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雅间。
俊逸的贵公子手执酒樽,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四方的霸气,玩味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
他举杯而起,酒香浓郁。
“有意思。”
一旁的小厮往外张望一眼,白衣倾城的女子与小丫鬟笑意盈盈,已然走远。
“爷,那姑娘可真美。”小厮没大没小的嬉笑道:“却是不知与清雅楼的头牌比起,是哪个更胜一筹。”
贵公子淡笑不语。
离京许久,此番倒是有了些乐趣。那女子怎是头牌能比得的?周身气度不凡,分明是在刻意引人注目。
顾念卿?相府大小姐?却不知京中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许是他在外太久,与燕京中人已不大熟悉。
三支旧簪子,虽样式老旧,却是足金。盼归一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当铺掌柜足足给了五十两银子。
与当初打这金簪所费的钱财比起,五十两不过是个零头,只在顾念卿眼中,却是比从前的千万两要珍贵得多。
顾念卿毫无留恋的将簪子一把敲在桌上,露齿一笑,对着盼归道:“从此便是真真的告别过去了!”
原主视若珍宝的簪子,充其量不过是个寄托。许是从前享受过的宠爱太让人留恋,竟总妄想那人能回头拉自己一把。
然而,何必呢?求人不如求己,这些年早该看清了才是。
盼归抱着钱袋子一脸满足,随后四下张望一番,小心翼翼的收在怀中。
这可是一笔巨款。
“小姐,可有心仪的东西要买?”她们一路走来,路过胭脂首饰铺子。
自家小姐虽从罗氏那儿得了些许首饰珠钗,却也不过寥寥可数。至于胭脂水粉,更是多年不曾见过。
“二小姐身上用的不知是何种胭脂,竟还带着清香,小姐可要买一些?”盼归暗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十两约摸能买上一盒好些的胭脂。
顾念卿淡淡扫一眼胭脂铺子,不为所动的将视线移开。按古语来说,洛神大人是不爱红妝之人,与其将银子耗费在胭脂水粉上,不如去打一把匕首。
经久耐用,关键是洛神大人稀罕。
“小姐?”
顾念卿停下脚步,首饰铺子的对面,是一家兵器铺,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若影。
“若影?”顾念卿轻喃:“如玉斯曜,若影在水。”
不自觉踏进门内,入眼的是带着肃杀的兵器,古朴沉重的大刀,削铁如泥的长剑,挂在墙上的长鞭。
“姑娘,可要瞧瞧有何称心的兵器?”伙计迎上前来,面带笑意。
顾念卿出神的望着墙上,一把精致的匕首,刀柄处镶着火红的宝石,刃上细细碎碎的撒着些许小珍珠,纹路清晰,似乎是一副寒梅图。
“姑娘看上这把匕首?”伙计含笑道,将匕首取下,放到顾念卿眼前:“这把匕首正适合女子防身用。”
话毕却不再多言。
买兵器讲究眼缘,若是头一眼看不上,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亦是枉然。
顾念卿将匕首接过,颇有些感慨。
杀手洛神最是擅长的,并非枪支弹药这些现代化的热兵器。她喜欢的是匕首,削铁如泥的冷兵器总能让她爱不释手。
“小姐,喜欢便买下来。”盼归将怀中的钱袋子取出来,毫不留恋的将方才视若珍宝的银子放到顾念卿手中。
千金难买心头好,自家小姐难得看上了东西,纵使将仅有的五十两银子都花光,她亦是乐意的。
只是自家小姐竟然对脂粉毫无兴趣,反倒看上了一把匕首,着实叫她吃惊。
顾念卿摇头,郑重的将匕首放回伙计手中。虚有其表,许是旁的闺阁女子稀罕这匕首的模样,于她而言尚不如一把柴刀。
伙计淡笑着将匕首放回去,并不因此而对这主仆二人出言嘲讽。既是卖兵器的,自然眼力不凡。
这女子将匕首拿起的姿势熟练,隐隐似乎还有些嫌弃之意,想来是个行家。
“哟,买不起?”
身后传来女子的嗤笑声,尖锐的嗓音,不可一世的语气。
“说什么呢,人家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会买不起一把匕首?”另一女子嗔道,款步跺至顾念卿身旁,掩嘴笑道:“顾家大小姐,好久不见。”
女子身穿粉色襦裙,头上珠钗精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顾念卿看她一眼,不自觉的把玩着手指:“我认识你吗?”
“……你!”粉衣女子气结:“顾念卿,你别不知好歹!”
一旁的丫鬟趾高气扬的自报家门:“我家小姐是礼部尚书刘大人的千金。”
礼部尚书?
“哦。”顾念卿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面带恐惧然后大声求饶吗?
“顾念卿,你脑子糊涂了?见到若珊姐姐还不求饶!”最先出声的少女一个箭步上前来,横眉竖目,瞪着顾念卿喝道。
顾念卿瞪圆双眼,绝色佳人直愣愣的看着冲到自己跟前的清秀女子,一袭黄裙动人心弦,很是清新可人。
“怎么,怕了?”孙菲雅得意的扬眉,叉腰道:“那便跪下求饶,说不得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便饶过你这一回。”
孙菲雅的丫鬟嗤笑。
盼归自顾念卿身后探出脑袋看这几人一眼,撇撇嘴,垂头不语。
她家小姐是谁呢?便是罗氏亦不能在她小姐跟前张狂,不过是几个小姑娘罢了,嘴皮子再厉害,总还是要吃亏的。
“小姐粉”缩在后头看戏,内心还有些小激动。
“唔?你又是谁?哪家的千金?”眼前的女子虽清新可人,却有些微胖。
顾念卿斟酌一番,作为一位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有三十多岁的老阿姨,虽心知欺负未成年少女大抵是不大厚道,但洛神大人素来脸皮厚,对此自是有些得意。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身为长辈自然要提点一番,免得今后总不知死活。
“确实是千斤了,姑娘家中伙食定然不错。”顾念卿笑道,伸出白皙瘦弱的小臂在孙菲雅眼前比划一番,颇为感慨的叹道:“好生羡慕妹妹,瞧姐姐骨瘦如柴的,当真是恼人得紧!”
噗嗤!
盼归忙捂嘴,小姐这话可真真是踩到人的痛处去了。
孙菲雅正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与刘若珊同为顾念欢的手帕交。只这姑娘总贪食,故而较旁的女子而言,有些微胖。
顾念卿却觉得羡慕得紧,微胖才最是健康,从前的自己也是微胖界的翘楚。后来换了具身子,便成了这般骨瘦如柴的模样。
幸而该胖地儿还是很有料的。顾念卿自得的低头瞅一眼前胸,全然不知孙菲雅的脸色一变再变。
这个草包,竟在说她胖?
“顾念卿,你在说我胖?信不信本小姐撕烂你的嘴!”孙菲雅尖叫道,怒不可遏。
燕国以瘦为美,自认为骨瘦如柴的洛神大人在旁人眼中方是最美好的身材,腰细腿长,凹凸有致,一身白衣更是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
顾念卿掩嘴,转头望向盼归,询问道:“我何曾说过她胖?”
“不曾。”盼归摇头,“小姐这是羡慕孙小姐身姿丰盈,想来是孙小姐听错了。”
顾念卿恍然大悟,略带同情的看着孙菲雅,无辜道:“孙家妹妹原是耳朵不好使,是姐姐唐突了,妹妹莫要见怪。”
一派纯良无辜的模样。
洛神大人自觉是个极有爱心的长辈,待晚辈自是体谅万分。她眨眨眼,如扇子一般的长睫毛忽闪。
“你才耳朵不好使!”孙菲雅气得满脸通红:“顾念卿,你有能耐啊,看来上回在湖中没能将你淹死,反倒是开窍了!”
不,顾念卿确实是淹死了,而你们是罪魁祸首!
顾念卿勾唇,面上笑意愈发真诚,她要为那可怜的孩子报仇,却犯不着对眼前这两个同为孩子的姑娘大打出手。
在相府中是为生存,可若是在外头,她却是没有能耐全身而退。但若是不坑她们一把,心中终究怨气难平。
“我淹没淹死,孙妹妹还能看不出不成?”她笑道,目光出奇的柔和,语气却叫人毛骨悚然:“孙妹妹那日不正在船上?可曾看见湖中央那苦苦挣扎的可怜人?你猜,我这回回来,是为何?”
她说的是回来……不曾离去,如何能回来!
孙菲雅仓皇后退,脸色苍白:“你,你……”
顾念卿露出一口大白牙,双眼黑幽幽的,眼皮直往外翻:“嘻嘻,孙妹妹啊……”
“你走开!”孙菲雅惊呼一声,直直的往后倒。
顾念卿神色一凛,幸灾乐祸得很:“哎呀,当真是无趣得紧,孙妹妹心术不正。俗话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孙妹妹为何这般怕我,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语气转变太快,孙菲雅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面上婴儿肥微微颤动。
“孙妹妹不必介怀,姐姐断是个宽容大度的,总不会与你为难。”顾念卿一脸慈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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