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王宫晚宴5(1 / 1)

精致狭小的木架上腾升火光,灯油发出滋滋的灼然声,熏起一丝驱虫的不知名淡草味道,幽幽的青烟如同薄纱一般一缕缕的向着四周攀蔓,沙沙的枝叶摩挲声不经意的从虫鸣之中奏起断章,修剪整齐的灌木围绕在凉亭成一个直角的弧度,清水微波摇曳,凉亭正对面,一汪池水之中尽是噼啪盛放的荷花。

圆月跳跃在空中,朦胧的清冷月光笼罩了整个凉亭,铺下柔软舒适的兽皮毛毯,摆放在几个人之间的贵金属盘子上满是时令的蔬果,醇香的酒酿溢出熏熏然的热气,凉风忽然驶过,一边随手拨弄着胡琴的人低眉顺眼,将整个小聚的夜晚遮掩上最放松的氛围。

酒水咕嘟咕嘟的倒入金色的酒杯之中,任由身为侍从的奇克力斟满酒酿,倾斜着半个身体靠在厚实软垫上的赛那沙遥遥对望夕梨,将酒杯高举,然后朗声说道:“我先要跟夕梨你说一声抱歉,刚才也是我没有弄清楚情况,虽然你跟皇兄以前看上的美女类型不同,但是我相信皇兄的眼光。”

“是吗……”夕梨扯了扯嘴角,端坐在地毯上的她姿势显得有些拘谨,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面对赛那沙的道歉,大概还不能相信这位今天才认识的西台第四皇子,她点了点头,最终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表达出来,同样也没有解释什么战争女神这个称号以及自己身为凯鲁王子侧室的身份仅仅只是权宜之计。

而似乎看出了夕梨明显敷衍的表情,赛那沙微微转了转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泻出一连串的轻巧笑声,看不出丝毫阴霾和晦涩,他爽快的饮下一杯清酒,然后转而说道:“身为战争女神的你,一定会给我们这次战争带来胜利!”

夕梨皱眉,心底似乎并不喜欢这样把一场战役完全归结在自己身上的说法,但是看着身侧没有插嘴反驳的凯鲁王子和修达,咬唇不语,神色却隐隐带着不安。

“自然应该是胜利,如果输了的话就糟糕了。”才艺精湛的伊尔邦尼停下拨弄胡琴的动作,冷淡的容貌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静静的,就像是口中吐出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讯息一般,他瞥了眼修达和赛那沙,然后说道:“并不仅仅会将凯鲁王子在东方扩展声望染上无法磨灭的污点,战败的话,西台帝国可能也就完了。”

——他这是在警告。

坐在夕梨和凯鲁王子中间的修达伸手抓住椭圆形状的软枕,神色有些不愉的看着伊尔邦尼。

事实上修达会做出这样明显的表情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在此刻,国王苏庇路里乌玛一世还没有任命凯鲁王子为军中统帅,甚至于将要与米坦尼掀开战争的消息也没有公布出来,此刻如此直接的说出这番盖棺定论的伊尔邦尼,实质上已经在警告修达和赛那沙两个人。

伊尔邦尼在警告两个人,征讨米坦尼的军队统帅只可能是凯鲁王子,修达和赛那沙甚至企图王子都不可能染指此次军权,而在凯鲁王子提升声望的同时,其他王子也不能动手脚拖后腿,如果此次战败,西台帝国将要面临吞并的危险。

而此时就算是脸上维持着轻松笑容的赛那沙也忍不住表情一顿,但是他的神色却显得自然而风流,优雅的端着酒杯继续啜饮一口,笑而不语的摸样看上去就像是没有听懂伊尔邦尼话语的暗含义一般。

台面上风轻云淡,在底下却是暗潮涌动,或许只能用此来形容此刻的情形,然而,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的暗中翻腾的浪涛。

夕梨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凯鲁王子,然后用直白的话语说道:“我记得之前达罗斯族长有说过,围绕着美索不达米亚的米坦尼帝国,尼罗河流域的埃及帝国,还有安纳托利亚这里的西台帝国,三大帝国之间一直在争夺东方的霸权——”

“凯鲁王子,你也希望得到东方霸权吗?”

虽然不懂得暗中的针锋相对,但是夕梨似乎天生对战争有着敏锐的触觉,只是通过伊尔邦尼这一番不清不楚的话语,就挑出其中的重点,然而不拘小节的性格,或者说冲动莽撞的个性却让她并不懂得此刻并不适合挑明这样的话语,如同挑拨野心的话题一瞬间让整个气氛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成为东方的霸主,古往今来独领风骚,这样的事情恐怕任何一个皇室中人都无法毫不动摇迟疑的抗拒。

心中不作他想,修达伸手撑住下巴,歪头松散了额前的缎带,金色的发丝滑过半个圆弧,衬着裸`露的皮肤显得白皙而光滑,弯了弯嘴角,稚嫩的容貌带着稚气的纯粹和天真味道,看似随意的,他开口打破了有些僵持的氛围。

“夕梨,你不能这样说啊,想要得到整个东方霸权的,并不能说是凯鲁皇兄一个人,而是西台帝国这一个整体,我想,只要是西台人都不会希望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了,被吞并,或者颠沛流离这种生活所有人都不想要。”

夕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之前出口的时候其实已经察觉到在场其他人的摸样看起来有些不妥,但是她又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抿了抿着下唇,她不自在回答道:“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东方霸权这种事情,就算是我听了也不能帮西台做什么……”

“不。”半躺在地毯上的凯鲁王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口,这让原本因为修达的话语而陡然一松的气氛再一次凝固了起来,

赛那沙从奇克力手中接过酒壶,拿着酒杯开始自斟自酌,斜过的眼角带着一丝熏红的酒气,独属于皇室中人的贵气慵懒的点缀在眉梢,他听着凯鲁突然的开口,抬眸开始凝望向对方,倾听的摸样看起来端正而从容。

修达抓住软枕的手指紧了紧,歪头的摸样看起来沾着询问。

凯鲁王子微微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墨绿的眼眸在曲幽的光线中暗沉一片,浅金色长发随风扬起,耳饰轻轻摇曳,晃动在面颊上的亮光打上一层柔和的光彩,并没有解释自己之前在反驳什么,他转而说道:“弱肉强食,这并不是由战争诱使,而是从和平中演变,所以,想要结束战争,想要保证永久的和平,就必须获得东方霸权,这是无可厚非的必然趋势。”

“……啊,所以皇兄是希望创造一个和平的国度,所以才希望得到东方的霸权吧。”修达的目光软软的对上凯鲁王子,撑着下巴的手指重新放开,指尖一下又一下无意识戳着厚实的软枕,迎面而来的,却是凯鲁伸过来抚摸头皮的手掌。

温热的掌心磨蹭着手下冰冷的发丝,凯鲁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后抬着下巴扬眉说道:“由战争来获得和平,谁也不能保证这个过程中会有多少输赢,或许更会牺牲到让麻木,如果想要永远都维持着高昂的士气,这是谁都难以办到的事情。”

说道这里的时候,凯鲁王子停顿了下来,他并没有将目光看向夕梨,但是夕梨这个时候却突然间明白对方这些话语都是讲述给自己听的,心脏不安的跳动了几下,夕梨回望着凯鲁王子,看着对方亲密让修达挨在自己腿上,动作温柔的抚摸着修达的发丝,温馨而柔和的摸样看上去就像是不曾说过这一番言论一般。

——凯鲁王子,觉得了解这个人的时候却总是觉得隔了一层一般显得更为遥远,无法真正接近这个人,他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但是却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夕梨眼眸一时间显得有些复杂,她这个时候自然是明白凯鲁王子话语中表达的意思,拥有战争女神这个称号的确能够让军队的士气膨胀,但就算是如此,谁又能保证战争的胜利呢?而处于战败一方的“战争女神”到时候又将如何?只要想到这里,她对一直信任着的凯鲁王子,总是忍不住想要怀疑和心凉下来。

迫使自己不要逃避,不断告诫着自己应该相信可以让自己回家的凯鲁王子,夕梨压下此刻心中种种不安的想法,坚定的眸光在一刹那软弱了下来,甚至忍不住想着,如果能够快点回家就好了,闭上眼眸深深的呼吸,再一次掀开眼眸之时已经重新聚集满了坚定,她伸手拿过一个空了的酒壶,似乎是不想要让自己的心情在混乱下来,开口就说道:“……酒好像已经喝完了,我再去拿。”

看着夕梨已经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伊尔邦尼却开始重新拨弄胡琴,在一片悠扬的乐章之中,他用极为平稳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我到现在还是反对王子带着侧室去战场,不过,民众似乎已经认定她这位侧室了……”

“可是她是独一无二的战争女神啊。”赛那沙笑语晏晏的接口,似乎并不觉得让夕梨上战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知道身为战争女神这个称号能够带动什么的伊尔邦尼也没有口中说出的那样强烈排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赛那沙,然后说道:“就算是战争女神,她也是凯鲁殿下的侧室,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还是让人觉得不太妥当。”

“你真是太顽固了。”赛那沙松了松肩膀,然后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几步,回头自然的说道:“皇兄,夕梨还没有回来,我先去帮她拿一下酒。”

“去吧。”凯鲁王子这个时候到没有反对对方这样的行动,看着乖巧安静的修达的眼眸显出几分忧心,他一手环住修达娇小的身形,弯下腰,将脸颊贴在对方的额头上,似乎确认了对方并没有着凉发烧,才微微松下表情。

而在这个时候,伊尔邦尼瞥了一眼凯鲁王子和修达,最终将冰冷的表情转望着赛那沙的背影,将胡琴交给奇克力,远远的,跟着赛那沙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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