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伸手还尚见五指,惜春便已经入了书房掌灯。
“大人!您猜得没错,宫里来了人,已经在孔府了。进去不过一刻钟,孔府便有马车出来,跟着宫里的马车进了宫。”守月进了屋子,此刻脸上满是对杜尘澜的信服。
杜尘澜闻言将手中的书放下,“连一晚都等不及了!”
惜春见着二人正在谈论正事,便轻手轻脚退出了书房。
杜尘澜起身在书房内走动,皇上得知两家要结亲是在何时?他更倾向与之前并没有收到消息,不过这也说不准。
“让你派人去查的事如何了?”杜尘澜转身看向守月,若是能验证心中的想法,便能知道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若是他猜得没错,此人必定还有后手。就怕皇上、摄政王、查氏,都被此人算计在内,而不自知啊!
“还在查探,就在今晚,必定有消息,已经有眉目了。”守月立刻回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对守月道:“你派人去盯着扶风楼,将今晚出入扶风楼后院的官员记下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守月立刻应声,出了书房。
杜尘澜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论是谁在算计,今晚都是关键。
夜色正浓,狂躁的风吹的呼呼作响。冰冷的风从马车外灌了进来,夹杂着片片冰凉,吹落在了孔德政脸上。
他被这寒意一吹,生生打了个冷噤,下雪了!
他微微阖眼,心中五味成杂。澜哥儿猜的不错,皇上连明日都等不及,今晚便叫了他去御书房。
“老师,您也明白我的处境。如今朝中已是大乱,在这看似平和的水面下,深处是暗潮汹涌。许是朕这个儿子不孝,未能让母后满意。如今朕在朝中孤立无援,希望老师不要推辞,定要来朝中助朕一臂之力啊!”
皇上哀戚的言语尤在耳边,然而他却并未感受到皇上的情深义重,而是如坠冰窟。
当年他被点为太子太傅,怜惜太子年少无人支持。查太后对其寄予厚望,对太子的教导十分严苛,稍有不慎,被严惩是常有之事。
他是用了心教导太子的,甚至每日绞尽脑汁,搬出前朝旧例析毫剖厘,关心其品性,对其循循善诱,就怕太子备受冷落,长歪了性子。
没想到,竟然被他教成了这样的性子。
明知他对淮安侯宋良书心中有怨,却依旧要他保下祝有量?他将心思拉了回来,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秉性纯良的太子了。其实不过是他太想当然了,身为帝王,本就应该冷心绝情,否则如何坐稳帝王宝座?
能在查太后和摄政王的夹缝中屹立至今,皇上就不会是个无能之人。帝王皆是如此,他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
也或许是他一直小看了皇上,当年其他皇子未尝不羡慕皇上被养在嫡母膝下,为何皇上就能被查太后看中?虽说其中有廖氏心计不凡的缘故,然而皇上能自保已经是了不得了。
他定了定心神,就在马车刚刚驶入孔府角门之时,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惋惜的,还是顾好眼前实在。
......
“少爷!您还不睡下吗?已经快戌时末了!”惜秋给泥炉上的茶壶重新换过茶叶,关心地问道。
“夜色已深,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睡吧!这里不用伺候!”杜尘澜笑着吩咐道。
他在等守月的消息,今晚过后,明日京城必将又有大动作。若是想在此事中捞些好处,那必定要将幕后主使给找出来。
果不其然,只等了半个时辰,就传来了守月的动静。
“大人!让您久等了!”守月入了书房,脸色十分凝重。
杜尘澜摆了摆手,“无妨!打探到了什么?”
“咱们派去的人探查到驿站的消息,的确有不少地方官员的奏折送往京城,其中以淮南府知府于筹的奏折最多,约有六封左右,都在这半年之内,只可惜咱们打探不到奏折的内容。”
杜尘澜敛目思忖,地方官员上奏折本就不是稀奇事。虽说一般无事不会上奏,但也并不代表这就是弹劾祝有量的折子。
然淮南府是两淮盐道中产盐最多的府城,在两淮之中至关重要。若是淮南府知府频频向朝廷上奏,那就有些说不清了。
且都集中在半年之内,难道这半年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七,你去将府上最近一年的邸报都拿来!”杜尘澜突然朝着外头吩咐道。
“今日朝中还弹劾了左通政侯周云,皇上白日里已经派人去搜查了通政司,只是暂且并未查出那些所谓的奏折。此事十分隐蔽,各家府上竟是没走漏任何消息。因是在宫中,咱们打探消息便有些不便了。”守月立刻补充道。
“倘若真将奏折昧下了,那也不可能将其放在通政司,多半是毁了,又或许是给他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藏了起来。但这般也不可能轻易找到,除非他自己开口。然而毫无凭证之事,谁承认谁就是傻子,这会儿指不定还在牢里喊冤呢!”
杜尘澜摇了摇头,这段时日大理寺是有的忙了。
不过是一刻钟,天七就将邸报都给捧了来。府上都有看邸报的习惯,不论是杜尘澜,还是钱氏他们,毕竟已经置身官场,自然得对朝堂的消息十分关注。
杜尘澜拿起最上面的一封,这是今日的。大郡朝的邸报一般在每次上朝之日才会有,当然,有时朝中突然发生大事,那也会加印当日一份。
三人花了一个时辰,都没在邸报上找到和于筹有关的内容。只有一封有关两淮盐道的税收,其他所提根本与之无关。
杜尘澜放下邸报,半年之内六封,必然有与盐道有关的。然而这其中竟然只字未提,可见确实有人将于筹的奏折瞒了去。
只要查出淮南府的奏折是由谁负责的,此人是最不能推脱的。既然弹劾了左通政侯周云,即便此事最后是雷声大雨点小,此人也不可能脱开干系。
那此事摄政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要想将奏折瞒下,凭侯周云一人是绝对不成的,这次牵连的人可不会少。杜尘澜深吸一口气,看来通政司和都察院也要迎来大换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