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不爱我?很简单的问题,答案无非两种,爱或不爱。
江煜城却依旧沉默不言,好似游移不定。拨开时玖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他吁了一口气,迈向办公桌前,拨下内线,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话。
“Vivian,送时小姐回家。”
时玖玖愕然,猛地冲上前去,抓住江煜城的手臂,再也忍受不住多年来的压抑,尖声质问:“江煜城,你说话!你凭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凭什么对我不冷不热的!你凭什么……”
“怀孕期间去干兄妹相|奸的勾当还非得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时玖玖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受够了。”
因江煜城反唇相讥的话语当即愣怔,时玖玖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他说的话没半点情愫,叫人心寒,但这会儿时玖玖反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江煜城冷哼一声,抻了抻身上的衬衫,故作漫不经心地应她:“不是鱼儿,装什么失忆啊。”
随即,江煜城用一种戏谑的目光望着时玖玖,手指捏住她的小耳垂,缓慢揉捏,乍一看像是在调|情。
“既然后来主动承欢,那一开始求我救你是什么?跟他玩欲拒还迎?”江煜城强逼着自己以不带脏字的话语羞辱她,没说两句,他话锋一转,厉声吼道,“时玖玖你怀着我的孩子,爬上别人的床,凭的又是他|妈的什么理由?!”
“啪”的一声,时玖玖给了他一记耳光,下手很快、很重。
江煜城面不改色,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伸手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径直迈入了办公室,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时玖玖,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母亲。六年前,在江煜城看到那盒录像带后,得出的结论。
一时间过往的情绪陆续涌起,江煜城在迈入电梯后,卸下外人眼里所有的强硬,瘫软地靠在墙上。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为“FionaFu”。
他粉饰情绪,按下接听键。
那边是柔和的女声,很标准的中海口音,字正腔圆地叫他,“煜城。”
随后也是很欣然的口气,“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到中海,你别忘了和Sunday来接机。Sunday在你边上吗,我跟他说说话。”
江煜城一顿,才幽幽开口:“他出去玩了。”
紧接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无奈又宠溺的口气,“好好好,给你,说吧。”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很清脆的声音,颇具童稚:“Dad。”
原本紧蹙的眉梢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顷刻间舒展,江煜城脸上浮笑,退却了好几分凌厉和强硬。
江煜城一口英语,很地道,叮嘱着:“Saturday,要听AuntieFu的话,知道吗?”
而此时此刻,时玖玖依旧在办公室里。坐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她双臂抱膝,念散,欲断,泪干。
江煜城话只说了一半,但她已经大概知晓他话里的寓意。
彼时,她孕六月,出门散心之际,被时柏宇掳去,软禁了两天。因为当时正值军区演习,作为精英人才的江煜城在部队指挥工作,而且自己也没受伤害,时玖玖索性将此事隐瞒,不想他多心。
绞尽脑汁将过往的回忆一一捋清,除了此事,时玖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把自己跟时柏宇联系在一起!
原来,信任单薄得似一张纸。曾经,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男人,竟对自己忠贞起疑,甚至一直当她是乱|伦荡|妇!
罢了,她不要了。
时玖玖擦干眼泪,直起身来。向来,柯以轩最不齿的,便是她拿不起放不下的劲儿。但她不觉得有错,甚至一直认为,等他,是他做过最好的事。可现在,非也。
身为“情感专家”,时玖玖分析过许许多多的案例,无论是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抑或零星琐碎的一地鸡毛,归根结底可以用两字解决——信任。
不信,无爱。
悲秋伤春后,时玖玖蓦地想起,天啊,小孩儿还在等她呢!
时玖玖平复情绪,当即提起自己的包包,推开磨砂玻璃,直奔电梯入口。可当她来到店铺门前,却丝毫未见小九九的身影。低头看看了腕表,她竟然拖沓到了傍晚时分,时玖玖开始担心,小孩子会不会出事。
一路寻觅,却也是无果。时玖玖拨下家里的电话,想着是不是小孩自己先回家了,却一直无人接听。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时玖玖愈发地担忧。虽然小家伙很聪明,但毕竟是小孩子,况且又是刚从美国归来,人生地不熟的,怎叫人不担忧。
这老天爷啊,还不叫人省心。一霎时,黑云弥漫整个天穹。一条条枝桠似皮鞭般肆意叫嚣着,在风中抽打着。很快,噼里啪啦的雨珠落了下来。
回到家里,时玖玖顾不上自己已然浑身湿透,喊着他的名字,找寻了各个角落。她既颓然,又心慌,手足无措,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
蓦地,听到存放她早期作品的房间里发出低微的抽泣声。时玖玖猛地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
小九九浑身湿透地坐在地板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棉质长袖,卷卷的头发湿哒哒地耷拉在头顶。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泛红得厉害,在看到时玖玖的那一刻,他立马用小手擦掉自己满脸的泪痕,却还是发出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抽泣声。
时玖玖当即奔了过去,蹲下来扶住他的肩头,抚摸着他的小脸儿发问:“怎么了?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担心死了。”
手碰到他身上湿透的衣衫,又瞥到放置一旁的迷彩小外套,时玖玖一怔。
“你不是穿这个的吗,怎么这个不湿?”
小九九不答,只是猛地将头扎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这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啊,方才,他脱下,一路捂着,怎么也不让外套被浇湿。
“时玖玖,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时玖玖直说好,抚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对于小九九的一反常态,时玖玖十分疑惑,等他稍微缓和下来,她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埋头在时玖玖怀里,小九九踟蹰,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好了。犹豫片刻,他决定还是使用善意的小谎言。因为,他想留下来,想做“宝儿”,有妈妈疼爱。
“我爸爸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他嫌弃我是拖油瓶不要我了,时玖玖我成孤儿了,你收留我一辈子好不好……”唉,说这么多谎话,鼻子以后会不会变得很长呢,小九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什么!”时玖玖怒了,贱男人!
但随即,时玖玖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倏尔,她淡淡一笑,揉着他的小脸点头。
时玖玖原本就曾幻想着“扣留”小九九,总觉得他的到来是老天爷赐予的礼物。即使她明知道小孩的话也许掺假,可她私心却不愿意去探究,只要小孩儿的家人不找来,她可不可以当他是自己的孩子……
小九九欣喜若狂,在时玖玖的脸上“吧唧”一口。
“快去洗澡,别感冒了。要不要我帮你洗呀?嘿嘿……”
时玖玖发出压低的笑声,又伸出魔爪,小九九像一溜小鱼儿从她怀里蹿出,飞快地跑出了房间,于门处探出他那一头小卷毛,“不准偷看我。”
忍俊不禁的时玖玖霎时一扫白日里的不快,连忙起身,给小九九放了热水。随后她换了衣服,挽起衣袖,准备充当“良母”——下厨。
在将糖醋排骨做成盐醋排骨后,她坐在餐桌前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小九九握住她的手,一边拿住勺子当话筒,发表感言:“时玖玖,这是我吃过最特别的排骨。你具备创新精神,我兄弟不如你!”
此时,松球在餐桌边忘了时玖玖一眼,皱着脸,眼神儿极为鄙视。
时玖玖揉了揉小九九的发顶,泄气般幽幽开口:“你跟着我,苦了你了……”
闻言,小九九依旧咧着嘴笑,你会不会做饭没关系,反正你是我妈妈。
料想不到,深夜时分,时玖玖不知为何就醒了。蓦地,她碰到小九九的身体,天呐,很烫!
打开灯,时玖玖摸了摸小九九的头,如火烧般。发烧了,怎么办呐!唤了他好几声,却怎么也不醒,时玖玖一时慌了神。
自幼铁打般的身体,极少生病,时玖玖根本没经验,更不懂得如何去照顾一个小孩儿。时光跟男友出去旅游了,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时玖玖只好抱起小九九,奔往医院。
“妈妈,妈妈……”
病床上的小九九死死地拽住时玖玖的手,唇间呢喃,他唤得极轻,小嘴儿翕动时,犹如绽放出一朵朵小花儿来。
这一声声呼唤仿佛是在敲着时玖玖的心门,咚、咚、咚,她如鲠在喉,反握住小九九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在心里,她默默地回应,诶,我在。
时玖玖不敢合眼,后来实在太困,她竟不知不觉眯了眼,伏在病床上睡着了。
忽感身上一重,她睡得轻,睁开眼眸,身上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很熟悉的味道,是柯以轩的。
只不过刚过三四个小时,看到他是赶了最快的班机回来的。
“刚我问过医生,没什么大碍,放心。”柯以轩安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玖玖有些心虚,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想留他就留吧,你开心就好。”柯以轩一眼看穿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