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舞玲珑走后,苏长雪便一人窝在楚府书苑静心,她不喜热闹,自是不愿参与论政之事。
她本想让古渊一霸古霸天查清那少年的身份,岂料世事无常,一纸荒唐事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苏姑娘,看开些。”
阿肖在案几上研墨,看着愁眉不展得苏长雪,微露笑意,“都是命数。”
“她是你的骨肉,你为寻她,历经苦楚,可如今,为何反倒释怀了?”苏长雪抬起眸道。
“几日前,我一心想救她性命,可是待我知晓怀真大师愿意收纳她,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苏长雪重重长叹一声,问道:“那我的药汤是否就仅仅差了一味连心之人的血?”
“你那碗药汤里加了什么?”
“除了一些珍惜药草,我的血,用灵力续住血力煎熬制成的。”
少年神色复杂,看向苏长雪,“你的血,可有特殊功效?”
“我是双生体质。”
研墨的手蓦地停顿,少年身子微微抖动,似是有一腔情绪扼于咽喉,他扶住案几,张张口,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那么你的本名是什么。”
“何肖。”少年喉咙抖动出二字。
“为何要抛弃玲珑?”
何肖沉默良久,收敛了笑意,方才开口道:“家徒四壁,不得已将她抛弃在舞府门外。”
“玲珑心,菩提魂。”
苏长雪长念三言词,颔首道:“算了,再问也仍更改不了事实。”
“你去哪?”
何肖见苏长雪搁下书册,拔腿便往外走,不由问道,却听得她干脆而又清丽的回答,“去侧苑。”
“你要学分辨药草?”
当听到苏长雪的请求,楚家老妇着实吃了一惊,“苏姑娘,老奴行医数十年,自是知道这行的苦,你可否告诉老奴,你为何要学习这辨药之本?”
“嬷嬷,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连心蛊毒需得连心之人的血放能解毒,为何不能用其他药草物件来替代。”
老妇笑笑,想起当初自己也是这般执拗,并未言语,而是将刚碾好的灰褐色药末盛出,置到苏长雪面前,“你可知这是何药?”
苏长雪嗅了嗅,并未知晓,用指尖捻了一点药末放入口中浅尝,略苦却又不腥,终是摇摇头,不知是何药物。
“此药,是长清散,可治跌打损伤,是不可多得的良药,这是基本,你确定,还要学?”
“学。”苏长雪不假思索道。
好不容易嘈杂的偏苑到夜幕静乐下来,苏长雪仍在药房钻研医术,正逢明月当空,透窗而进的月光仿佛被一个酒碗盛满一般。
“阿雪。”
忽来的一人影闪过,苏长雪将手擦净,走出房外,定晴一看,道:“是你。”
白疏离携了两小罐美酒,递与她,眸子里满是闪烁,“我听楚前辈说你近来喜好喝酒,我……”
苏长雪未等他说完,接过酒罐,撑着房门道:“进来吧。”
白疏离看着一地狼籍,自是知道苏长雪这几日一直在寻找可解蛊毒的另一种方法,不由心头涌上一丝异样,道:“你不必介怀玲珑之事,那是她的命。”
“命?”苏长雪转过头,盯着白疏离看了好一会,“那么,我的命又是何。”
“阿雪。”
白疏离夺过苏长雪的酒罐,“你这么喝会很快烂醉。”
“醉了岂不是更好。”
苏长雪劈手夺回酒罐,仰面灌了下去,清风潜入,二人的衣袂微扬,皎洁的月光,香醇的美酒,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白疏离见状,同样一饮而尽,下一刻,这些相汇流入胸怀,二人皆是沉默。
“阿雪,我很怀念我们幼时在一起的时候。”
“幼时之事已是过往云烟。”苏长雪脸色微红,“你知道我为何要习辨药草。”
白疏离微愣,随即摇摇头。
苏长雪微醺笑意,扬扬手,显然是有些醉了,“再过几月,邪龙问世,瘟疫横行,弱水之灾,我若是能尝遍百草,辨清药理,便可以多救一人性命。”
白疏离听到此处,只觉得他们二人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他缓缓起身,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未曾想他二人从昔日的无话不谈到如今这般生疏冷漠。
“阿雪,倘若日后我为世人所唾弃,你还会和从前一般信我吗。”
苏长雪强撑着意识,清清嗓子,道:“会。”
虽是一句醉言,但白疏离却说不出来的心安,楚府的仆人往偏苑送了许多美酒,不一会,桌上、地上躺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子。
二人从当初滴酒不沾,到如今喝的酩酊大醉,瘫睡在地上。
苏长雪在恍惚间似是又看到梦里的那白衣翩然的男子,缓缓轻柔地抱起她,向外走去。
“师父,师父……”
苏长雪揽住男子的脖子,不断呢喃道,男子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步伐放缓了许多。
“我说,你还真让她去辨什么药草,学什么医理,还有,既然让人家去闯,却不放心她,我真是搞不懂你。”
厢房内,楚傲天一开口就止不住的说话,像打开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九幽脸色愈发难看,停了片刻,道:“师叔,说够了?”
“好,和你说也是白说。”
楚傲天夺过九幽刚倒好的茶水,咕咚一声灌了下去,续道:“你说这丫头为什么非要去找那妇人学辨药?”
“师叔,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何必这般气恼。”
“气恼!”
楚傲天噔得起身,将茶杯搁下,“你说眼看弱水之势要卷土重来,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冷静下来后,楚傲天沉默不语,揉着眉心,“她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刚才是我有些气急了。”
“师叔,你看这个。”
九幽从青纹花瓶后的隔层中取下一柄长剑,神色清冷,“这是白疏离带回来的。”
“空泽朝代的遗物?”楚傲天不可置信,接过这柄长剑仔细打量,“南疆的遗物!”
“所以说,你我都错了,邪龙很快便会降世,而并非几月以后。”
“你是说……不可能,我们是星象师,如何能预测错了。”
“那就要看看绝冥如何用星象之力迷惑众人的吧。”
楚傲天面向窗外,看着月色渐浓,微风清冷,心下一沉,抿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