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顾念卿亲自逛了一圈儿“惊鸿小筑”。
此时顾念欢早便已歇下,明日要穿的衣裙,正挂在房中。
一如既往的白色,上头绣着兰花与纷飞的蝴蝶。
她跃进房中,伸手抚摸着那件白裙,低低的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白裙上划过,异香却是散在风中。
将小瓶子收起,顾念卿满意的挑挑眉,很是得意的从窗台一跃而出。
在她走后,一旁的树木后头却是走出一个男子来,白色锦袍在清冷的月光下很是显眼。他抬头望一眼月色,却是转身再次躲进黑暗中。
一袭墨蓝色锦袍的少年不动声色的潜进顾念欢房中,在那挂着的白裙上抹了些粉末,不过片刻,便又跑了出来,消失在夜色中。
确定再也无人会来,慕容离方从那树木后头出来,手中拿着的正是一颗绿色药丸。他走到顾念欢的窗前,食指一弹,那药丸便落在白裙上,转瞬化作一阵青烟,藏入白裙中。
次日,顾念卿早早的便来到了相府门前候着。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昨日顾念欢送来的红裙。本就娇艳明媚的容貌,因着红裙相衬,更是显得异常冷艳。
外头罩着一顶白色斗篷,堪堪将艳色压下三分,平白添了几分清冷。
顾念欢与罗氏远远的见着顾念卿,便已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只快步走到顾念卿跟前来,笑着打招呼。
怎料顾念卿却是后退了几步,指着顾念欢身上的衣裳道:“二妹妹今日怎会穿的这般素净你有好些时候不曾出门,刘家妹妹与你又是极好的,妹妹这般,岂不是在寻刘家妹妹的晦气不成”
顾念欢面上涂了一层脂粉,倒是将往日的苍白掩去。
她双腿有些疼,被顾念卿这般一刺激,更是气得得巴不得撕了她的嘴。
顾念卿却是不曾见着顾念欢的气恼一般,又指着顾念欢的脸叫道:“哎呀,二妹妹今日是抹了多少脂粉,这小脸上的粉儿都要掉下来了。”
罗氏心中亦是不大痛快,只瞧见顾念卿身上的红裙,便忍不住笑道:“好了,卿儿莫要胡闹,你姐妹二人好不容易方陪着我出去一会,便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顾念卿淡淡的瞥罗氏一眼,却是道:“也罢,二妹妹许是在为白姨娘与三妹妹守孝呢,倒是我没规矩了。”
顾念欢气得瞪圆了双眸,顾念卿却是摇曳生姿的登上马车,留下一个魅人的笑容。
“娘,你看她”顾念欢撅着嘴,手中的帕子几欲便要被她拧成破布。
新来的丫鬟瑟瑟发抖的跟在顾念欢后头,竟是大气不敢出。
罗氏抚了抚鬓角的金簪,风韵犹存的身子扭了扭,虽已年过三十,却是一分不显老态的面上满是笑意:“好了欢儿,莫要再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便是她能回到相府,今后亦只唯有余生待在庵子中,方能洗清她身上的污名了。”
待到顾念卿到了庵子里头,是死是活,还不是任她说了算。
顾念欢这方跺跺脚,哼了一声,道:“若非为着待会儿,我定不会忍她。”
顾念欢对着马车低声骂了几句“贱人”,方将心中的一口怨气发了出去。
顾念卿在马车上颇为无聊,那母女二人竟是还不上车。
她将帘子一把掀开,对着外头低骂的顾念欢笑了笑,不怀好意得很:“二妹妹还是快些上车为妙,省得待会儿迟了,刘家妹妹定是要与你置气的。”
顾念欢面上的怨毒尚来不及收起,只僵硬着一张脸,愣愣的望着顾念卿。
马车内的女子咯咯笑出声来,顾念欢恼羞成怒,撅着嘴登上马车。
刘若珊既是打算对付顾念欢,便自是不会将那些子碍眼的男子请来,省得坏了大事儿。
三三两两的贵女跟在当家主母的后头,凑在一处儿小声嬉闹。
顾念卿三人来到时,却是有了片刻的静默,众人一是被那红衣女子迷了眼,待回过神来,却是忍不住探究的望着顾念欢。
近日京中的种种流言,最是叫人说道的莫过于顾念欢的身世之谜。
“诸位姐姐妹妹,好久不见。”顾念卿可不管旁人是如何好奇的,只淡笑着上前打招呼。
一张本就明媚妖冶的小脸更是叫人不忍再移开视线,众人皆道果真是第一美人,旁人便是再有才气,终是比不得顾念卿的美貌。
顾念欢身世成迷,罗氏身上许是还担着“混淆相府血脉”、“暗害嫡妻”、“与外男苟且”的污名,相府中最是安然无恙的便只剩昔日的“草包美人”顾念卿。
船高水涨,顾念卿今日的地位自然不凡。
“原是卿儿姐姐,当真是好些时候不见。”
有心思活络的女子,自是淡笑着颔首。
顾念欢心头的怒火腾腾升起,她本还以为,若是她不曾开口,断不会有人与顾念卿交好。
怎知如今她被人污蔑,这些人竟是狗眼看人低,与顾念卿为伍了。
“刘家妹妹应是等急了,诸位姐妹不若先进去”绝色女子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小脸上满是郝然:“这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若非二妹妹相邀,我断是不会出门的。我啊,最是畏寒,一到冬日,便总是巴不得待在暖阁中不出来了。”
身侧的贵女们十分给面子咯咯笑出声来,只道:“卿儿姐姐还是快些进去,省得冻坏了身子,今年便再无法出来玩耍了。”
顾念卿亦是掩嘴而笑,娇气明媚,却并不叫人生厌。
她拎着裙摆,像模像样的福福身,眨眼笑道:“既是众姐妹这般说,我便自不好拒绝了。”
边说着,已是迈开步子,往里头走去。
直至顾念卿率先走了进去,凑在外头说话的女子们方娇笑着相携走进尚书府中。
“这些贱”顾念欢气呼呼的将袖子挽起,当真便想着冲上去将那些女子的脸撕了。
她素来是被众人敬仰羡慕的“第一才女”,如今却是再无人愿与她交好。本还想着与众人一同挤兑顾念卿,却不知那些人竟是如此势利眼之人,竟是率先向顾念卿示好。
“欢儿”罗氏瞪了顾念欢一眼,冷声道:“你莫要坏了我们的大计,不过是忍一时罢了,待到明日,且看还有何人敢与你置气。”
顾念欢跺跺脚,腿上愈发发麻。
若非昨日顾念卿作祟,她定不会伤了腿,便是连走动有难受。
双腿似是灌铅了一般,顾念欢瞪一眼身侧的丫鬟,声音尖锐:“看什么看,没见着我的腿麻了傻站着做什么,还想不想活命了”
那丫鬟娇躯一抖,只咬着下唇,默不作声的扶着顾念欢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顾念欢走到里头,便是见着刘若珊正与众人说笑,时而丝帕掩嘴,笑得很是端庄得意。
顾念欢冷着一张脸,走近后却是见着孙菲雅正满面欢喜的站在刘若珊身侧,捏着帕子笑得最是欢喜。
顾念欢只觉一口气梗在喉间,又是委屈不已。
昔日她得势时,孙菲雅只恨不得每日跟在她身侧,最是忠心耿耿,只如今刘若珊不过方被赐婚,孙菲雅却是翻脸不认人,与昔日最是瞧不起的人说笑讨好。
顾念欢深吸一口气,只不断告诉自己,莫要失了太子妃的风姿姿态,方止住怒意的沸腾。
顾念卿不近不远的站在人群的外围,淡笑着望着刘若珊左右逢源。
“诸位姐妹,这些子小姑娘在此嬉戏玩闹,咱们便不与小姑娘们瞎掺和了。正巧暖阁中养了些兰花儿,虽说不是名贵品种,只就着好茶,不若便随我一同去瞧瞧”尚书夫人淡淡一笑,对着让出位置,给少女们玩闹的贵妇们道。
本就不打算与少女们掺和的贵妇们自是应允。
罗氏临走前却是拍了拍顾念欢的手腕,颇为意味深长的与顾念欢对视一眼。
只她二人却是不曾见着,在她二人对视时,站在不远处的顾念卿与在人群中掩嘴而笑的刘若珊,皆是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只不过片刻,二人便已恢复常态。一人淡笑观望,一人妙语连珠。
贵妇人们走后,花园中的少女们马上变得活泼不已,再无长辈在一旁拘着,更是在雪地中玩儿起雪来。
虽说是诗会,却到底只是个名头,并不会在此吟诗作对。
顾念欢走到最是亲密的友人跟前,费了好一番力气,方终是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
只孙菲雅却是不曾与顾念欢和好,只跟在刘若珊身侧,仿佛二人是关系多好的手帕交一般。
刘若珊早便看透孙菲雅的品行,虽不曾出言嘲讽,却也是知晓,断不能再与孙菲雅交好。
顾念卿“畏寒”,自是不会与众人一同游园玩乐,只静静坐在凉亭之中,眉眼含笑的望着玩乐的众人。
顾念欢找回存在感,一转眼便见着顾念卿正坐在凉亭中,一张明艳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只静静地坐在里头,却是叫人觉得很是舒服。
仿佛无论旁人如何,都与她无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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