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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夏以沫等了好久,宇文熠城却始终没有出现。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夏以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他,直到后来翠微小心翼翼的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在重华宫歇下了,她才陡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一夜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原因,竟是因为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已经在重华宫歇下了耳畔久久回想着这一句话,夏以沫愣了许久,脑海之中,在那一刹那之间,仿佛一片空白,唯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他此时此刻与上官翎雪在一起
是呀,那个女子,今日受了如此的惊吓与委屈,是应该被他好好安慰一下的况且,他已经在她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腻了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否笑了笑。只记得当时跟在她身旁的小丫鬟一副看起来很担心她的样子,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夏以沫甚至还宽慰了她几句,再绝口不提宇文熠城四个字,只照旧洗刷之后,上床歇息了。
仿佛那个男人在与不在,对她都殊无半分影响一般。
只是,当她躺在缀锦阁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之时,夏以沫才发觉,原来这张床是这样的大,一个人躺在上面,仿似空旷旷的
闭上双眼的时候,终是有炙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落出来。
锦被衾寒,夏以沫听着窗外茫茫细雨敲打在琉璃瓦上的滴答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一场雨,只下到五更时分,方才渐渐的歇了。
“啊”
一声夸张的尖叫蓦地响彻在夏以沫的耳畔。
夏以沫稳了稳身子,这才有机会去看看那个与自己撞到一起的人。恰巧那人也正抬起一双瞪大的杏子眼,恶狠狠的望向她
四目相对,夏以沫暗自叹了一声,冤家路窄。
但见,此时此刻,那站在她面前,方才与她撞在一起之人,却不是那向婉儿,又是谁
显然,那向婉儿也看到了她,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容,立时变得如炸了毛的一只野猫般,呲牙咧嘴的指控道:
“夏以沫,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撞到了本宫”
夏以沫承认,她方才因为那宇文熠城突然之间不允许她去地牢探望阿轩,而心中太过气愤,急于去找那个男人理论,所以走得匆忙了些,以致没有看见刚好从偏殿里出来的向婉儿一行人,两个人这才撞到了一起
她是有不对,可是,这向婉儿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未免也让人瞧着眼痛了。
所以,夏以沫毫不客气的回敬,“彼此彼此我撞到了你,你也撞到了我,向婉儿,我们扯平了”
不打算跟她多纠缠,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夏以沫就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那向婉儿又岂肯如此罢休,扬声就拦住了她,“夏以沫,你站住”
女子一壁开口,一壁风风火火的挡在了夏以沫的面前,“你撞到了本宫,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吗夏以沫,你未免也太不将本宫放在了眼里”
夏以沫瞧着她咄咄逼人的模样,懒得与她计较,就打算息事宁人:“要我道歉吗好啊,方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婉妃娘娘您,对不起,还请婉妃娘娘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
一边说着,夏以沫甚至还向对面的女子,屈膝行了一礼,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向婉儿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真的如此轻易的就跟自己道了歉,一时竟像呆住了一般。
就在她刚想大人大量的放过她之时,身旁的瑜贵人,却突然悠悠开口道:
“沫儿妹妹这歉道的也未免太敷衍了些吧”
听到她这明显唯恐天下不乱的挑唆之语,夏以沫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她,“瑜贵人姐姐嫌我的道歉不够诚意,不如由您来示范一下,我这歉应该怎么道好了”
瑜贵人咯咯一笑,“本宫岂敢指导沫儿妹妹你怎么道歉沫儿妹妹你可是一直深得陛下的宠幸呢,难道本宫不怕你到时候在陛下耳边吹吹枕头风,告本宫一状吗”
夏以沫被她口中刻意咬出的那一句“沫儿妹妹你可是一直深得陛下的宠幸呢”,刺了刺,对面的女子,显然也并不掩饰自己在说到这句话之时的嘲讽,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果然,经她这么一提醒,一旁的向婉儿,立马接口道,“你怕她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已经好几日都不曾踏进她的缀锦阁了吗前些日子的所谓椒房专宠,说不定,陛下早已经厌了她,不想再见她了呢”
提到那宇文熠城好几日都不曾踏进缀锦阁之时,那向婉儿明显的觉得十分解气,一脸的幸灾乐祸;但当提到她之前的椒房专宠之时,那向婉儿又显然难掩抓心挠肺的妒忌于是,她一张明艳的俏脸上,此时此刻的神情,便扭曲的有些可笑
还好,夏以沫藏住了几乎冲口而出的笑意。
这向婉儿确实说的是事实。那宇文熠城的确有好几日不曾踏足她的缀锦阁半步了。至于具体多少天,夏以沫刻意的没有去数,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她根本不在乎他去不去见她一般
听闻他这些日子,除了最开始的两天,是陪在上官翎雪身边的,之后,便轮流宿在各个妃嫔处,倒也算得上雨露均沾。
一开始,夏以沫总是不经意的留门到很晚,她自己倒没有察觉,直到有一日,柔香来提醒她,那个男人当夜宿在哪个妃嫔寝宫之后,她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可悲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行为。
前些日子的椒房专宠,确实让她有了不该有的期待,以致这些日子,那个男人突如其来对她一番的疏远,令她就像是心中陡然缺失了什么一般,空落落的,找不到着力处,而且总是不自觉的等待着他的再次出现
待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夏以沫立马进行了自我反省。所以,最近几天,她已经刻意避开了有关那宇文熠城的所有消息,每日里就在缀锦阁里练练字,绣绣花之类的,也闲不下来,倒果真是没什么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了
只是,偶尔,非常偶尔的,她的脑海里会突然冒出“宇文熠城”四个字,但没等她细究,便已经被她狠狠的抹了去。
倒也算是逍遥自在。
直到今天。今天本是那宇文熠城定好的,她可以见司徒陵轩的日子,可是,一大清早,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那个男人却突然遣了一个小太监来传话,说将她与司徒陵轩会面的时间,改在了几天之后但几天之后,他却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再多问一句为什么,那小太监便咬住了一句“奴才也不太清楚”不松口,最后更是一股烟般的就溜出了缀锦阁
初初听到那小太监来传话的时候,夏以沫默了默,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宇文熠城反悔了当初的约定也是,毕竟,他当初之所以答应让她每个月都可以见司徒陵轩一面,是为着逼她留在他的身边,安安心心的当他后宫中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而现在,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召她侍寝,大抵是真的厌了吧所以,他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遵守当初的承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夏以沫沉默了许久。她想到,当日顾绣如问过她,如果有朝一日,那个男人不再宠幸她,以致连累到司徒陵轩之时,她该怎么办
她当时,还说到时再算,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
心中踌躇了许久,脑补了无数可能出现的情形,夏以沫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那宇文熠城问个清楚。
却没有料到,半路上竟会遇到这向婉儿与瑜贵人,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来。
正胡思乱想之间,那向婉儿却眼见着她半天没有吭声,遂沉不住气了,“怎么夏以沫,你没话可说了吗你不是一向最伶牙俐齿的吗难道你也知道,陛下如今不待见你,你没有了陛下的撑腰,就不敢仗势欺人了吗”
自以为自己这一番推理,不能再准确,向婉儿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洋洋得意。
夏以沫不想跟她一般见识,遂打算搪塞几句,将她糊弄过去,哪知一旁的瑜贵人,却是一双丹凤眼,滴溜溜的转了转,慢悠悠的开口道:
“婉妃姐姐,我怎么瞧着,沫儿妹妹她要去的这个方向,像是陛下的御书房呢”
语声一顿,女子意味深长的瞅向对面的夏以沫,“该不是因为陛下许久不曾踏进缀锦阁,沫儿妹妹你便忍不住,打算主动去找陛下吧”
听着她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嗓音,连夏以沫都不得不佩服,这瑜贵人确是揣度人心,兼且挑拨离间的一名高手。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那向婉儿立刻如临大敌一般,狠狠瞪向夏以沫,“夏以沫,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去见陛下吧”
不待她回答,那向婉儿便已认定了一般,愤愤然开口道,“夏以沫,你有没有羞耻心啊陛下不想见你,你还恬不知耻的贴上去,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瞧着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夏以沫却是一派气定神闲,“本来是要的但今天,不打算要了”
说这话的女子,一把清脆的嗓音,如入水珠玉一般,活泼泼的撞出一连串的脆响。
那向婉儿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真的会这样的恬不知耻,直接愣在那儿。
倒是那瑜贵人怔了须臾之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沫儿妹妹你还真是坦白啊”
女子语声顿了顿,“只是,沫儿妹妹难道就不怕,你去找陛下,但陛下却不想见你,以致自取其辱吗”
听她这样为自己着想,夏以沫笑的如花似玉,“本宫既然连脸都不要了,还怕什么自取其辱啊”
就瞧着那听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的瑜贵人,一张俏脸上,瞬时容色变了几变。显然还是低估了她的不要脸的程度。
那向婉儿更是直接被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夏以沫,你”
一壁说着,女子一壁将一双染着鲜红凤花汁的玉手,颤巍巍的指向她。
夏以沫忍住笑,一本正经,“不知两位娘娘,可否让妾身这个不要脸的妃嫔走了”
她都已经主动承认自己的“不要脸”了,像她们这种“要脸”的,自然不能再阻止她了吧
夏以沫脚步一抬。
身后,向婉儿一把尖细的嗓音,气的都有些变了调,“夏以沫,你站住”
夏以沫本不打算理她,但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好声好气的转了转身子,“不知婉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面对她的询问,那向婉儿一时有些语塞,许久,才终于寻出一个理由,“你刚才撞到了本宫,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夏以沫忍了三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对于方才之事,夏以沫已经向婉妃娘娘你道过歉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潋滟容色,夏以沫倒是一片心平气和。
向婉儿却将她的妥协,当成了害怕,一张俏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你撞伤了本宫,一句道歉,就可以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吗”
夏以沫顺着她说的那一句“你撞伤了本宫”,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被她这凉悠悠的目光瞅着,向婉儿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毛,遂恶向胆边生,厉声开口道:
“夏以沫,你看什么看本宫说你撞伤了本宫,你就撞伤了本宫现在就给本宫跪下”
夏以沫望了一眼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知跟这种人废话,只会浪费时间,遂一句话也不说,只腰身一拧,便只顾自的向前走去。
被彻底无视的向婉儿,一双圆滚滚的杏子眼,都气红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腰肢款摆的背影。
那瑜贵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婉妃姐姐,看来这沫儿妹妹,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啊”
女子这一番火上浇油的话,果然有用,原本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对付夏以沫的那个女子,立时颐指气使的向身边服侍的宫人吩咐道:
“将她给本宫拦下”
得到主子指令的一班宫人,领了一声“是”,挽起袖子,就向不远之处的夏以沫冲去
夏以沫身边只带了柔香一个人,原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总归那几个宫人还碍着她也是这宫中的主子之一,下手之际,便有些畏畏缩缩的,一时之间,倒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眼瞧着双方陷入僵局,那向婉儿心中更是有气,一时不管不顾起来,只听她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赶快替本宫将她抓起来”
眼见着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夏以沫也不由的被耗尽了耐心,“向婉儿,你不要太过分”
她远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多生事端,但如果她真的要咄咄相逼的话,那么她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向婉儿被她的气势一压,瞬时有些犹豫,但旋即,却是为自己竟然会被唬住了这个事实,而倍感羞辱,于是,也便更加的气急败坏:
“本宫就过份了,怎么”
转眸,瞪向一旁还在愣着的宫人,“还傻站着干什么抓不到那夏以沫,本宫要你们一个个,全部脑袋落地”
闻言,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了须臾,终是挨不过恐惧,硬着头皮,就冲了过去
夏以沫不支,正挣扎之间,却听平地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住手”
听得这声音,众人瞬时停了住,待得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几名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宫人,立时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下
那向婉儿与瑜贵人亦是面色微微变了变,旋即,屈膝向着那端坐在凤撵上的女子,盈盈一拜:
“参见皇后娘娘”
纪昕兰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淡淡在夏以沫身上扫过,最后又落回到了向婉儿与瑜贵人身上:
“你们身为这后宫的妃嫔,大庭广众之下,却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女子声线端庄,却是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几分严厉与责备来。
听她话中像是在维护那夏以沫,向婉儿自然不满,张口就道,“皇后娘娘,夏以沫她撞伤了本宫,还胆敢对本宫不敬,本宫只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罢了”
纪昕兰淡淡望了她一眼,“本宫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身上并无什么损伤,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说这话的女子,语声虽温婉,言辞之间,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威严。
“皇后娘娘”
那向婉儿还想说什么,被纪昕兰眼风一扫,终是住了嘴。
临走之际,还不忘恶狠狠的剜了夏以沫一眼。
待得她们走后,夏以沫向前了一步,屈膝向着面前的女子,行了一礼:
“多谢皇后娘娘方才替妾身解围”
纪昕兰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姐妹,沫儿妹妹你无需这么客气的”
语声一顿,“况且适才之事,也确是婉妃妹妹她无理取闹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听她竟然直言不讳的指责那向婉儿的不是,夏以沫一时拿捏不定她的意图,所以,并没有接口。
纪昕兰仿佛也并不在意,顿了顿,问道,“沫儿妹妹是打算去见陛下吗”
夏以沫心中一动,也并没有否则,“妾身有点事情,想找陛下问问清楚”
纪昕兰抬眼瞥了瞥她,“如果沫儿妹妹想问陛下的是,为何陛下不允许你与司徒陵轩见面这件事的话,本宫劝你不必去了”
夏以沫蓦地抬眸望向她。心中好奇她怎么会知道她找那司徒陵轩何事之余,却也更加的疑惑。
“这个时候,沫儿妹妹你最好不要与司徒陵轩见面”
纪昕兰轻声道。
“为什么”
夏以沫问。
纪昕兰似乎迟疑了许久,“陛下不想你见司徒陵轩,是因为他染上了瘟疫”
一句“他染上了瘟疫”,像光天化日里的一道惊雷,响彻在夏以沫的耳畔。
阿轩染了瘟疫
脑海里回荡着这一句话,夏以沫久久站在那儿,心头一片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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