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冉端着熬好的汤药往屋里走去,心绪一直像巨石般压着,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那日,祁清远身中的那一箭,箭头上是淬了剧毒的,虽然及时喂祁清远吃了解毒丸,护住了心脉,但这几天祁清远还是一直昏迷不醒,因为不知道毒药的种类,这几天,白冉冉也只能尽量熬些解毒的汤药,只盼望祁清遥能够早日醒来
正想着,平地里却突然听到一声娇斥,“夏以沫”
那声音似带着一丝不能置信,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某种痛恨和气急败坏。:efefd
白冉冉脚步一顿知道她本来身份的,以及这把骄纵的嗓音
白冉冉微皱了皱眉,回过身去,而与此同时,那声音的主人,也已一阵风似的掠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日光正好,映着地下惨白的积雪,有些刺目,白冉冉微眯了眼睛,望向面前的女子但见她云鬓蓬松,眉飞目细,容貌娇媚依旧,如花艳丽,只是一双眼睛,却早已不似昔年初见之时的明亮,反被眸底的一抹戾气衬得有几分凌厉
却不是那阮迎霜,又是谁
事隔五年,又一次的故人重逢,说白冉冉心里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只是,面对这找上门来的阮迎霜,她忽而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一直竭力想要拥有的平静,大抵终于还是要打破了吧
不,或者说,早从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的一刻起,这些年来,她自以为已经重新开始的生活,就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滑向着不可知的未来
她怔怔有些出神的时候,阮迎霜一双眼睛,也死死的盯在她身上,瞳底怨毒掩也掩不住的满溢出来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一个她以为已经死了五年多的人,如今却好端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要她如何不恨
“夏以沫,你居然真的没有死”
一瞬间,这些年来,宇文熠城对她的冷落,仿佛尽数化为实际,猛地涌上心头,阮迎霜怒极恨极,扬手一巴掌就向面前的女子甩去
耳光清亮。在静谧一片的冬日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余音袅袅,被拉的极长,经久不息。
“熠城大哥”
阮迎霜本能的呢喃出声,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她刚才那一巴掌,是甩向夏以沫的,可是不知怎的,下一秒,竟落在了宇文熠城的脸上
宇文熠城却不看她,一双墨眸,只是深深的凝看着被他护在一旁的女子,眼底关切,藏也藏不住,却分明是压抑而隐忍的,“你没事吧”
白冉冉怔怔的望着他,男人苍白清俊的脸容上,似乎因为方才的一巴掌,略略红肿了些,露出几分不正常的血色,像雪地里晕开了一小片红墨
一瞬,白冉冉心底有些说不清的混乱。方才阮迎霜一巴掌甩向她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躲避,便只觉眼前人影儿一闪,一股温凉的力度,便拽着她,将她护在了身后而那原本应该打向她的一耳光,就这样落在了那个男人脸上
这还是自那日十里坡一事之后,她第一次再见这个男人尽管长安与长乐,是被他所救,但是当时祁清远中箭昏迷,这些日子以来,为着找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她除了照顾他之外,一直在查阅各种医书典籍,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眼前的宇文熠城一眼
或者她下意识的不想去见他吧
祁大哥如今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她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抛下他,去见另一个男人呢
况且,她那日见到他身上只是些皮外伤,他身边又有宇文烨华等人照顾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如今看他苍白灰败的面色,还有那紧紧抓在她腕上的手势,指尖冰凉,骨节消瘦分明,用力到近乎轻颤的抓着她
有一刹那,白冉冉真的很想反手握住他的手,哪怕只是为他诊一下脉也好,但是一抬眼之间,除了面前的男人之外,还有属于阮迎霜射向她的眼中浓墨般化不开的怨毒与仇恨
“我没事”
白冉冉没有用什么力气,便轻轻挣脱了宇文熠城的钳制,她甚至略略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宇文熠城在她退缩的一刹那,本能的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挽留住,可是,当触到那一双澄澈眼眸里,分明写着的疏离之时,却最终只能顿在原地。空了的掌心,少了女子手腕肌肤的温暖,被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凉风灌满,一瞬凉意沁心入骨。
宇文熠城微微侧头,压抑不住的轻咳了几声,待得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气血平息了些许,方才转眸,落在了面前的阮迎霜身上,“孤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
他的脸上,还带着方才的呛咳带出来的病态的红,将那苍白如纸的面容染上了些许的血色,只是,一双眼睛,却过于冰冷,就像这将要化雪的凛凛冬日一般,凝着一触即发的萧瑟与肃杀,一丝温度也没有。
“为什么不许她算什么东西”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使了她十二分力道的耳光的火辣之感,阮迎霜原本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纤纤玉手,蓦地指向一旁的白冉冉,一双眼睛,却是定定的望住面前的男人,杏眸里,一时倒说不清是悲愤多些,还是委屈多些,“熠城大哥,这些年来,她假死,骗的你痛苦不堪,还不够吗”
明眸一转,阮迎霜蓦地射向面前的白冉冉,眼底怨毒与妒恨,一瞬清晰起来,锋锐的如利刃一般,“现在,她不仅嫁给了别的男人,还跟别的男人生儿育女,过得好不快活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熠城大哥,你为什么还要处处维护她甚至为了救她与别的男人的孽种,不惜孤身犯险,弄得一身伤回来不止,还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话口未毕,宇文熠城已是扬手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了她的脸上,“够了”
阮迎霜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了,右手捂在火辣红肿的脸上,怔愣了半响,然后似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般,一把指向一旁的白冉冉,“就为着这么个贱女人熠城大哥,你竟然打我”
似直到现在,她仍旧不能置信,面前的男人,竟然真的因为这个女人,打了她一般。一瞬,阮迎霜眼眶红的似要滴血一般,眸中怨恨与妒忌,疯狂滋长,竟然有些骇人。
白冉冉不在乎她似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她甚至来不及震撼身畔男子毫不留情的甩向她的一耳光,她脑海里,此时此刻,反反复复回荡的只有一句,“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
身旁的男人宇文熠城,那日,他竟伤的那么重吗
察觉到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宇文熠城心口突然一涩,可是,这一刻,他却仿佛连最细微的一丝希冀,都不敢再期待,他忍住想要回眸望向她的渴求,只迎着面前阮迎霜咄咄逼人的眸光,缓缓道,“我为着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男人嗓音沙哑,带着丝丝的凉意,却又仿佛异常的灼热,明明似对着面前的阮迎霜所说,但字里行间,却仿佛压抑不住的真正想要说给另一个人听
若是可能,或者他真的可能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捧在身旁的这个女人面前是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对他这样的冷漠和残忍了呢是不是这样,她才会多看他一眼呢
宇文熠城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楚的看清低到尘埃里的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即便他为着她与别人的一双儿女几乎连命都没有了,面前的女子,却依旧心如铁石,无动于衷当醒来之后,清楚的听到,在他昏迷的这些时间,她竟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只顾着为另一个男人奔波担心的时候,宇文熠城只觉得,比起这样锥心刺骨的绝望般的痛楚,那几乎震碎了他心脉的一掌,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一刻,他甚至想,他为什么还要醒过来呢他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死在祁清遥的手中,死在她的面前呢
只是,不知道,若他真的死了之后,她会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为他流下那么一两滴可怜的泪水呢
或者,她会在今后与另一个男人,以及他们的儿女幸福美满的生活中,偶尔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为着救她的孩子,死在了她的面前
一瞬,宇文熠城只觉得,这是他能够想到的与面前的女子,最好的结局了
心如刀割,木木的疼。
一方面,心灰意冷,仿佛连这一刻死了,都不在乎;另一方面,却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吧
还是期待着,面前的女子对他并不是那样的绝情残忍他与她之间,还有在一起的希望
心有期待,却求而不得,最为痛苦。
胸口气血翻涌,宇文熠城死死咬紧牙关,才能阻止那股毁天灭地般的痛楚,将自己狠狠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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