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从湛蓝的天空略进竹林,在这片青翠中划出一道“沙沙”作响的纹路。一片细长的竹叶在风中摇曳几下后,终于还是打着旋轻飘飘的落在了水面上,点出一圈微晃的涟漪。
纪启顺扯了扯稍显紧的衣襟,好让自己的脖子舒服一点。她拾起地上的军帽戴在头上,又伸手在脸上抹了把灰,这才满意的看着水中的倒影点了点头。
她拍去手上的尘土,正打算走人的时候,眼角一扫看到了那个哆哆嗦嗦躺在地上的少年——孙小明。
慢条斯理的把袖口挽起来,她一边在小溪中撩水洗手,一边悠悠道:“你醒了?我还以为按我当时的手劲你还得晚点才能醒。”
对方还是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你你你,你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那不胜惶恐的样子活像是被某人霸王硬上弓了一样。
纪启顺嘴角微微翘起,一挑眉压着声音来了一句:“我是孙小明啊。”
孙小明大惊,随后就见她几步走进,也顾不得自己还躺在地上,扭着身子就往后面挪。一边蠕动一边还惊恐的喊:“你别过来啊,有事好商量!”
纪启顺“哦”了一声,然后就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个手刀。随意把孙小明扔到了一个山洞里后,她提起溪边沉甸甸的两只水桶,顺着那条小径慢吞吞的往回走。
慢悠悠的丛林中走出,纪启顺的步子一顿,她微微低下头,军帽压下一片晦涩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
魁梧的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孙小明”道:“两桶水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纪启顺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压着声音道:“抱歉,我去把水倒水缸里……”
李雷斜睨着眼,看着她满身的尘埃,十分狼狈不堪的样子。忽觉气顺了不少,便挥着手喝了一声:“罢罢罢,看到你个废物点心就觉得心烦,快快滚开!”
“遵命。”纪启顺低着头后退了两步,随后才转身向着水缸走去。把水全部灌入水缸后,她便走向某个有些破旧的帐篷。
掀开打着补丁的旧帘子,就看到两张大大的通铺占满了整个帐篷。她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然后爬上其中一个铺位,准确的说是孙小明的铺位。
这时候已近黄昏,外面早就夕阳漫天了,帐篷里也慢慢的黑了下来。因为快要晚饭的原因,原本住在帐篷里的士兵们都去领晚食了,是以这个大而破旧的帐篷里唯有纪启顺一个人。
她盘坐下来,阖上眼趁着帐篷里没人,慢慢的进入观想。虽然俗世灵气稀少,但是每日的观想还是不能免的。
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后就有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其三长一短的节奏。是召集士兵集合的鼓声。
纪启顺轻吁一口气,慢吞吞的从观想中退了出来。起身下了通铺,撩开帘子走出去,就看到许多士兵疾跑着穿梭在诸多帐篷之间。她也不分辨方向,就跟着人流不紧不慢的跑着。
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纪启顺等人就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乃是练兵之处。已有许多士兵已经到了,之前见过的魁梧男人时不时的对着才到的人怒吼:“快点跑!”
待到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到了后,才有一个校尉模样的人板着脸走到众人面前。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喊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我们今晚要翻过这座山,天亮之前!必须在另一边的山脚!明白了吗?!”
沉默……
所有的士兵的惊骇的看着他,除了纪启顺。沉默是短暂的,随即是猛然爆发的一片哗然:
“次奥!一晚上!怎么可能!”
“就是,上回我们是白天开始爬这座山的,都花了好些天呢!晚上……晚上怎么可能!”
“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啊,怎么爬!”
鞭声突兀的响起,几乎响彻整个兵营,即便是吵得最大声的人也愣愣的看向那校尉。
“军令如山,一晚上,我们只有一晚上。有谁不服?”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掷地有声,恍若金铁坠地。一双泛着寒光的三角小眼不紧不慢的扫过众人。
直到一个矮小却壮实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不满的大骂:“你的,以为老子怕你吗?老子杀人越货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吃……”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有一条鞭子猛然袭来,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然后这个矮小的男人就满脸是血的滚在了地上,痛苦的嘶吼着。像是一只儆猴的拔毛鸡。
众人面色煞白的看着他身上的那道深刻鞭痕,不寒而栗。
校尉左手握拳掩在嘴前,咳嗽一声:“还有人有异议吗?”他眯了眯眼,满意道:“很好,那就都回自己帐篷把东西收拾收拾!一刻钟后,在这里集合!”
一刻钟后。
那个校尉依旧握着那柄鞭子,眯了眯眼喊道:“我只说一遍,所有人都给我听听好!今晚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如果有谁落队了,那……”鞭柄伸出,轻慢的点在倒在地上的矮个男人身上。
“谁落队了,这就是下场。听明白了吗!”
“明白……”稀稀落落的响起。
三角眼猛地一扫,寒光尽显:“没吃饭吗?还是说想和他一样?”
“明白!!”浩荡洪亮的声音响彻齐云山。
校尉裂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很好,出发!!”
“是!”
天色这时候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月光悠悠洒下,照亮了穿行在灌木中的一众士兵。
纪启顺皱着眉拉紧绳索,一边拨开时不时出现的荆棘、一边偷偷的将手伸入怀中悄悄的捏出一张符箓。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这才将符箓贴在身上。
左手伸出,娴熟的掐出一个玄奥的指决,口中轻喝一声:“盾起!”贴在前心的符箓便猛地一亮,随即泡沫般的四散而起,化作无形的一层薄膜覆盖在纪启顺的皮肤之上。
纪启顺颇为肉痛的叹了一口气:她只画了十张符箓啊,本打算在生死关头用来救命的,奈何晚上齐云山黑洞洞的,时不时的就有荆棘之类的植物出现,当真难防……
一边肉痛着,一边还是向前走着。但是她却不用再分心去注意灌木了,荆棘之类的植物是无法破坏她身上的术法“灵御术”的。即便是俗世最好的利刃,也无法瞬间击破灵御术。
但是山路却还是越来越难走了,纪启顺皱着眉望去,她怀疑之后会不会根本没路了。又走了一会,就有一些比较体弱的士兵无法适应这样的行军节奏,慢慢落在后面了。
次日,燕国边界。
东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纪启顺坐在山岩上和所有人一起吞咽干硬的馒头,看着胖嘟嘟的红太阳一点点的挤出地平线,蹒跚的爬上天空。
干冷的馒头在她口中恍若嚼蜡,她肉痛啊!一晚上用了三张符箓啊,十张只剩下七张了!这还怎么安心吃馒头啊!
纪启顺觉得自己都气得牙疼,一边懊悔为什么要跟着这群蛮夷浪费时间,一边认真的思考着要怎么给这群蛮夷弄点乱子出来。不捣捣乱,简直对不起自己那三张符箓啊!
一边寻思着捣乱的法子,一边就听到那个该死的校尉又喊了一声:“都别吃了,出发!”
纪启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