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
慕容离已经从燕国的边城,攻入了秦国的城池之中,其中不乏秦国的要塞城池。
秦帝对此很是惶恐,只不知他心中是不是仍抱着些许的侥幸,竟也不曾主动归降。慕容离心中有恨,虽说秦黎瑜曾主动帮着他救出了燕国的百姓,只这点儿交情,在顾念卿跟前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凌季从凌国到了秦国,只替慕容离出谋划策,二人合作,一时间仿佛是无人能敌了一般。
这日,慕容离解决了一个城池,便回到了营帐中,与顾念卿说话。
顾念卿从未给过自己任何反应,但慕容离便是笃定,顾念卿定是会醒过来的。大抵这已是唯一的念想,容不得他不信。
床榻上的女子又消瘦了几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竟是没了半点儿的肉一般,却是显得她的下巴愈发的精巧了。
以往燕京中的贵女们,总爱追求一个纤弱,只慕容离今日方是知道,原来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变得消瘦,心中竟是会这般的难受。
“你何时会醒过来呢?”他摸了摸顾念卿的额头,将她额头上的发丝捋好,目光深情不化:“卿卿,这几日我总在想,我待你大抵是不如我自己以为的好的。你瞧,明明有的时候,我是能避免你受到伤害的,只我却总让你冒险。”
“从容芊芊那件事,到如今,我爱与旁人说,定是会好好儿的保护你,只你却总因着我冒险。若你不是我的王妃,大抵便不会被秦栎风算计了罢。”
慕容离叹气,心头上的酸涩一点一点的化开。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只絮絮叨叨道:“若是当初,我在那院子中见着你之后,便不曾对你起了兴致;便是起了兴致,也莫要追着你试探个究竟;便是试探了,也莫要对你动心,大抵后来的事情,便不会有了吧?若是废后赐婚的时候,我能果断些,不要这门婚事,大抵你便不会这般痛苦了。”
可这世上,哪来的若是啊?
当初在院子中见着一身红衣的她,自己便应是起了兴致。自此这段姻缘,便是斩也斩不断了。
“但我总不明白,为何你我要安稳下来,便是这般难呢?我无意于权势,只想要与你一同浪迹天涯。唯独这般一个不起眼的心愿,为何却是不能实现呢?”慕容离痛苦地蹙眉,。
与在将士们跟前的沉稳冷漠不同,在顾念卿的跟前,他似乎总是很容易有情绪。有时候明明知晓不是旁人的过错,他仍是忍不住责备。
“卿卿,怎么办?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记得从前自己仍要上朝的时候,便总爱说,巴不得每日每刻都呆在她的身边,便是上朝都想要将她带上。
“你以前从爱嘲笑我,怎生这段时日,却是安安静静的了?卿卿,我会等你,可我不知晓我能不能……能不能清醒的等到你醒过来。”
他心中畏惧,待到攻下秦国后,若是她还未醒过来,那自己会不会要疯掉?
“我知我这般下去不行,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在战场上,我可以肆意杀敌,但若是我攻下了秦国,回到燕国,又当如何?我心中的恨意,要如何去平息?”
燕国的王府中,处处皆是他们的回忆,他要如何在充满回忆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等着她醒过来?
“但我便是疯了,你亦无需担忧旁人如何。娇娇,咱们的女儿很好,白念晨不愧是你看中的孩子,他能把娇娇照料得很好。你的丫鬟们,很担心你,但除了书若书竹,亦算是各自有了归宿。顾长安,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便是如今有些颓然,亦迟早会恢复过来。”慕容离顿了顿,有些感伤。
这世上的人,似乎没了卿卿,都能很好的活下去。
那么会不会有一日,他们便会忘记,曾经明艳动人的卿卿?
“我不想任何人忘记你,卿卿。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怎样都成,我想要所有人都记住,你是多好的一个人。”慕容离蹭了蹭顾念卿的掌心,道:“若是这些曾经被你当成至亲朋友的人,他们忘了你的存在,你定是会伤心难过的,对吧?”
依着她的性子,定然是会的。
“至于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卿卿。但我若是不好了,卿卿会不会难过?”
会的吧,毕竟他们那么相爱。
“待会儿便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不管你只不知晓,我都会在的。若你醒来,便能见着我,若你仍是沉睡,我亦会等下去。
营帐外,娇娇举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眼睛。
白念晨默默无言,只抱着娇娇走远。
但他耳边,却一直响起慕容离的那句话——但我便是疯了,你亦无需担忧旁人如何。娇娇,咱们的女儿很好,白念晨不愧是你看中的孩子,他能把娇娇照料得很好。你的丫鬟们,很担心你,但除了书若书竹,亦算是各自有了归宿。顾长安,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便是如今有些颓然,亦迟早会恢复过来。
“娇娇。”小少年托了托娃娃的屁股,沉重道:“你要记清楚了,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你娘亲。还有,一定一定要告诉离王,他不能疯。”
无论是对于娇娇而言,还是对于姐姐而言,离王都必须要好好的。
“好。”娇娇瘪瘪嘴,虽是不明白为何,却仍是笃定应道。
锅锅说的,总归是没有错的。
故而自这日后,慕容离便很是明显的察觉到,娇娇来缠着自己的时间是愈发的多了,小人儿虽人小,但却仿佛又懂事了些。
还会时不时的念叨着“娘,不忘”和“爹,好”之类的话。
慕容离略一思索,便知晓了是为何,只淡淡的扫了满脸通红的白念晨一眼,心中对着臭小子却是愈发的满意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慕容离看不开,盼归亦是看不开。何况顾念卿会被秦栎风抓走,小丫鬟心中终究是多了一个结。
令狐默没有法子,只能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便陪在盼归的身边。
但盼归却是钻进了死胡同,令狐默发觉异样,却仍是无可奈何。
令狐默很是着急,但奈何却是无法开导盼归。别看这丫鬟平日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若是不想想通,谁劝都没有办法。
但令狐默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让盼归走出死胡同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十分十分……意想不到的人物。
这日盼归本是独自一人守在顾念卿的营帐外头,赵琦来寻书语,怎知一时走错了道,竟是遇见了正伤心落泪的盼归。
赵琦素来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如何会懂得姑娘家的伤心事儿,见着盼归,他还如对军中的弟兄们一般,只上去便是一拳,只打得盼归摇晃了好几下。
待到反应过来,这是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而不是一个糙汉子。
赵琦呐呐的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抱歉,一时忘了你不是男人。刚刚没打疼你吧?”
盼归目光缓缓的落到赵琦那张粗糙的脸上,她沉默了许久,方是道:“赵琦,你说我若是死了,待到小姐醒过来,她会不会很难过?”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不是一两日了,只因着一心盼着顾念卿醒过来,方是暂时的按了下去。
但整日的胡思乱想,盼归觉得自己便要撑不住了。若是小姐醒不过来,她便是死都不能谢罪。
赵琦吃了一惊,一脸“你在忽悠我”的表情,道:“盼归姑娘,方才是属下鲁莽了。属下一时没注意,将你当成了男人,你若是当真觉得疼了,不若便打回来,我绝对不会还手。但你若是因此想不开,属下,属下怕是要跟着你一同去死了。”
“不是,不是因为你。”盼归缓缓道:“是因着我愧对小姐,小姐是因着我,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可小姐遭了罪,我却是好好儿的,我,我愧对小姐……”
赵琦是出了名的榆木疙瘩,这些话盼归是不敢与旁人说的,她不敢让任何人知晓自己心中的那点儿念头。但赵琦不同,总归便是她与赵琦说了,他亦不会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赵琦一脸的放松,很显然是真的不知晓盼归说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道:“既然不是因着属下,那自然是最好啦!”
他顿了顿,再次狐疑的望着盼归,试探道:“可是你若是死了,那王妃醒来,岂不是又要被你气死了……属下的意思是,王妃既然救了你,本便是要你好好儿的。你这些念头可不对啊!”
寻常安慰自己的人,皆是委婉的很,只赵琦却是直言不讳。
他一脸的憨厚,道:“盼归姑娘,王妃既是救了你,便自是有她的道理。眼下王妃正在昏睡,你却是胡思乱想,这可对不起王妃的一番好意。盼归姑娘心中愧疚,大可等到王妃醒过来再说,但若是盼归姑娘一心寻死,那当初王妃一心救下盼归姑娘还有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