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一下子垮下脸来,略显嫌弃的哼哼道:“小姐,你这样太假啦!”
她今日从大厨房那几个婆子口中得知,二小姐今儿一早便差人去给玉玲找了大夫。听闻那老大夫看到玉玲脸上的伤口时,还忍不住直抽气呢!
盼归一脸沉重,同为府中下人,原本还以为她是最惨的一个,却不知玉玲比她还要惨。毁去容貌于一个姑娘来讲,该是多难过的事?
不过自家小姐昨日还说要救下玉玲,想来此次是不必再出手了。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二小姐这回确是太狠心了。”
“狠心?”顾念卿不甚在意的轻笑,掏出帕子优雅的轻拭嘴角:“这便是狠心了?他日顾念欢对付起你我二人来,只怕更狠。”
玉玲是代她受过,于一个替身尚且心狠至此,他日若是当真正面对上,只怕还有更狠的。
洛神大人本就属于阴暗处走出的人物,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顾念欢不会对她这个姐姐动手。
顾念卿背手枕在脑后,打趣道:“盼归,跟着我便注定刀林剑雨,你若是怕了……”
“小姐又胡说了!”盼归赌气的瞪她一眼,“小姐若是嫌弃奴婢便说,省得整日想着如何将奴婢赶走!”
她愤愤的转头,显然是生气了。
“怎会是嫌弃你?”顾念卿的声音缥缈,让人觉得心酸:“怎会嫌弃你这唯一不嫌弃我的人?”
这话有些拗口,盼归却听得眼眶一红。
唯一不嫌弃自家小姐的人,一定一定不会只是自己一人。
“我啊,是害怕。若是只我一人,罗氏母女便是再有能耐又如何?总归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可你若是与我一同,我便总害怕。罗氏不能将我如何,若是转头对付你怎么办?”
顾念卿轻叹:“我不怕死,可我怕拖累了你。你早一日离开,便多一分安全。至少现在罗氏还未打算将我往死路上逼。”
死算什么?又不是没死过。但盼归是无辜的,她不愿拖累了她。
“小姐,奴婢不走。”盼归双眼通红。
她哪儿也不去,若是连自己都走了,自家小姐从此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小姐,奴婢讨厌相爷,讨厌大少爷。”盼归咬唇,心中的怨恨几欲喷涌而出。
本该会是依靠的人,却对自家小姐不闻不问,当真是叫人心寒。
“不必费力去怨恨不相关之人。”顾念卿冷笑。
总有一日,她会叫这些人后悔。
惊鸿小筑。
柳暗跪在地上已有一个多时辰,顾念欢十指纤细,花明正细细的往上头描蔻丹。
柳暗半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揪着裙摆。
知晓自己犯了错,却又很是不服气。昨夜府中确实进了歹人,她跟在侍卫小厮身后,在府中走了大半夜。直至此刻,脚底还在生疼。本还想着将功赎罪,谁知正撞到气头上。
都怨花明那几块糕点!
“小姐,奴婢知错。”柳暗咬唇,压下心中的不满。
眼下形势已容不得她任性。自家小姐心中不痛快,若是自己还不识趣,说不得她便是下一个玉玲。
顾念欢眼皮不抬,倒是扬起手,细细的欣赏上头的新花样。
似是不曾听到柳暗的话一般。
花明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明哲保身,何况她与柳暗感情也算不上好。
柳暗仿佛一个透明人一般,双膝早便已经发满,她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仍跪得笔直。
“奴婢昨夜擅作主张,让小姐担忧,望小姐责罚。”柳暗磕了个响头,双眼通红:“奴婢本想着既惊扰了主子休息,便应将功赎罪,故而方跟在侍卫身后一同搜查。”
她顿了顿,敏锐的看到顾念欢的眼神闪了闪,接着道:“奴婢不知因着奴婢一时冲动,竟误了大事,使得大小姐得了好处,奴婢有罪。”
“有罪?”顾念欢动了动,指点花明在指上描出一朵灿烂的春花,她笑了笑,声音发冷:“你确实有罪。”
她恼得并非是柳暗跟在侍卫身后乱跑,而是她出现的时机,竟是被顾念卿拿作把柄。
纵使知晓顾念卿的地位并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她心中还是不悦。
顾念卿本就该被她踩在脚底下,便是稍有反抗,都让她恼怒异常。
“奴婢知错,求小姐责罚。”柳暗心中不安。
十指皆描上花样,顾念欢瞧得满意,挥挥手,花明识趣的退到一旁。
顾念欢站起身来,牵着长裙踱至柳暗身前,粉色裙摆层层叠叠,似是彩霞一般绚丽多彩。
柳暗大气不敢出,惶惶不安的低垂着脑袋。
“抬起头来。”顾念欢冷声道,清丽单纯的小脸上满是戾气。
柳暗咬咬牙,不得已抬起头。
眼前的女子一身华装,精致得不像话。这便是燕国第一才女,柳暗紧握的双手紧了紧。
“柳暗,你放肆了。”顾念欢举起手,指甲盖上的牡丹花盛开得极其美艳,她看也不看身前跪着的人一眼,道:“是觉得我待你太好了不成?昨夜应是你守夜,你为何不在?”
“小姐,奴婢……”柳暗有些解释,却被顾念欢打断。
“我不想听,你不在是事实,这是其一。其二,府中发现刺客,你身为大丫鬟,却不见了踪影,若是主子有个好歹,你当如何?”
柳暗的双手不自觉的开始颤动——主子……
便是在惊叫后,她便已知晓自己已是闯祸,本想着若是能将那歹人揪出来,说不得此事便能揭过不提。
怎知歹人没抓着,却在大小姐院门前遇着夫人与相爷,也因此毁了自家小姐的一盘棋。
顾念欢并不愿承认自己设计陷害嫡姐,柳暗自是不敢提起。
所幸顾念欢并未气昏了头,只罚了她三个月月例了事。
柳暗松一口气,暗自瞪花明一眼,若非她分给自己的那几块糕点,自己怎会……
花明不明所以,只当柳暗被罚心中不满,遂抚慰的朝她笑了笑,柔柔的模样。
柳暗却当花明在挑衅自己,不免气得折断了指甲。
惊鸿小筑中究竟如何,顾念卿自是没心情关心。
今日盼归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只道再过几日正有一场宫宴。
宫宴?顾念卿摩挲着下巴,竟是有些期待。
原主自娘亲死后,便被罗氏牢牢掌控在手中,近几年却是鲜少参加此类宴会。罗氏便趁机抬高顾念欢,燕京中人便只记得相府中只有一位燕国第一才女。
若要扭转局面,此次宫宴——她必须去。
正巧顾念珠正在养伤,顾念卿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小姐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罗氏才不会容许二小姐的风头被人抢走!”盼归撅着嘴嘀咕道。
罗氏那人确实歹毒得很,分明是她自己不带自家小姐出府,却非得与旁人说自家小姐孤僻。
“恐怕此次容不得她不愿。”顾念卿淡笑着将发丝挽起,罗氏还当自己竟当真被她掌控在手了。
她若想去,便有的是法子。
何况经昨夜一事,得利的还不知是谁。
盼归双眼一亮,捧着脸凑到顾念卿身前,惊喜道:“莫非小姐有法子不成?”
夫人在世时,她亦是见过世面的人,每每进宫,可都是自己陪着小姐。
顾念卿不置可否的笑笑,红唇轻启:“且等着看。”
盼归不满的哼哼两声,撅着嘴回道:“又来这套!”
她将头撇开,似是怀念一般感慨道:“从前夫人在世时,莫说是出府,便是进宫都不是难事。奴婢记得,夫人似乎和皇上很是要好。”
顾念卿歪头,示意她往下说。
“那时太子殿下可稀罕小姐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呆在一处儿,谁不说金童玉女?便是皇上,已不曾轻看小姐一眼……”
金童玉女?和那个瞎子殿下?
顾念卿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盼归,那位金童如今可是和我那二妹妹在一块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盼归一下泄了气:“夫人一去,便什么都不同了。”
相爷不再将自家小姐捧在手心,便是宫中那几人亦开始对自家小姐不闻不问。若是他们关怀一句,自家小姐的处境亦不会艰难至此。
“谁稀罕一个瞎子!”盼归赌气的道:“离王殿下可比他好多了!”
顾念卿忍不住发笑,慕容离确实比幕皓天好,只是与她亦是没有可能。
若非她不曾看错,那人活不了几年了。洛神大人可不愿守寡。
“为何忽然举办宫宴?”顾念卿打断盼归,问道。
盼归垂头细细想了想,大厨房那几个嘴碎的婆子似乎提起过,每年春时皆有赏花宴,只今年似乎别样隆重,似乎是因着一个……谁来着?
小丫鬟失落的往自己脑门拍了一巴掌,道:“奴婢忘了,似乎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听闻许久不曾回京,皇上与皇后可欣喜呢!”
大人物?还是许久不曾回京的?
顾念卿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的匕首。
——“若说起我家主子,虽多年不曾回京……”
那日在兵器铺子中的那人,难不成是他?
盼归仍在努力的回想究竟是谁人许久不曾回京,顾念卿思绪却已然不在这上头。
唔,天气真好,适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