油大蜡,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大厅内南北两排放置了二三十张宽大桌案,桌案上均高高摞起厚厚的账册,每张桌案后均有两名书办,一人负责念诵账本和记录,一人负责用算盘计算,整个房间里都是拨动算盘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凡在凌晗的引导下走到正中间面朝正门的主位前,两位穿着便服的官员已站起身来迎接。
只听左边一位看上去年岁已近花甲的老者笑吟吟地说道,“近日多次从敏儿和晗儿这两个丫头的嘴里听到将军的事迹,老朽我仰慕已久,早想见识见识你这位从刀山火海中出来而又足智多谋的少年英雄,没想到今夜在这辎重营的大厅里相见,还望将军不要埋怨我们两个老家伙打搅了将军清梦。”
只听身侧凌晗介绍道:“刘大哥,这是西北行营长史宋叔叔,这是我舅父现任凉州知府。”
刘凡心里暗暗道:“原来这人就是前几天在青楼中那位解元的父亲,虽然长得宽脸短眉鹰鼻,但面容中与徐潘仍有一丝相像。”
听完凌晗介绍,刘凡马上向前深深一个晚辈见长辈的长揖礼道:“见过宋长史、见过徐知府。”
旁边徐知府一下子扶住刘凡道:“你深夜来此是帮我们解决问题的,我两个老头子倚老卖老没出门迎接已是失礼,如何再敢当将军如此大礼。”
等三人见完礼,一名书办已经搬来了两把凳子,刘凡和凌晗两人陪着宋长史与徐知府坐了下来,只听宋长史续道:“大概情况可能晗儿已经向小刘将军简要说了,今年自七月初准备战事至九月初二退出沙州历时仅两个多月,与去年相比,战争持续时间少了近一月时间,由于持续时间较短,西北行营今年对军事物资的总体购进量应该比去年有减少。
但粗略统计的结果显示,今年的‘开除’却比去年高出几万贯,而去年和今年军事物资的总体价格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本来想的是离年底尚有一段时间,将账务彻底清查时间上也足够,但没想到今日到来的朝廷宣旨大员还身兼了账务核查之职,户部官员一眼就能看出今年‘开除’比去年提高的情况,故而我们急需找到今年‘开除’提高的因由。
自亥初一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辎重营和凉州府原户部官吏这五十多人一直不停地查找,但至今还没有任何头绪,时间非常紧迫,听说小刘将军不但军事才能超群,在数算方面也有非凡之能,而账册之事一直以来和数算息息相关,故我们几人不得已,强行拉将军来帮忙,在此先谢过将军了。”
刘凡听宋长史说完,立刻站起来举手一礼道:“请大人千万别这样说,区区小事,您说的如此珍重,我都有点惶恐不安了,况且我也是行营之人,能够尽点绵薄之力也是份内之事。”
说完又继续道:“解决这个问题,我有一正一奇两种办法,但在说出办法之前,我想请问两位大人,目前在这大厅里正在应用的方法是不是将今年和上年的各项‘开除’总数核对正确,之后按细项分类出来,再结合两年各类物资的价格及数量情况进行总体对比,以便最终得出结果?”
“正是这样,小刘将军认为这种方法可行吗?”
“这是非常正确也是唯一能够直揭谜底的办法,我想应用的‘一正’之法也正是基于此。”
一听完刘凡的话,只见宋长史已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自语道:“这是什么话,其中之一的方法和我们的完成相同,还说的好像煞有其事的样子,也罢,再听听这人口中‘一奇’之法是怎样的……”
只听凌晗小声说道:“刘大哥,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做的,从下午开始就在对今年的‘开除’项目进行细分,只是一年下来,这‘开除’的项目少说也有二百多项,且有些项目每天都有发生,再加上‘开除’和‘新收②(指收入)’夹杂在一起,故而,这项目细分之事繁复无比,从下午到现在也就分了三个月不到,恐怕再加班加点也难以将两年的‘开除’项目全部细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