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滔天大罪,把一朵幽幽谷底的白玉兰花惊吓到了,连忙收住了手,停止一切动作。
这才注意到她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狂乱挣扎时头发散乱在脸上,黏成了一团。
赶紧松开紧扣住她双手的手掌,她就像一只被吓到了的小猫小狗,光着身子卷缩在副驾驶上抽泣起来。
重重的呼吸喷了出来,带着些许惊慌,心里一阵懊悔,怎么能对她作这样的事,所幸及时收住了手,没有酿成大错。
他从车座上拿出西装外套,想要给她披上,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推开他的手,冷冷的喝止:“不要碰我!”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心慌的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我?”
她沉默,不想再费唇舌跟他多说一句话,眼里迸射出冷冷的寒光,能在瞬间就将他冻死。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你都对人家做了什么,难道还不允许人家发火嘛,她没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算了。
说实在的,她想过,狠狠的抽上一巴掌,可是她长那么大,还没打过人,更何况是男人,她不敢……
“对不起,我今晚,喝多了,”他沉沉的说,快要将头埋进地里。
可是,喝酒是理由吗?喝酒就可以伤害别人吗?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他怔怔的看着她黯然失色的样子,像个小宠物一样瑟缩在那儿,害怕极了,“先把衣服披上吧!”他温情的说。
她将头抬起,龟缩着,眼神闪烁未定的看着他,带了些愤怒,一把推过他的手。
他将头扭了过去,将头重重的靠在椅背上,沉沉的说:“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上我,”他郁郁的叹了口气,低低的自语说:“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好,你就会喜欢上我,现在才知道,一直都是我想得太完美了。”
“一次偶然的面试,竟让你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我的世界,想你的思绪蔓延在每一个寂静的夜,这三个多月你可曾想过我,”他扭头看着她,深情的说:“我每天想你想得睡不着,每天天明我都有一万种想要回来见你的冲动,幻想着你也在想我。”
他轻笑了一声,“原来是我想得太多,估计你早已经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若不是今天忍不住跑来见你,我,怕是这辈子也不会见到你那么痴情的一面。”
抬眸,愣愣的看着他,眼里残留的那一丝惊吓还未完全散去,原来今晚他一直跟着自己,那么,他已经知道了她和阿弈之间的事情,照常理来说,他不是应该鄙夷自己的嘛,自己爱上的人是个有妇之夫,怎么还……
“你心里当真全是他,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吗?”他忽而问起。
她低眸垂想了一会,确实,在她心里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一开始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会拖累到他,可换做是袭芜弈,她便顾不得这么多,哪怕人生只剩下最后一刻,她也是想和他在一起的,想来,身体不好自己用来敷衍自己的一个借口。
她没有说话,但笃定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他悲痛的情绪从心底慢慢散开,逐渐蔓延全身,半晌之后便已麻木掉了,轻轻的说:“我懂了。”
车外的雨还在拍打着车顶,也许是为了给他悲痛的心情奏响一曲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复下来,开车将她送了回去。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今晚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今后她再也不敢出来见他了,而他也没有见她的理由了,因为,他彻底死心了。
当感情太过积聚,深沉的有如负赘,会使一些遥远记忆中的说话浮到嘴边,让人忍不住想再听一遍。因为没人堪寄,所以只能借一双耳朵,说给自己听。
把湘筱送回去之后,沈晓天直奔千颖的酒吧去,一个在酒吧自饮自醉,随着酒意的麻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麻木了一样,眯起眼在云里雾里,瞪大眼不知身在何处。
飘逸得快要上天时,一只手扶住了他,她瞪着迷离的眼瞧去,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乍眼一看,居然和湘筱有几分相似。
他下意识用手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吟:“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
长长的叹息声,无声无息的刺疼了山雪的心,她含着泪紧紧抱住他,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这么贴身的接触,原来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
闭上眼,一滴泪悄然滑落,安静的享受在他怀中的感觉,刹那间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妙,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告诉我,我还可以怎么做,”他的头沉沉的靠在他的颈窝,喃喃自语,“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这个世界是不是都有一个先后秩序啊,如果你先认识的我,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山雪抚摸轻抚他的脸庞,手指不自觉的碰到了他一直在喃动的嘴唇,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能猜到全是说给湘筱听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楚湘筱那该有多好啊!
她的眼睛不住的露出一股凶意,像一个嗜血的野兽一般,仿佛想要把她痛恨的人撕得细碎。
浅浅淡淡的意念,捉摸不透而又抓住人心,这样深沉而又狂躁的夜晚,注定让每个人无法入睡。
袭芜弈站在阳台上遥望,快要把天边那浓稠的一片乌云看破,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他望眼欲穿,仿佛能看到湘筱的影子一般,含情脉脉的双眼闪动点点光芒,静静佝偻着内心而不让那份余情褪去,思绪乱麻一团,倏忽间的难过又幡然的涌出……
此刻的湘筱躲在床上轻声啜泣着,千颖大概在酒吧里忙着还没有回来,刚好给了她一个空间,可以放出哭声。
她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声音嘶哑着,紧闭的眼角不住的落泪,那一声声压抑的声线从她灵魂深处艰难的一丝一丝的抽出来,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刺了进去,五脏六腑都被掏了出来,悲痛使她有些气短,甚至身体都有些颤抖。
她一边哭今夜受到的惊吓,一边哭被袭芜弈拒绝后的万般心痛,数不清被伤了多少次。
在这样一个寂静孤独的夜里,还是止不住的想他,这个世界他能想的人也只有他,这个囊括了他一生回忆的男人。
可偏偏这个占据了她全部记忆的男人如今不要她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今晚经历了什么,若是知道,会不会跑来自己,就像自己发了疯似的跑去找他。
是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总在重复着一些伤害,没有一个是可以躲藏不被痛找到,却还一直傻傻的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再失望。
一切都是如流水般的离开,她觉得自己的感情世界只剩一片了狼藉,如同枫叶飘在水面上,只剩下微微的涟漪,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只剩下,时间带着疼痛在痛苦的猥琐
天放明了,那一声声微小的啜泣已经听不清了,可能已经随着昨晚无助与落寞的泪水长埋于地下了。
从窗外射进来的第一束光线报道着人间的黎明,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的白云,在和煦的微风中翩然起舞,把蔚蓝色的天空擦拭得更加明亮。
沈晓天被刺眼的光明叫醒,困难的睁开还处于醉意中的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迷蒙的立身了神。
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在自己家中,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但是空气中又飘荡着令他熟悉的气息,那么清新。
这是,湘筱身上独有的味道。
一股喜悦不禁从心底冒出,可当山雪推门的一瞬间,他原本欣喜的那张脸僵住了。
怎么会是她?
“你醒了,”山雪温柔一笑,“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好把你带回来了。”
“哦,”他失望的垂下了头,淡淡的说:“谢谢。”
“嗯,你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她顿了顿,说:“昨晚你吐了,估计现在肚子都是空的,我给你熬了粥。”
说完便走,很潇洒而又寞落的一个转身,带着重重的忧伤。
“等等。”
她愣住,有些惊喜的回头,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这个房间是湘筱的?”他问。
“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转头就走了。
他木楞了一会,拉住盖在腿上的被子,不自觉的放在笔尖嗅了一下,闻到了那股清香的味道,脸上浮现了一抹温存的笑意。
山雪给她盛好了粥,只等他起来喝。
他走出来,瞥了一眼坐在餐桌边的她,淡淡的说:“我走了。”
她惊愕,直直的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柔情,希望能把他留下,轻轻的说:“吃点再走吧!”
“不用了,公司里还有事,需要我去处理,”他一直躲着她的眼睛,不敢看她,礼貌的说:“昨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