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又怎么样呢?
宁明远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想起周语嫣的这句话,嘴角微挑露出笑来。
对面的,他的父亲宁中道,正问着宁明轩话:“明轩,你看这周小姐如何?”
宁明远看似不留意的,眼睛看着脚下,可是,他在听二哥宁明轩的话。
“全凭爹爹作主!”宁明轩说道,语气中辨不出悲喜来。
宁明远在心中哂了一下,他们兄弟,都摆脱不了父亲的安排,总是这样的。
就如当初,宁明轩娶了纳兰婉若,就如当初,自己娶陈安贞。
纳兰婉若,陈安贞,宁明远想到她们时,心里不由得疼了下。
以前,只有纳兰婉若会让他心疼,可是如今,陈安贞不知不觉已经取代了纳兰婉若,让他心疼。
不,宁明远捏紧了手指,没有人能取代得了婉若,他的目光慢慢的抬起,看到宁明轩的脸,为什么,他怎么可以,那样的平静,他就这样把婉若忘记了吗,已经打算着,娶那个周语嫣为妻?
宁明轩感觉到宁明远射过来的,带着恨意的目光,他不去看他。
宁明轩像原谅一个冒失的孩子般,原谅他的弟弟,一直如此,他的心里,一直有婉若在新婚时对他说的话:“三弟也够苦的,我们要好好的对他!”
宁明轩想起纳兰婉若来,脸上就有了一层暖意,想着那个逝去在他的生命里,如兰一样的女子。
这一点,他们兄弟是那样的不同。
而宁明远则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的最接近纳兰婉若的那个夜晚。
虽然他之后,有过许多的女人,可是,最初的,最爱的,那一个,他只牵过她的手。
纳兰婉若与宁明轩大婚前三天的夜里,宁明远悄悄的摸进了纳兰府去。
清朝之后,纳兰府再也不叫端王府了,只黑漆着纳兰府三个字。
避着纳兰府的家人,宁明远推开纳兰婉若的闺房。
“谁?”**上那个依稀的影子,慢慢的起身。
隔着一层**账。
宁明远的心裂得难受,他不知道自己那样冒失的闯进去,会不会让她害怕。
他慢慢的走近**边。
原本急切的纳兰婉若,却突然的,平静下去,“明远,是你吗?”
只一句话,宁明远的脚步停下了。
“明远,不要过来,请你不要过来!”纳兰婉若说,声音有些发颤。
“我想带你走!”宁明远说道,他站在**边,四五步的距离。
“明远,不要任性了,事以至此,你忘了我吧!”纳兰婉若道。
“婉若,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宁明远道。
“明远,何必苦苦相逼呢,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吗?”纳兰婉若还不及说完,**账已经被撩起来。
宁明远与她,就那样的对视着。
宁明远的眼睛里,那样的急切,如燃烧着火,他看到纳兰婉若的眼睛里有着泪水在打转,他心疼而心悸的拽住她的手:“跟我走,婉若!”
可是,纳兰婉若只向后退着她的身子:“明远,你为什么来,为什么?你不要让我这样的难过,好吗?”
“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了,那么,跟我走!”明远心中狂喜。
纳兰婉若,只摇着头,清晰而缓慢的说道:“明远,我不会和你走的,永远不会,其实……”她闭了眼,似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其实,我若爱你们任一个,那另一个,则更让我心疼!”她缓缓的褪开宁明远的手。
“原谅我,明远,原谅我!”纳兰婉若趁着宁明远发呆的空,缩回手去,**账慢慢的落下来。
隔在了他与她之间。
那层账子,永远的隔在他与她之间,是涉不过的银河迢迢。
宁明远向后靠了下身子,自己,是不是直到最后,也只得着她的心疼呢,他的心里涌上苦涩来,夜风吹起车帘来,外面的天,是漆黑的,只听到马蹄声。
宁中道还在问着二儿子宁明轩:“明轩,这周小姐,身世,相貌都不错的,也及得过先头的婉若!”
他的话里,只有权势的衡量,他不想,他提到了那个人,让他的两个儿子,同样的伤感起来。
“周小姐是新式的小姐,不比以前了,你看她谈吐大方,身边围着那许多的公子哥,我听得周督军说,虽然他是私下里中意咱们府上的声名,和你的为人的。可是,他也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讲个什么自由恋爱的,他的二女儿从英国回来,自也是如此。所以,他不好包办,要看你们的缘份了!”宁中道说完,就看了下宁明轩,他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他看到,虽然那些公子哥们身着光鲜,但一个个油头粉面的,怎及自己的这个二儿子的风采半分。
他看到周督军看着宁明轩时,满眼都是赞赏的意味,那个周二小姐,虽然没有怎么的表态,但再开放,必竟是未出的小姐,看着她的眼里,也不是全没有好奇的。
宁中道很是欣慰,只想着,这件好事,八成是准了的,他拍拍宁明轩的肩头,鼓励的说道:“既然她讲自由恋爱,你便也主动点,听说,她在商务所里也挂了个衔,你们,倒是常有机会见面的,这年轻人的事,我是不懂了,不过,去约约她,现在,不是流行那个什么劳什子约会吗,呵呵,这方面,你们年轻人,可比我老头子懂啊!”
宁明轩只得随着他笑了两声。
宁明远眼一直看着窗外,他的脸上,平静得很,心里却不同,他与二哥的姻缘,都捏在父亲的手心里呢,他把一切都替他们安排好了。
只是,同为儿子,待遇却截然不同。
这世间,凡是他眼中最好的,都给了宁明轩,而自己,宁明远心中是忿忿不平的。
这份忿忿不平,只化了一个念头,我到要看看,这个周二小姐,能不能被宁明轩娶得进门来。
这份忿忿不平,待他到了自己三房内,却转为了让他内疚的不安,他有些自责,刚刚,同那个周二小姐跳舞,自己应该拒她的,不论她怎么的激自己,自己都不该拥她在怀中跳舞的。
这样一想,不安更甚,因为,他怎么会看不出,那周语嫣对着他的眼睛里,那份好奇,还有她的手下,一点点的**。
她的身子,预谋样的向着自己靠近,不许自己的退后,直至,身子紧紧的靠在一起,她轻轻的笑了,手搭到他的肩上,**的说道:“宁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舞跳得这样的好!”吹气如兰,尽数吹到他的脸上来。
他看到,她刻意描画过的红唇,近在咫尺,他表面漠视着,却被她看到他的紧张,她的脚尖抵地,轻轻的抬起身子来,他向后退却,却被她的手圈住,唇与唇那样的相近,听得到彼此,细弱的呼吸声。
“你在怕我?”周语嫣再得寸近尺,她的唇,就要贴上他的。
这是宁明远,头一次在女人这里,这样的受窘。
怕,怎么会,转瞬的,他推开她,看到她步子踉跄下,险些的跌倒,他手臂向前一捞,拽住了她的身子。
而这一拽之下,她更是借力,跌到他的怀里。
“你在怕我?”她又一次问他,她的手指,轻轻的掠过他的唇。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的玻璃门被拉开,吱啦一声。
宁明远忙推开她,扭过头去,见到陈安贞的二哥陈瑞礼与二嫂周佳美正走出来。
“这里空气倒好,咦?明远,语嫣,你们在这里?”周佳美诧异的问道。
“我正要下去呢!二哥,二嫂好!”宁明远说道,他走过去,撇下那个周语嫣,他似乎在心里松了口气,暗自想着,幸亏他们进来,解了自己的尴尬。
周佳美不觉有他,只走过去,同自己的妹子说起话来,两个人说话中,都夹了点英文,快而流利,时不时的发出笑声。
宁明远同陈瑞礼说了两句话,却见他冷峻的眼神盯着自己,盯得宁明远浑身的不自在。
“安贞最近可好?”陈瑞礼突然的问道。
“她很好!”宁明远说。
“那就好,我这个妹子就交给你了,她为人单纯,什么也不懂,还要你好好的**她!”陈瑞礼说道,眼神还是那样的冰冷。
“不,安贞很好,她很好!”宁明远忙说,心中念起陈安贞的好来,心下慌乱起来。
“你知道她的好,就行了!”陈瑞礼说道,冷静的看着宁明远。
宁明远就在他的注视下起了畏惧的心,好在,那一边,周佳美喊他的丈夫:“瑞礼,帮我拿个披肩来,这里有些冷!”
这才解了宁明远的紧张,他同陈瑞礼一同的下了楼去,陈瑞礼一边走一边的对他说:“安贞比不得现在的这些小姐们,她的心是实的,但凡她认定的,就会一世的对他好,你要是疼惜她的好,我就放心了,你应该知道她的心内的苦,做为他的丈夫,你要心疼她啊!”
宁明远只得一劲的点头。
陈瑞礼叹了口气:“前阵子,听得你纳妾,我恨不得找到你,打你一顿,你知道不知道,安贞回家里来,我们问她,她却一句说你的话都没有,只为你辨解,她的样子,太让我心疼,从小到大,她都为别人着想,其实她的心,聪明着呢,外人但凡有一点的别的意,她都看得出来,可怜了她,凡事都忍在心里头!”
陈瑞礼说到此,鼻子酸了下,声音也浓重了些。
宁明远的心,纠起来了,他想得出陈安贞在娘家人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
“好在,她也怀孕了,我们也为着她高兴,你已经欠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你要珍惜她,方不负了她对你的好啊!”陈瑞礼说,他见到宁明远在自己面前惟命是从的样子,心下才安。
宁明远忙点头,自己是理亏的,所以,任着陈瑞礼来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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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内静静的,他走进去时,还下意识的瞥了眼偏房,那里漆黑一片,最近,那个涟漪到是消停了。
秋儿迎上来,轻声说道:“三少奶奶已经睡下了!”
“好,不要吵醒了她!”宁明远说着,摊开手,秋儿为他换下衣服来。
“少奶奶可曾有过不舒服?”宁明远胆忧的问。
“没有,一直很好,睡前还吃了些燕窝粥,老太太特意的叫人熬了送过来的!”秋儿说。
“噢,好的,你下去吧!”宁明远说道,秋儿便轻轻的退了下去。
宁明远走近**边,陈安贞的睡容永远是娴静的,她侧着的身子,被子盖得好好的,头发松散开,一枕的青丝如云。
她的一只手,放在身侧,宁明远轻轻的捏住了,慢慢的跪下来,倚着**边,看着陈安贞的睡颜。
安贞,噢,安贞,他轻轻的把陈安贞的手放到唇边细吻,心中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慢慢的,他心底就变得那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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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宁府里突然的来了个不速之客,这在宁府揭起了不小的波涛,谁也不曾想,那个默不作声的涟漪,竟有个哥哥,而且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色军装,戴着大沿帽的一个什么营长。
阖府惊诧,连宁老爷也惊动了,他初时听到仆人传,门口有当兵的人说拜访,他吓了一跳,除了周督军,他倒不曾结识什么军人。
管家宁放受了老爷的命,连说着“请”字,把易坤引到正厅上。
当宁老爷听到易坤说明了身份后,心中的惊讶自是不轻,他不曾想,宁明远那个新娶的姨娘还有这样的哥哥。
着下人叫了宁明远与涟漪过来。
宁明远从没有见过易坤,但是涟漪一见到哥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涟漪最近,因着在庙会里,经由四姨娘的恐吓,一直的,心下戚戚然,又因为,宁明远最近,都没有到她的房里去,虽然陈安贞与宁老太太时常的叫下人给她端些补品去,可是,与陈安贞的相比,自是有了高下,一直的委曲,此时,见到哥哥,自是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出,只是,不停的哭着。
易坤见妹妹如此,心下一急,厉声问道:“涟漪,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宁家,这个宁明远,给你气受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