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容是个护短的人。
对于沈蕴凌,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怎么放在眼里,也不愿意和她一般计较,以免失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对方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个妾而已,身为皇后,没有必要给妾脸色,那等于是抬举了她。
但昨夜夏宴之上,沈蕴凌的做法很明显,就是想把脏水往南华倾身上泼,这点,已经触及了南婉容的底线。
沈画也说了,沈蕴凌这一胎很可能根本就怀不稳,滑胎是早晚的事儿。一次不成,难保沈蕴凌不会来第二次。
南婉容绝对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再找到任何机会去害人,将她的痛苦加诸在南家身上,让南华倾或者莫瑾言为其背黑锅。
想到此,南婉容已经站起身来,面对一桌子佳肴美食,此刻也已经没了什么胃口。只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也好,你们回去木槿庄呆着暂时别出来。沈蕴凌很快就会搬回此处,与其相对尴尬,不如避开好些。”
点了点头,南华倾伸手,很自然地走到了莫瑾言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走吧,虽然我并不怕和沈蕴凌见面,但此女狡诈多计,避开她,也能避开许多的麻烦。”
瑾言也没有反对,对着南婉容颔首行礼算是告辞,这才任由南华倾牵着自己离开了合欢庄。
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除了蝉鸣鸟叫,便是脚步声和呼吸声,更显山中幽静。
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环境,瑾言酝酿了许久,却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半颔首,目光落在一块块相接的山石小径上。沉默得有些过分。
整理了脑子里的思绪,瑾言能够想到,南华倾或许不知道沈画就是沈蕴玉倾心的那个男子,但他一定早就知道沈画是沈家人的事情。
毕竟南家暗卫最擅长的刺探情报。掌握消息。即便南婉容有意隐瞒,但南华倾这三年来对暗卫组织的执掌和“梳理”肯定会获取关于沈家的详细情报,而沈画是沈家人的这个事实,也就随之浮出水面了。
若是南华倾明知沈画是沈家人,还是和他相交,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在乎这一点,反而请求沈画去守护南婉容的孕期,更显出他对沈画的信任。
若是自己突兀地告诉南华倾真相,肯定会让难以接受的。瑾言觉得,或许让他自己想明白,才是最好的一个法子吧?
感觉到莫瑾言的沉默,更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有些发凉,再联想之前她耽误那么久才回到合欢庄。南华倾抿了抿唇。
不是自己不信任沈画,而是沈画的身份实在特殊,他和瑾言太亲近,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侧眼看着瑾言垂着头,脸色略带苍白,南华倾心中不忍,也不想再忍。只主动停下了步子,试探地问:“瑾言,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猛地一抬眼,从南华倾清澈的眸子里,莫瑾言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双慌乱的眼神。根本无法掩饰。
咬牙,瑾言知道南华倾不可能随意敷衍过去,只点了点头:“侯爷,妾身之前随沈太医前往玉梨庄取药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沈贵妃得知她。竟是想要和煜王私会!”
“什么?”
眉头一沉,南华倾不敢让莫瑾言再说下去了,左右望了望,确认并没有跟随者或者偷听的人,这才将瑾言的纤腰一揽,低声道:“走,我们回去木槿庄再说。”
瑾言也不想就在这里和南华倾说话,点点头,感觉他在用内力轻轻带着自己,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行走的脚步更是快了不止一倍,没多久,就已经穿过了木槿林,回到了庄内。
让荣儿守在前门,又吩咐倚栏看住后院的小门,南华倾带着莫瑾言进了屋子。
没有开口询问,南华倾先为莫瑾言斟了一杯温茶:“你没有在合欢庄说出来是对的,姐姐若是听了这些,难免情绪会不稳。先压压惊吧,再详细地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喝着温热的茶水,齿颊中留着淡淡的苦涩与清香,瑾言点点头,放下杯盏,这才开口:“其实,我和沈太医都没有看到煜王出现,只是听见了沈蕴凌和她婢女之间的谈话”
于是,莫瑾言挑出重点,将自己和沈画如何在玉梨庄旁的观景亭停留,如何藏身于亭下偷听到沈蕴凌和婢女的谈话内容,以及沈画为了保护自己,先出去支开了沈蕴凌等等这些过程,几乎没有疏漏地,都告诉了南华倾。
南华倾一边听,一边看着莫瑾言的表情变幻,终于也明白了,到底困扰她,令她一直欲言又止的事情是什么。
“瑾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南华倾语气有些涩涩的:“是沈画主动告诉你的吧?”
“早在三年多前,我向沈太医询问侯爷您的病情时,他就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瑾言答了,却话音一转:“侯爷,您应该能听出来,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沈画和沈蕴凌之间”
抬手,示意瑾言不用再说了,南华倾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姐姐以为我不知道,但三年前,梳理暗卫组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沈画是沈家的远亲。”
“这点,我想到了。”瑾言看着南华倾,见他表情中凝着一抹深沉,就知道他没有骗自己:“侯爷您执掌南家暗卫,沈太医救了您的命,您不会不打探清楚他的家世底细。”
南华倾苦笑着甩了甩头:“你看,连你都知道的事情,姐姐还让阿怒瞒着我。可是沈画在我身边多年,有些事情即便不说,我和他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知道了他是沈家的人又如何?他只是姓沈而已!沈画愿意救我,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和南家和沈家之间的纠葛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侯爷,您知道沈画和沈家的关系,却知道沈蕴凌身为贵妃,为何会顾忌小小一个沈家远亲,一个太医院的御医吗?”瑾言有意反问,想借此再探查一下南华倾的反应。
因为暗卫既然能查到沈画的身份,就难保不会查到沈画就是沈蕴玉当年倾心的那个男子若是南华倾知情
南华倾并未察觉莫瑾言这样问的用心,只摇着头:“沈画是沈丛义的远亲。汝阳侯这个人,对外颇有贤名。虽然沈画的父亲只是沈家老侯爷多年前收的义子,但汝阳侯也一直对沈画一家照顾有加。沈画游历南疆,得了蛊毒的配方,倒让沈蕴玉得了便宜,用来毒害我这些事儿,我都是知道的。不然,以沈画的医术,甘愿舍弃太医院的高位,花费整整五年时间来为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悉心解毒总要有些理由吧。只是这些,却不足以成为沈蕴凌顾忌沈画的理由哪怕沈家怕沈画泄露这件事情,所以会不敢动沈画,任由其帮助我南家,但沈蕴凌此女,性格乖张,更兼有怪癖,他为什么会听沈画的,我还真的不知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莫瑾言接过话,开口道:“侯爷,你可曾追查过,当年沈蕴玉想要与其私奔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瑾言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让南华倾循着已有的线索,自己去挖掘,因为只有这样,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才会不那么伤人吧
“你是说?”
南华倾怔了怔,虽然觉得自己猜测的答案有些不可思议,但看着莫瑾言有些黯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应该是从沈画那儿知道了什么。
“沈蕴玉当年喜欢的男子,就是沈画。”
瑾言上前一步,伸手将南华倾扶着,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心下钝钝的有些发疼。
“是沈画是他沈蕴玉是为了他才”说着话,南华倾还没有想通,反手一把抓住莫瑾言,低首看着她,眼中有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点着头,莫瑾言用着极轻微的话音道:“沈画无意于沈蕴玉,但沈蕴玉却想要悔婚。汝阳侯肯定不可能答应,沈蕴玉这才铤而走险其实我觉得,沈蕴玉偷盗毒药,最后自食其果,或许是她早就料想到的吧。没有人能对南家家主下毒之后抽身离开,沈蕴玉只想借此对汝阳侯反抗罢了,更借此,让沈画后悔一辈子,也挂记她一辈子。”
深吸了口气,虽然对于沈蕴玉,南华倾除了厌恶,再无少年时的那种爱慕,但听见这个事实,心底总是会刺痛,痛到难以抑制。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但自己曾经的女人,竟是为了沈画才会想要毒害自己,这种揪心的感受,犹如千万根针刺入了身体,除了痛到麻木,南华倾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停住这种自我折磨的疼痛。
莫瑾言将南华倾苦楚不堪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只能默默地将他抱紧,想要借由自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