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清这些天来,正想着离开这里,虽然陈老爷在为他谋个好差事,可是,他却不想在此。
虽然陈家一家,都对他不错,可是,终是寄人篱下,前两日有个老乡来找他,说是做些买,两个人做老板,收入五五分。
这两天就要向着陈老家递辞呈的。
他回过头来,见到二小姐陈端玉垂着头立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二小姐,可有烦心的事吗?”江泊清问道。
陈端玉以为江泊清已经走了,听到他的问话,仓惶抬起头来,她倒是没有什么事,她回道:“刚刚先生吹的曲子太悲了,端玉只是一时沉在其中,倒没有什么事!”
江泊清听了,只轻轻笑了下,说道:“这是我根据古诗长相思而做的一首曲子!二小姐喜欢,我便教你吧!”
陈端玉轻轻点头:“喜欢是喜欢,就是太过悲凉一点,曲由心生,先生心里是很苦的吧!”
江泊清只笑笑,并不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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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江泊清将李白的这首《长相思》添曲作韵,一句句的落到纸上,他教给了陈端玉。
陈端玉很是聪慧,只学了几遍,就深得神韵。
索性的,江泊清将诗作解,谱了一首歌,一并的教与了陈端玉。
“长相思呵长相思,我们相思在长安,
秋天蟋蟀常悲鸣,声声出自金井阑。
薄霜凄凄送寒气,竹席已觉生凉寒;
夜里想她魂欲断,孤灯伴我昏暗暗。
卷起窗帘望明月,对月徒然独长叹;
如花似玉美人呵,仿佛相隔在云端!
青青冥冥呵,上是无边无垠的蓝天,
清水渺渺呵,下是浩浩汤汤的波澜。
天长长来地迢迢,灵魂飞越多辛苦;
关山重重相阻隔,梦魂相见也艰难。
长相思呵长相思,每每相思摧心肝!”
这样的一教一授,又过了半月之久,江泊清就把要递辞呈的事耽搁了。
原来的陈家私塾里有着两副桌椅,至大小姐出嫁后,为避嫌隙,每当有课业,便有丫环秦茹陪着陈端玉一起。
秦茹从小就进了陈府,比着陈端玉大着七、八岁,如看着陈端玉长大一般。
陈家人都叫着她“阿秦!”
阿秦这两日看着二小姐终于露出了欢颜,她虽然听不太懂,只是很高兴,至大小姐陈端华出嫁后,这二小姐整日里愁眉不展的,现在,看着陈端玉抚琴,偶尔的露出宛尔一笑,阿秦也放松下来。
一整个秋天,入冬之前,陈端玉就在江泊清的教授之下,把这个曲得熟悉了,
时常两个人在私塾中,陈端玉抚琴,江泊清**,两个人性格相似,都是话语少得可怜之人。
阿秦在一边无语,只是有时,会偶尔的烧水泡茶来。
这一日,水浇得滚滚开了,秦妈提着水壶来,陈端玉见她要动手泡茶,便说道:“阿秦,我来吧!”
阿秦笑着放下了,她满是赞赏的看着自己的二小姐,江泊清也听闻陈端玉会沏手好茶,却一直没有见得过。
此时见她素手盈盈,用滚开的水,一一的浇过那些茶具。
再添好茶叶,倒进热水,不曾烫开茶叶,就用网勺滤着,把水扔掉,这一遍是洗茶。
再慢慢的倒进热水,铁观音卷曲的茶叶子,慢慢的烫得开了,一叶叶舒展开,飘浮起,盖上碗盖。
候了一小会儿,陈端玉才倒了一小杯,递到江泊清的面前。
杯子是小巧的,陈端玉轻轻的执了,杯子是陶色,陈端玉的手如玉,在杯子的映衬下,如透明般的白。
秋后的阳光透过菱形的窗格照进来,照在陈端玉如花的一张脸庞上,听到她轻轻的道:“先生请喝茶!”
粉面如生辉般,透着清润的光。眉眼低敛,看得到微颤的睫毛与微启的娇唇。
江泊清一时愣在当地,忘了接过来。
这一阵子,两个人时时在一起,切磋琴艺,下棋论诗,这些天来,江泊清就盼着每一天的课业时间,见到陈端玉后,反而言词木讷,常是陈端玉问一句,他答上一句,失了先前,**倜傥之洒脱。
夜间睡不着时,眼前也会时时的涌现陈端玉一张脸,或颦或笑,再难排解,他知道自己这是喜欢上了这个陈二小姐。
一边的矛盾,一边的喜欢,他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知道自大小姐陈端华出嫁后,为着陈端玉来提前的人,踏破了陈家的门槛,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他不该也不能存有非份之想。
江泊清每天早起都会提醒着自己,今天要去与陈老爷说,辞工的事,可是,只洗漱过去,就盼着上课的那两个时辰了。
如此反复,一天天,眼见着相思深种,而陈端玉一派的天真浪漫,并不起疑,有时,借着教琴的当,江泊清的手碰到陈端玉的手上,他的心都会狂跳起来,常常的按住了,忘了动作,直到陈端玉轻轻的笑问他:“先生,先生,接下来呢!”
他才如烫着般,缩回手来。
刚刚看着陈端玉沏茶的手,轻轻的几个来回就呆了,此时,见到陈端玉执了茶敬在眼前,竟忘了反应。只呆呆的看着陈端玉低垂的眼敛,一颗心,只系在那几个字上:美人如花隔云端!
阿秦站在一边,看到小姐抬眼看了下江泊清,她看到小姐脸颊上升起了红晕,她不懂那先生的脸上,怎么的也红了起来,只是,小姐这样举着茶杯,站了小一会儿了,她便出口道:“先生,二小姐请您喝茶呢!”
陈端玉也抬起脸来,看着江泊清,一双如水的眸子里,染上了疑问。
江泊清这时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来,口中说着:“谢谢二小姐!”
轻轻的抿了口,再抬眼,见陈端玉有着期待的看着自己,江泊清就脸红道:“不错,味道真的不错!”
陈端玉轻轻的宛尔,看着江泊清喝得没了,就随手接过来,续了一杯,再递上去,江泊清喝光了,又接过来续上,如此三杯过后,江泊清也忘了再说什么,陈端玉却轻轻的笑了说道:“呵呵,先生可喝得饱了吧,忘了石头记中,玉的话了吗?”
江泊清听了,也一并的笑了起来,只脱口道:“喝得二小姐如此好茶,做个蠢物也值得了!”
两个人相视轻笑,只秦妈在一边,莫明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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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春节,一片的喜悦欢欣中,从纳兰府内传来消息,大小姐陈端玉已经怀有身孕。
初六这天,陈端华坐着轿子回到府中来。
陈端玉正与江泊清在书房里,写着对子,两个人闲来无事,便把熟知的对联写出来,看谁记得多。
正晾得满桌子,都是红彤彤的对子时,阿秦进来说,大小姐回来了,那陈端玉只欢喜的叫了声,匆匆的跑了开,手中的还提着。
江泊清便笑着收着那些对子,一一的放在了一起,还不及收拾完,有家人来传,说是陈老爷来叫他。
江泊清忙着整理好衣衫,走到上房去。
上房的花厅里,立着纳兰澈,江泊清也见过,便打了招呼。
陈老爷见他走了进来,便笑道:“泊清,老朽有事要和你商议,前些时,我就想为你找个差事,但总是感觉亏了你的才,在我的手下,刚刚与佳婿纳兰谈话,他说知府那里,缺着个师爷,我想你才尽其用,正适合,不知你意如何?”
江泊清愣了下,不想是因为这个叫自己。
其实,他早就忘了要离开陈府的事,虽然隐隐中也知道,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陈家终不是他久留之地,可是,真的听到要走,却于心不忍,听到后堂里,传来女眷的微微笑声,细不可闻中,他辨着陈端玉的声音。
只有这一个人让他不舍。
那陈老爷见他无语,便说道:“你回头想想,若是喜欢,就继续的住在我们陈府内,等你在知府那里妥当了,再搬家不迟!”
如此,便是仁至义尽,江泊清心上却是一片的凄凉,身不由已,生不逢时,寄人篱下,又加上,对着二小姐陈端玉情意深种,一时间,他都忘了道谢,只拱手向着纳兰澈和陈老爷示意下,就退了下去。
纳兰澈挑着眉头看了看江泊清的背影,那陈老爷也极少看到这个江泊清有如此失礼之时,只得打圆场说道:“读书人,都有些书生气,其实他人倒不呆,以后,还要佳婿照料!”
纳兰澈只笑着接口说:“岳丈大人所拖之人定是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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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澈在陈家吃了晚饭,便带着妻子回到纳兰府。
陈端华的身子有近两个月了,老福晋很是高兴,每日里亲自的叮嘱诸多,陈端华自有身孕后,心里欢喜,便也不太注意丈夫的行迹,再说,她现在也知道了纳兰澈的脾性,多情风流成性。她顾得了一时,也顾不得一世,如此一来,就随着他去逗那些丫环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