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是西门楚的生日,往日这可是江湖上一年中最为轰动的日子,相识的不相识的,有名儿的没有名儿的,拿帖的不拿帖的大小人物,必然是提前月余备上礼物,在早三天恭敬地送上西门山庄,客客气气热热闹闹地贺了武林第一世家,江湖第一剑客的老子的生辰,一年才算完当。但是今年,窃窃狐疑,纷纷议论却总不见休止,拿眼看西门二字都仿佛有了色彩,大伙忙着挖掘、消化、传递所有关于西门世家的谣言,不论真的假的。没有人再把七月初七当作个大日子来准备,反而,好奇地关注着那一天的景况——却绝非盛况,或者一个丑剧更能满足人们的心意。
流言一天比一天精彩,可是流言的主角心情当然没法像那般精彩逛窑子,玷污良家妇女,分赃,通奸,等等等等,绘声绘色,言之凿凿,人们看西门世家的眼光恰似一只其大无比的金橘,原本堂皇富丽的表象之下,却是一团败絮,而就是这一团败絮之下,还藏着不知什么污,纳的又不知是什么垢。
猎奇的,幸灾乐祸的,不管哪一种眼光都已经压得这个百年世家抬不起头,喘不过气来。
最要命的是西门楚的沉默态度,沉默岂非默认,岂非让江湖上的人更认定了是西门山庄做贼心虚?下人、年轻的子弟都愤恨不已地想,渐渐地,连他们都几乎认定了自己眼中一贯高贵的无暇的世家其实真的有那么多的不堪,而庄主的态度仅仅是因为无话可说,因为无可辩驳。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的情况,就算真是孝顺的徒子徒孙想好好地给西门楚过个五十九岁生日碰到了铁青难看,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的一张脸,也不敢用一张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了。
百年中一直有条不紊,繁华热闹的西门山庄突然变得消寂混乱无序。甚至有一天,在山庄的大门上有人拿了不知是狗血猪血或是人血一通血书,尽是难听已极的话,西门山庄也只能隐忍不发。平素与西门山庄最是交好的武当,连清虚子这样笃重沉稳的长者也撕毁了两家百年的交情。这样高效的恶性循环,迟一日就那收拾一日。假如说前些天西门山庄的声誉是跌进谷底,那么现在这个谷底必定是有一汪深潭,已止不住的往水下猛沉了。
西门家不得不停止了在江湖上的一切走动交往,陷入死寂。
西门无情便摊上了好几桩是非,却不敢锄头辩解。不说父亲的态度和命令,只说自己确实亏心。他确实被着夫人和大刀王老爷府上的丫头翠儿有过那么几次,当时哪里来那么多红红绿绿黄黄蓝蓝的一大堆,越传越不堪,三分的事成了七分,西门大公子俨然比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淫贼金七更加胡天胡地,这么发展下去,天底下的怨妇可都要在他身上了帐了。他平素也知道族里的一些叔伯兄长手脚有些正派,父亲分派给他家风管理这一块,但是他自己是上梁不正,没什么立场要求下面的人站得笔挺。话又说回来,父亲虽然严谨,但管得了底下三四百号人吗?又有哪一个世家是真真正正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光明正大毫无瑕疵呢?。往常事情就算有所披露,打压打压就是了,又没有什么天大的事。谁知这一着竟一股脑儿全都抖落了,风声水起的,一夕之间,哪里处理得开?且不说别的,单是直指西门无意的那任命官司,一个是黑道中当仁不让的龙头老大,一个是白道中德高望重的老道长,一个是交情遍天下无数年少或不年少的豪侠都肯为她掏心赴死的绝代红颜,再加上一个昔年名动天下光芒四射天才剑客的天恩义父,别说西门无意如今音训全无,生死未卜,就算在天下人面前归跪地服罪,这西门世家所要担待的责任也不是兜得掉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好事之徒,推波助澜,真真假假,真三分假七分的谣言狗血般泼来。认也不对,不认也不对,跳到黄河都难洗清了。
莫非,西门无恨三十年来几乎不曾慌乱过的、一辈子骄傲的脸色这些日子以来也逐渐愁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保养的一向极好的脸也爬了皱纹。他想,西门家真的就此完了。
六月二十三,他叫厨子整治了一桌酒席,邀了支系的一位族叔——西门建。西门建是已故大长老西门端方的长孙,虽然如此,但是跟西门端方大不相同的是,这位族叔比起他的那位德高望重、不苟言笑、不理世故、不屈不折的爷爷,生得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滴水不漏,一向和西门山庄上上下下都走得很近,对于这位玲珑的人物,内外五百号人都是交口称赞的。连西门无意那样高傲的人,也与他有几分交情,倒是不知是否因为已故端方长老的关系。
今日,西门无情邀他来不是为了言情叙旧风花雪月的。正是烦着近日来诸多事端,非得找这个机变无双的族叔议和议和。
门掩上了,贴身的两个小厮也守住了屋外。比起西门无情的紧张,西门建拈须喝酒要写情写意得多了。西门无意愁眉苦脸地道:“叔,您这次非得指点、帮衬侄子一把才好。”
西门建红润的保养的很好的脸膛展开微笑:“什么事值得侄儿如此惊慌,天又还未塌,”他作势瞧向窗外,阳光明媚可爱。“叔,您就别装糊涂了,眼下这事,要处理不当,比天塌了还要糟上几分,我们西门一家的百年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他西门无情三十年的享乐生活也要画上休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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