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夜风,沉默的从鼎足而立的三个人之间,沉默的吹过。:efefd
尽管之前从未见过祁清远,但是这一刻,当看到这推门而入,满身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身风华气度的男子,宇文熠城却知道,他一定就是当今的祁国国主
原本扶在他手臂上的纤细手指,在男人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就那样滑了下去宇文熠城下意识的想要捉紧,但伸出去的指尖,却连女子衣衫的一角都来不及碰到,便眼睁睁的看着她迫不及待般的奔向了那个男人
“祁大哥,你回来了”
女子嗓音生涩,带着微微压抑的哽咽,像是迷路的幼童,终于等到了可以放心依赖、可以毫不保留的相信的那个人一般。
宇文熠城双腿像钉在地上,怔怔的望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明明不过是三五步的距离,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她离得他是那样的遥远,远到他穷尽此生,仿佛都再也走不到她的身边,成为那个与她并肩而立的人一般
她的身边,她的生命里,早已有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字,但其中蕴含的情意与宠溺,却仿佛厚重过千言万语。
白冉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冉冉,这些日子我不在,让你受苦了”
祁清远嗓音轻而低,仿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亲密,凝看着面前女子的一双琥色眸子,却是心疼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指,微微抬起,轻轻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这样亲昵的举动,他做来却是那样的自然,就仿佛这些年来他做熟了一般
而那个女子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做这一切,盈满水汽的澄澈眼底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身影,映着屋内摇曳的烛火,一瞬似针扎一般,刺进宇文熠城的心头。
祁清远似感觉到他的目光,直到此时,方才微微抬眸,望向他,“这位一定是宇文国主吧清远之前在离国的时候,宇文国主一直称病在别苑休养,在下一直无缘得见”
顿了顿,“却没想到,原来,宇文国主一早便到了钦州”
男人语声清润,听不出什么讽刺或者敌意,是真正的温文尔雅。
宇文熠城却自问做不到像他这样的心平气和,只要一想到,他不在的这五年多,是这个男人陪在夏以沫的身边,成为她的夫君,还与她有了那样玉雪可爱的两个孩子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置在熊熊烈火之上猛烈炙烤着一般,又苦又痛,像是要生生的将他焚毁殆尽似的
“我是来找我妻子的”
宇文熠城嗓音带着一丝沉郁,在说到“妻子”两个字之时,他甚至没有费心掩饰,一双沾染了天边夜色般的浓黑的眸子,就那样深深的凝看着白冉冉。
祁清远清润如玉的面容上,仿佛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有什么改变,仍是一片温和。
白冉冉却蓦地打断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宇文熠城”
她的眼中,有刻意拉开的疏离,更有丝丝的抗拒,“你身上伤势未愈,请回吧”
这便是逐客了。
宇文熠城一时定定的望住她,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里一般,凉意入骨。
他想问他,是因为这个男人回来了,所以,她才这样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赶他走吗是因为她不想他的夫君误会吗
她说他身上伤势未愈,让他回去其实,她真正关心的不是他的身体,她在乎的只是那个男人的感受吧
夏以沫,你真的爱上了别人,再也不要我了吗
心底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般,一瞬又闷又疼。
只是,这样的话,宇文熠城却连问出口,都不敢他怕,怕他一旦问了,面前的女子,给他的将会是他最不想面对的答案他宁肯不问,不追究,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宁肯就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也好过再没有纠缠的机会
“听闻宇文国主之前是为着相救冉冉,才受伤的”
祁清远温声道,“这些日子以来,又为着安儿和乐儿的事情,一直奔波清远在这里,多谢宇文国主”
说话间,祁清远真的躬身,向着面前的男人一揖,倒像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的相救相助之恩。
宇文熠城却不受他这一礼,凛冽嗓音,竟是毫不掩饰的带着冷淡与敌意,只道,“我并不是为着你”
祁清远却仿佛对他的这种态度,不以为仵,嘴角甚至微微牵起,笑了笑,“无论宇文国主为谁都好,这一番对冉冉的救命之恩,清远都会铭记于心日后宇文国主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道义,若有用到清远的地方,但请开口”
他这样说,是告诉他,白冉冉欠他的救命之恩,日后就由他来还了吗娘子欠下的人情,由他这个做夫君的还,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
他这是在宣告他的所有权吗提醒他,面前的女子,是他祁清远的妻宇文熠城心底一刺明明夏以沫,是他的
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的与面前的这祁清远说清楚的时候,白冉冉却像是知晓他的心思一般,在他开口之前,已然截断了他的话头,“宇文熠城,你回去吧”
女子的嗓音清澈如水,竟是喊不掩饰的淡漠与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半分商榷。
宇文熠城只觉一股凉气,慢慢自心底升腾而起,像是要将他冻住了一般。
这是一会儿工夫里,她第二次明明白白的赶他走了
一股凉薄的讽刺,流转在宇文熠城心底,他望着面前的女子,有一刹那,他真的想不顾一切的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按在他的怀中,让她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的一次又一次的赶他走
她却不看他。只将半张如画的侧脸对住他。那样的冷淡决绝。
宇文熠城只觉心口处,像是被人拿着钝刀子,狠狠剜了一角般,疼的一搐。
但那些疯狂的想要不顾一切的留在她身边的念头,最终还是他咬牙压住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过分逼她他不想再将她进一步的推向另一个男人
他只能忍。
“好,我先回去”
顿了顿,他唤她,“夏以沫”
千言万语,这一刻,却像是巨石一样抵在宇文熠城的心头,想说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心底激荡,如今唯一能出口的,也不过也只有这千回百转的“夏以沫”三个字罢了。
白冉冉只觉心底某处像是陡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般,一瞬,又酸又涩。
祁清远眸中掠过一丝浮光,紧抿的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四周静谧无声。天边冷月如霜,透过雪白的窗纸照进来,一室冷清。
宇文熠城怔怔的凝望着面前的女子一会儿,她却始终并不看他,抑在心底的凉意一点点漫出来,宇文熠城咬了咬牙,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冷峻眉眼瞥过她身旁的男子,四目相对,两个男人眼中,却是一样的如同迎来暮冬时节的一场雪冻
转身,宇文熠城大步向外走去。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白冉冉与祁清远两个人。
一时极静。
“祁大哥”
烛火摇曳,将整个房间都映的影影绰绰,窗外,天边夜色渐浓,一片漆黑,白冉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也仿佛渐渐软弱起来,望向面前男人的一双眸子,模糊了视线,“我以为你过几天才能回来”
祁清远只觉一颗心,噗的一下用了疼了起来。
“我担心你”
男人轻轻拥她入怀,小心翼翼的如同她是他生命中的至宝,可是,砰动的心跳声,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泄露了这一刻他的激荡,“这些日子,我几乎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只想早些见到你”
一句“只想早些见到你”,诉尽了无数的思念,万般情愫,仿佛都只在这短短的三言两语之间。
白冉冉蕴在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阔,带着熟悉的清新气息。从离国到钦州,数千里的距离,他却只用了半个多月,就赶了回来这一路上,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担心她,想早一些见到她
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又在做什么呢
他千里迢迢的从离国赶回来,可是,回来的第一眼,却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白冉冉还是清楚的看到那一刻,他眼中掩也掩不住的一掠而过的难过与失落
缠绕在心底的内疚,像是一瞬有了实体一般,紧紧勒住白冉冉,刺骨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不能呼吸。
“对不起”
白冉冉语声一哽,“祁大哥,我”
她想要告诉他,她与宇文熠城之间的事情,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可是,面前的男子,却仿佛无需她多说什么,温声打断她的话,“冉冉,若是宇文国主的事情,你无需向我解释”
顿了顿,祁清远眼中抹过一丝落寞,“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这里的虽然,私心里,我不想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不想他再纠缠于你可是,我真的很感激他,在我不在的时候,救了你的性命”
男人琥珀色瞳仁里,一瞬间,爱慕、心疼、凄苦、惶恐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千丝万缕的线一般,拉扯出绵长的苦涩。
白冉冉只觉一颗心,像是被满满当当的热水包裹住了一般,一切是那样的温暖,又是那样的充盈,像是要从心底里满溢出来
“祁大哥”
有太多的情绪,有太多的话,想要对面前的男子诉说,可是,这一刻,白冉冉却什么也讲不出口。
最终,能出口的,也不过惟有一句,“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是呀,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好,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相待
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想到那个男人白冉冉越发觉得自己的肮脏
她忍不住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面前的男子也许,当他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人之后,他便不会再要她了吧他会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的好,他的身边,应该有更好的女子
是不是这样,她的心,也会好受些
她就像是鸠占鹊巢一般,占据着本来不该她得到的温暖与情意
像是知晓她心底的内疚与不安一般,祁清远轻轻抱住了她,一向温如春风的嗓音,此刻却不禁带了几分迫切,“不,冉冉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从来不是什么值不值得的事情只有愿意不愿意”
男人稍稍放开了她,一双清润的眸子,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冉冉,无论旁人说什么,无论旁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最后一句,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男人说的极轻极缓,却又是那样的极重那是他全部的心意,也是他全部的期盼
说出口,便是一生一世。
抬眸,白冉冉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面前男人眼中的身影,那些激荡在他眼底的脉脉情愫,就像是一汪夜海般,静而深,缓缓的席卷住她所有的思绪
他从来不曾直白的对她说过,他爱她,可是,他所有的身心,他做的一切事情,望着她的眼神,却无一不在告诉她,他是那样的深爱着她
只想跟你在一起多么简单,却又是多么艰难
这样的情深,这样的爱恋,白冉冉,你真的要的起吗
你真的配得到吗
白冉冉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
祁大哥他对你一心一意,但你呢你又是怎么待他的呢
白冉冉的脑海深处,不受控制的闪过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想起他那样笃定的告诉她,她根本从来没有忘了他,她根本心中还有他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是,白冉冉知道,他说的对
喜欢一个人,又是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明不知道他不好,明知道她不该留恋,不该还念念不忘,可更多的时候,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她是这样,面前的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祁清远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面前的女子,与那个宇文熠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却清楚的看到,她的眼中,有着那个男人
这些年来,他或者比她更清楚,她始终没有放下那个男人否则,也不会一直不肯接受他
他虽然难免心伤,但是,他愿意等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只要他锲而不舍,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看到他的好,完完全全的忘记那个男人
况且,那个男人,一直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她的身边,便只有他他以为,他和她之间,还有今后漫长的岁月,可以让她接受他
可是,他只离开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就找到了她
他不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到那个男人的耳中的但在见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他便知道,那个男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面前的女子
他清楚的听到自己心底的恐慌和不安。
是呀,他在害怕。害怕这些年来,他所有的期盼,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空;怕他与面前的女子,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怕她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曾给过他接近的机会
那这些年来,他的一切心心念念,一切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他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还没有输。
他还有机会。
祁清远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够过于逼迫面前的女子况且,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冉冉,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祁清远温声开口,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情多了几分凝重,“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将安儿和乐儿救出来”
想到两个小小孩童,祁清远心中定了定,却又旋即漫过阵阵苦涩他多想,那两个孩子,真的是他和面前女子的孩儿那样的话,一切是不是就简单的多
果然,听到两个孩子,白冉冉心中也随之一紧。
“别担心”
祁清远慰道,“我现在回来了安儿和乐儿,就算拼却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救他们回来”
温润誓言,轻声响彻在白冉冉的耳畔,却仿佛重若千斤。
白冉冉心中一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抬手,轻轻回抱住了怀中的男子
感觉到她的回应,祁清远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突然只愿这一刻,时光能够停住。
窗外,夜色阑珊,冷月如钩,一地白霜。
(九头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