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意外(1 / 1)

原是如此吗

他因为上官翎雪为他挡下一剑而喜欢上了她,却仅仅是因为,那一刻的她,让他想到了面前的这名唤夏以沫的女子吗

所以,他真正一直爱的,都只是她吗

宇文熠城定定的凝视住面前的女子,一双古潭般幽邃的眸子,此时此刻,却是翻涌如同风起的夜海,湛湛浮光,在眼底辗转反侧,一瞬间,却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

夏以沫望着他绞紧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那墨如点漆般的眸子,似火,似冰,像是能够钻透人的心底一般,令人如置烈火之中一般浑身燥热,又仿佛似堕冰窖一般不寒而栗。

无论冰或火,一丝一缕,却尽是刻骨。

“夏以沫”

宇文熠城却蓦地向她靠近,心中激荡,像是要满溢出来一般,他想抱紧她,告诉她,他的心

夏以沫突然有些紧张。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蓦地响起。像一颗轰然砸进水中的石子,如惊醒了一池的美梦。

“陛下”

王公公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宇文熠城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墨黑眼瞳里欲言又止的某些情绪灼灼,照的夏以沫有些脸热。

半响过后,方听得男人沉沉开口,“什么事”

听着主子明显不耐的语气,王喜不禁有些汗颜,自忖来的真不是时候,但想到方才得来的消息,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俪妃娘娘方才遣人过来,说是请陛下到结心阁一叙”

听到上官翎雪的名字,偌大的寝殿里,瞬时一静。

夏以沫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四目相对的一刹,一颗心不由的掠过丝丝苦涩。

微微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宇文熠城的一双眼睛,却仍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尽管他看不清她眼中此刻的情绪,但那紧抿的唇瓣,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在意。

眉峰微微蹙起,为的却是那个不合时宜的来打扰的名字。

“你去告诉俪妃娘娘”

宇文熠城嗓音清冷,无甚情绪的吩咐着一旁的王喜,“孤改日再去看她”

得到指令的王公公,却犹豫着没有动。

“还不快去”

宇文熠城眉头又是一皱,更显出几分不耐来。

王公公心中暗自叫苦,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对面的越妃娘娘,咬了咬牙,却是走近两步,附耳向着宇文熠城说着什么

夏以沫听不到话中的内容,却能够清晰的看到对面的男子,一双墨染的寒眸,瞬时迸出的精光,就像是他方方听得的消息,极为震惊一般,男人濯黑的瞳底,一刹那间似乎划过无数的浮光,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激动、震荡、惊疑不定,复杂莫名。

夏以沫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觉跳的飞快。就像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般。

她知道,王公公背着她,向宇文熠城说的那件事情,必定与上官翎雪有关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要背着她呢

夏以沫心中一时千头万绪,混乱无章。只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希图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又或者,他能够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真正期待的,是后一种可能吧

可是,他会告诉她吗

夏以沫只觉一颗心瞬间揪紧,竟似有些紧张一般。

宇文熠城心中此时却是激荡如同翻涌的潮水,那刚刚从王喜口中得到的消息,就像是陡然被锋锐匕首撕开的一匹布帛,将埋在心底的一切情绪,一刹那间,全部倾倒而出。

他想问带来消息的王喜,怎么会这样

想问他,他告诉他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可是,这些话,他却如何也问不出口。他甚至本能的想要隐瞒,隐瞒那方方从王喜口中得来的消息

他不敢想象,若是被眼前的女子知晓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与他有关,与上官翎雪有关的消息,他听到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她

那个消息偏偏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又偏偏为什么不是她

宇文熠城心中殊无半分的喜悦。

“陛下,您看”

王喜暗暗抹了一把自己满头的虚汗,明知此刻气氛紧张而诡异,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等着面前主子的示下。

他的提醒,就像是划破这鸦雀无声的寝殿的一颗石子,在死水一般沉静的激起阵阵涟漪。

夏以沫咬了咬牙,喉中突然一派苦涩。

对面的宇文熠城,却似乎还在犹豫什么、斟酌什么,一双浓眉,紧紧皱起,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好看到令人心动。

夏以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不想自己听起来像一个妒妇一样

宇文熠城却在这个时候,仿佛有了决定。

“孤出去一趟”

男人沉沉开口,清冽嗓音,平静的竟有些压抑一般,“一会儿回来再找你”

一句话,却像是砸在夏以沫身上的死刑判决。

她想问他,他所谓的“出去”,是要去见那上官翎雪吗

若是的话,他直接告诉她就好。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想要去哪位妃嫔的寝宫,何须向她隐瞒

她亦没有什么立场,来在意,不是吗

终究她也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看的越清楚,心却越痛。

明明知道他对那个女子的心意,明明不想在乎,可是,原来事到临头,还是会痛,还是会涩,还是会不甘心。

夏以沫死死咬着唇,不想说话,更不想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宇文熠城能够看出她的不痛快,突然就想不顾一切的留下,可是,他却不能。

有些事情,他必须去亲自确认。

但确认了以后呢

若是叫面前的女子知道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宇文熠城突然不敢想下去。

垂在身侧的双手,被男人握的死紧,骨节苍白,青筋毕露,一刹那间,他心中掠过无数的念头,一双寒眸,瞳底情绪更是变幻莫测,激荡如同汹涌的潮水。

最终,男人将这一切的矛盾挣扎压了下去,淬了浓墨般的眸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却没有看对面的女子,只是温声开口道,“夏以沫,你先睡吧孤去去就回来”

短短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勾起夏以沫心中的沉坠之感。就像是被人照着她的腰腹,狠狠打了一拳般,又闷又疼。

而对面的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并没有急于离开,就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开口挽留一般。

只是,许久,偌大的寝殿里,却还是一片死寂。

惟有燃烧的火烛,偶尔爆出一两声噼啪的脆响,映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忽明忽暗,一片蒙昧的光影。

宇文熠城似又等了一会儿,终于什么都没有等到,转身,往殿外走去。

夏以沫在他身后,眼眸睁大,久久的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看着他毓秀挺拔的身姿,就要踏出缀锦阁,她心口处突然就是一窒,几乎脱口而出宇文熠城,若是你今日走了,便再也不要回来

这本已冲到唇边的一句话,却终究叫她狠狠咬住唇瓣,咽了回去。

是呀,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样争风吃醋般的话语,她如今确是没什么立场再说。

况且,她不认为,她说了之后,那个男人就果真会因为她这“幼稚”的威胁,而留下

可是,即便他留下,又能怎样呢

今日发生的一切,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那个男人,明知上官翎雪做过什么,却还是坚持袒护于她这样的不问对错的相护,是爱吧

是呀,他一直都深爱那个女子。

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事实,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这样的难过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她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般,那巨大的力量,掐的她生疼,像是要将她五脏六腑都捣碎一般,刺骨的凉意,顺着经脉,流淌至体内的每一处,又冷又疼。

攥紧胸口处的衣衫,夏以沫踉跄了两步,最终无力的瘫坐在床沿。

锦被衾寒,蜡炬成灰。

那个男人,早已离去,不见了踪影。偌大的缀锦阁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荡荡的。

有什么东西,随着男人的离去,仿佛也从夏以沫的心底掏走。

四周漆黑一片。

夏以沫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如此的孤单。

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再没有其他人。

如此冰冷。如此荒芜。

夏以沫怔怔的落下泪来。

结心阁。

“娘娘,药已经熬好了”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冒着热气的汤药,端了上来,难掩的一脸紧张,甚至带着些莫名的怕意。

苦涩药香,瞬时溢满整个房间,缠绵而又清冽。

上官翎雪望着撑在那润瓷浮纹碗盏里的黑色药汁,眼中一戾,竟是蓦地一个扬手,将它重重打落在地

破碎的碗盏,在冰冷地面,装出极清脆的声响。一地碎瓷凌乱。

偌大的结心阁中,瞬时跪了一地的奴仆,皆为突然发怒的主子,心中骇怕未定。

端来汤药的那名宫女,更是首当其冲,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拼命叩着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她心中怕极,身子更是抖个不停,只盼着能够逃过一劫。

她久在结心阁内服侍,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害怕过只因,从前,他们的这位主子,俪妃娘娘,一向温婉和善,从来不曾无缘无故的责罚过下人,平日里的赏赐,更是绝不少,旁的宫房的丫鬟和太监,谁人不羡慕他们在这里当差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

可是,自从抱琴姑娘被陛下杖毙之后,他们这位娘娘,仿佛也随之变了一个人般,就在不久之前,她刚刚将一个丫鬟打的半死之后,扔进了浣衣局而那个丫鬟,甚至什么错都没有犯,却白白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在这宫中,丫鬟和太监,从来都不能算作人,命如蝼蚁,可以被主子任打任杀,可是,即便再轻贱,人却总还有求生的本能,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死。

是以,眼见着俪妃娘娘这般发怒,一室的奴才,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娘娘一气之下,会将他们发落了

只是,这俪妃娘娘的怒气,来的实在没有道理明明应该是喜事一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戏,不是吗而端来的这药

为何俪妃娘娘竟会似乎十分厌恶这汤药一般,竟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将它打碎呢

是因为陛下吗

得到消息的陛下,不是立即赶到结心阁来看望娘娘了吗

只是,不知道陛下当时与娘娘说了什么

但陛下临走之际,严令吩咐众人的话,却言犹在耳是因为那个禁令吗所以,眼前的俪妃娘娘,才这般的愤恨

虽然,陛下下那样的禁令,的确很奇怪,可是,或者陛下这样做,是为着保护娘娘的安危,也说不定啊

毕竟,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就是俪妃娘娘

不过,自从缀锦阁里住进那个越妃娘娘之后,事情有了些改变

可是,即便陛下宠幸那位越妃娘娘,也不曾多么冷落他们宫中的俪妃娘娘啊否则,陛下在得知越妃娘娘与睿王殿下遭人陷害之后,只单单将那抱琴杖毙了,却丝毫没有苛责他们娘娘

尽管在明面上,陷害越妃娘娘与睿王殿下私通之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抱琴一人所为,但这宫中,谁不知道,若没有俪妃娘娘的指使,单凭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怎么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呢

可是,这最浅显不过的一个道理,在明知是俪妃娘娘在幕后操纵的情况下,陛下却还是维护了他们娘娘光是这份宠爱,这宫中的其他妃嫔,又怎么及得上

况且,如今,他们娘娘还有了大喜

所以,这结心阁里的各个奴才,实在不明白,眼下他们的娘娘,还有什么不知足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发这么一大通脾气

娘娘的心思,不好揣测,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随时都有殒命的可能

众人心中此时皆是一片惶恐不安,唯恐一个不慎,便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偌大的结心阁里,一时静极,压抑的如同坟墓。

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只战战兢兢的等待着俪妃娘娘的发落。

上官翎雪一双明眸,却死死的盯在那被自己打碎了一地的药碗,那氤氲着袅袅热气的汤药,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般的刺眼

短短的一夜时间,她经历了狂喜,然后瞬间又从狂喜坠入无边的愤怒之中,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为什么

上官翎雪不由的抚上自己平坦如镜的小腹这本是她一直期待的东西,只是,却来错了

她恨。

恨极了。

只是,这一刻,她却不知道,她最应该恨的,是那宇文熠城,还是另外一个男人。

不,她最应该恨的,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名唤夏以沫的女人

若不是她的话,她怎么会沦落至如此的境地

若不是那个女人,她怎么会变得像此刻一样悲惨

一切都是因为夏以沫

是她,是她夺走了那个男人对她所有的宠爱,是她害得她一步错,步步错是她让她陷入如今两难的局面

她恨她。恨毒了她。

上官翎雪眸色血红,覆在小腹上的纤纤玉手,不觉用力,美丽的明眸中,更是闪过一缕厌恶和杀意

这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不是吗

像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厌恶一般,上官翎雪只觉腹中一时绞痛,面色瞬时就是一白,脚下也不由的踉跄了一下。

那端药进来的宫女,本就离得她最近,虽然心中早已怕的不行,可是,眼见着自家主子似乎有些痛苦的模样,却还是本能的将上官翎雪扶了住,战战兢兢的道,“娘娘,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婢传太医”

听她说要传太医,上官翎雪蓦地一把将她推了开来,“滚开本宫的事情,岂容你这个贱婢做主”

那宫女被推得一个踉跄,心中更是惊惧,一下子扑倒在地,只不住的磕着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多嘴,求娘娘饶命”

一壁说着,一壁竟自己掌掴起自己只盼着这样,能让眼前喜怒无常的俪妃娘娘消消气,饶过自己的性命

上官翎雪本就心烦不已,耳听着她颤抖的求饶声,更是恼怒异常,厉声道,“住嘴来人,将她拖下去,将舌头拔了本宫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众人一听,心中更是惊怕不已,却也不敢求情,立马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向前来,捂住那宫女的口鼻,将她拖了下去

只是,走出老远,犹听得她被堵住的哭声,久久回荡在偌大的寝殿之中。

一时之间,再也没有敢出声。

上官翎雪腹中又是一疼。

许久,一名小太监咬了咬牙,上前劝道,“请娘娘保重凤体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腹中的龙裔着想”

话音未落,却叫上官翎雪蓦地射过来的锐利眸光堵住,再也不敢多言。

原以为自己此次也是在劫难逃了,只是,俪妃娘娘却久久没有发作。

众人见她下意识的抚向小腹,一双似水明眸,一刹那间,似划过无数的情绪,最终,却如突然决定了什么一般,闪过一丝如利刃般的锐芒。

又是半响,便听得上官翎雪沉声吩咐,“去太医院请张太医”

眸光扫过碎了一地的药碗,“再去熬一碗安胎药来”

听得吩咐,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瞬时不由松了一口气,立马照着命令办去了。

偌大的结心阁中,一时只剩上官翎雪一人。

女子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眉眼中划过极深的锐利,一张嫣红似雪的唇瓣,却缓缓漾开艳丽笑意。

(九头鸟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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