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重逢之度》
慕容云在梦境中迟迟未能走出,因是对涟韵做法的震惊以及懊悔,胸中憋着一股烦闷,于是便徘徊于无尽的幻梦里。
“舒儿,去带他出来吧。”
苏长雪合拢了水镜,吩咐舒儿前往结界中将慕容云带出,舒儿领命后便转身消失在了主室内。
“你来南疆已有些时日,司命神殿不需要人照看?”
“虽然需要,只不过旁人犯不着打它的主意,左右是一座冷冰冰的宫殿,四周结界颇多,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舒儿自结界外素手一挥,原本浮空而现的幻境陡然消失,慕容云跌落至结界外,翻了几个跟头这才缓了过来。
“大哥哥,我们圣女知晓大哥哥来此,特让我关了这结界,放你进来。”
“这么说,我并非一人独闯过了这幻境?”
“大哥哥执念太深,若是再深陷其中,怕是会丧命于此。”
慕容云眉头微皱,抬头看向结界外的南疆,竟并非卷宗上记载的那么阴翳,族民所住之处错落有致,规划整齐,主殿俨然屹立在村落之上,拔地而起,琉璃玻盏,灯翠珠帘,自生气派。
“这里便是南疆?”
“正是,大哥哥,快些走吧,一旦外族人到来,夜晚必会有一场暴风雨,到时行路便困难了。”
“莫不是因为江中魂怪所知,以暴风雨警示?”
“算是吧,我自出生便与阿娘守护在江岸边,但凡有外族人闯入,魂怪都会掀起巨浪,风云聚变,以示警示。”
慕容云一路跟着舒儿,自村落沿路而行,很快便抵达到了主殿,此刻林俊独坐高位,周围却未有一人陪伴,更不见苏长雪的踪影。
“参见王。”舒儿行礼。
慕容云知晓,来此南疆,他也要依照南疆的习俗行礼,正待要学着舒儿的样子,林俊便开口道:“恭亲王不必多礼,来者即是客。”
舒儿退至一侧,慕容云虽有疑惑,面上却并无波澜,林俊眸光幽深,抬起桌上的茶盏放至手中,却并未饮用,而是看着杯中茶叶起起浮浮,沉默许久,方才道:“想必此刻恭亲王内心有许多疑惑。”
“是。”慕容云吐出一字。
“既然如此,便等圣女前来,方可知一切缘由,你与花无悔同行,自然知晓孤已留下了顾上阳,所有干戈还是讲清楚为好。”
慕容云坐至一侧,舒儿则上前禀报了近些日子南疆外域的情况,林俊听罢,不由地紧锁眉头,还未开口再问,便听得外头有人禀告,“王,圣女到了。”
“嗯,让她进来吧。”
苏长雪一袭青绿色的水裙衫,略施粉黛,浅笑顾盼,令人移不开视线,只是暂别一段时日,慕容云能明显感受到她周身魔性的增长,缓缓起身,看向于她。
“参见王。”苏长雪扶手行礼。
“免了,阿姐,再过十日,是祭司继任仪式,到时,需要你传力于林修文。”
“王尽管放心,我已安排妥当。”
苏长雪说完此话,目光落于慕容云身上,道:“云歌,别来无恙。”
在听到称呼的转变之时,慕容云身子一震,却是强扯出几分笑意,道:“别来无恙。”
“好了,今夜孤设宴,让你们几人一聚,也算化解往日矛盾,不知恭亲王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待散去后,苏长雪与慕容云一前一后在这主殿四周闲逛,苏长雪详细地与慕容云道明南疆的过往,以及族落的分布,慕容云一言不发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
“为何我发觉你见到我这般沉默?”
“我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是关于涟韵的事情吗?其实她的死我一直心存愧疚,直到最后都不曾听她向你说明真相。”
“那些信……”慕容云欲言又止。
“那些信我只收到过一封,余下的皆是涟韵所写,她为你付出的,远比你表面看到的要多。”
“为何不早告诉我。”慕容云眸子睁红。
“因为,这是我与她的约定,其实你心里一直惦念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她,只不过你得执念太深,根深蒂固于我,云歌,你该看清楚你的内心。”
“我的内心。”慕容云倏地停下脚步。
“我很感激你替我分担我的魔性,十日以后,祭司继位,我也会将分出去的这两部分魔性全数收回于我体内,这样,你与小龙皆不会再承受与我一样的痛苦。”
“阿雪。”
“云歌,别拒绝我,我有能力去与这股魔气抗争。”
苏长雪言语中有一股不容分辨的倔强,慕容云摇摇头,随后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倘若我再拒绝你,怕是也于事无补了。”
“走吧,带你去见见九幽。”
“九神君?”
“嗯。”苏长雪径自朝前而去。
“不必寻我,方才我去了主殿未见到你们,想来恭亲王到此,定会与阿雪一叙。”
“昔日匆匆一别,还未好好向九神君道声谢,若不是神君铸灵给我,怕是我已经命丧当场了。”
“那还是多亏了灵芝姑姑妙手回春,不然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给你渡灵。”
二人的气氛十分微妙,正待苏长雪在思虑如何化解僵局之时,听得林修文前来与九幽耳语几句,随后九幽道:“你们先聊,今夜筵席见。”
“圣女,九神君前几日教授我的那套剑法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今日特来请教于他。”
苏长雪微微点头,九幽便带着林修文先行离去,这悠长的红木长廊又只剩下慕容云与她二人。
“陪我走走吧。”苏长雪开口道。
“阿雪,倘若让你选择时光逆流,你会回到哪个时候。”
“逆流……或许我不会选择回去。”
“为何?”
“倘若时光逆流,我不会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个抉择,无论对我阿娘,还是对九幽,对你们,我都不后悔。”
“你知道吗,我曾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直到今日,我感觉这一切都像在梦里一般。”
“云歌,你俯望这里的一切,你便会发现,身居高位,更多的或许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身上背负着一种责任,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
“我明白。”
慕容云颔首,看着主殿下族民和乐,长夜灯开始燃起,集市上热闹非凡,不由地叹了口气。
“那么,你我,又该是怎样的境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