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赤司刚成为洛山的学生会长。那时少年第一件事就是把会长室那些机要文件读了个透彻,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安藤花穗的大名。
当然,自洛山建校以来毕业的学生不知凡几,成为各方面名人的毕业生也不在少数,仅仅一个三帝花的头衔还不至于让赤司瞩目,他之所以停下视线,是因为他见过照片上那个少女。
当年他还将自己锁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候,仅有那么一次,从隔壁跃上窗台的不是那个爱唱歌的女孩,而是一个似乎是有备而来的少女。那时的她看起来大约就和他们现在同样的年龄,五官分开来看十分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看她的穿着似乎出身也不错,即使年纪尚幼也透出些许隐约可见的优雅,只是表情实在称不上良善。
他不知道她是谁,却直觉地觉得并不好相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从来就没错过。
“你在这里多久了?”
他不知道她如何确定房间里有人,却也不打算理会她,沉默地低头看自己的书,打定主意等那人自己离开,然而少女却似乎也并没打算得到回答,只忽然又近乎自语般开口。
“最好快点离开哦,不然会发生让你后悔的事情。”
他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即使是被母亲不发一言地抛下,只有自己守在那个房子的时候,他依旧不曾有过后悔的念头。他原本就是这样执拗的,用秋叶的话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对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认为有错,自然也谈不上后悔。
他不认为自己会后悔,却极端讨厌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那是源自赤司一族一脉相传的倨傲也是天性。
然后那个女生就离开了,像是她原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告诫他这件事而已,他听到隔壁阳台传来女生“花穗姐你在哪”的询问声,心底微妙地对那个叫做“花穗”的少女感到不爽。
赤司征十郎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他只忠于自己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秋叶从三楼落下的事件,赤司也因为后来发生的各种事件逐渐忘记了那个小插曲,直到再一次看到那张脸。
时隔多年依旧如此让人不爽的脸。
“赤司?”看他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千叶遥伸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哎?”
“那家伙……说过今天下午要去见一个很久没见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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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似乎一直是人来人往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不论何时都是喧闹不已,人潮涌动的声音,嘈杂声,机场里不时响起的播报声,以及久别重逢的亲友们相拥着欢喜的声音。
“花穗姐!”
远远看到自己要等的人,秋叶急忙挥了挥右手,左手将写有女人名字的牌子举得很高,金色长卷发的女人循着声音看过来,一手将眼镜将发上推了推,朝少女露出浅浅的笑容,随即转过身朝身后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穿黑西装的男人点了点头便散开了,女人这才转过身朝秋叶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小叶儿。”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呢!”秋叶红着脸激动不已,“突然接到你的电话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我前几天在马尔代夫遇到老师和师母了。”雷厉风行惯了的女人开门见山地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颊,“你这丫头,听说最近都有了男人和孩子了?”
秋叶的脸颊蓦地爆红。
“才不是啊!那个是误会……”她一边努力挣脱女人的手一边试图解释,然而大脑一片混乱的状态让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投降似地哀叹出声,“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我会好好给你解释清楚的。”
“不用解释了。”安藤松开手轻啧了声,“等下直接带我去见赤司家那个小子。”
“赤司家的小子……”秋叶囧囧有神,整个京都敢这么说赤司家族的人大概也只有眼前这只了,不过……“花穗姐要赤司有事要说吗?”
“当然有事。”安藤伸手将墨镜拉下来,另一手拉着秋叶朝机场门外走过去,“而且是攸关人命的大事。”
“唉——”
对于自己这位偶像毫无所知的少女疑惑地拖长了音,随即便被拉着上了车,直到一口气冲到洛山学校,守门的人一看到安藤的脸就直接放行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身旁这位女性以前也曾经是洛山一方霸主来着。
比之赤司绝对不会弱的影响力,与之相反的是绝对高调的行事作风,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唯我独尊的气势以及……绝对不许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换言之,这两个人碰面的结果,绝对会——“相当糟糕。”
这是秋叶直觉地想法,当然当事的两人也没让她的直觉落空,两个都不甘示弱的人几乎是刚一见面就斗了起来。
“小子,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身高还维持在基本水平线啊。”
“学姐说笑了,这么多年没见您应该都是孩子的妈了,真亏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脸上的皱纹都不太看得清楚呢。”
赤司真毒……所有大龄女青年最忌讳的事被他一口气说光了,秋叶叹为观止。
安藤虽然已有防备,却还是免不住窒了下,想了半天还是压住了脾气,一脸睥睨地抬起下巴。
“你要让对学校有重大贡献的学姐一直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赤司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眼眸微微眯起。
“这可真是失礼,学姐不提我倒是忘记了,档案上学姐曾经破坏的喷水池,修理费似乎还没补上。”
说着,他真的拿出了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看着泛黄的纸张以及上面当年自己龙飞凤舞写下的欠条,安藤的眼角抽搐了下,随即将视线转向千叶遥。
“那个不是说好了你姐来付的?”
千叶无辜地举起手。
“抱歉,我姐说她只是个工薪阶层赔不起……”
“听她鬼扯!”
熟悉的暴躁台词在前方响起,赤司蓦地把视线转向秋叶,少女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尴尬,赤司眯起眼。
就说呢,她的父母都是那么温柔的人,原来她的那些话都是从这个女人这里学来的。
“喂,那是谁?会长的亲戚吗?”
“不知道啊,不过真是大美人啊!”
“啊我知道,好像是以前毕业的学姐,我在学生会历届集体照上见过她!”
“啊啊啊我也想起来了!是安藤学姐!她可是我舅舅的梦中情人!”
洛山自建校以来一直只京都的世家子弟挣破了头要进的学校,因此多数的有钱人家学生都是踩着家里亲戚的脚步进来的,学校里有钱人家多得都没什么可比性,学生会室就更是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也不约而同地怀揣着同样一颗八卦的心。
听到门外传来学生们喧闹的讨论声,赤司朝千叶瞥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随即走到门口示意众人别乱看,少年少女们不甘不愿地挪开了脚步,却还是时不时朝学生会室瞥过去,直到千叶无奈地拉下百叶窗。
“切——会长真小气。”
“不过安藤学姐不是出国去了吗?突然回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要参加学园祭?嘛,也不至于啊……”
“哼哼,我知道哦,她应该是来参加婚礼的。”
“……会长和深谷的婚礼吗?”
“……当然不是了白痴。”
“……会长室的隔音似乎不太好。”门外那些八卦都听得清清楚楚,安藤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太阳穴,“事先声明,我对你们的婚礼完全没兴趣。”
“原本也没打算邀请你。”赤司挑眉不甘示弱地反驳,“不过既然学姐这么说,我会记得送上一份豪华请帖的。”
“……喂。”被无视的未来新娘尴尬地瞪了瞪眼,“你们两个就没有正事要说了吗!”
“就是在说正事啊。”安藤一脸理所当然地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再说你们会不会有婚礼还是未知数……”
“花穗姐!”少女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我生气了。”
“好吧。”安藤摊开手在沙发上落座,顺手墨镜丢到茶几上,双腿交叠,一派慵懒的模样,“赤司君是聪明人,我们就开门见山吧。”
“请说。”
“平行世界的那个小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别人?”
“原本正有这打算,不过听你的意思?”
“那就好。”安藤忽然又坐正身子,一脸头痛地摊开手,“托这个的福,那个世界的我快要被‘你’折磨成神经病了。”
“‘他’做了什么?”
“‘杀了那家伙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女儿回来’,那家伙这么说的哦。”安藤挑眉,“因为……”
“不管有多少个世界,赤司征十郎只能有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年悠悠开口,抬起头,异色双瞳居然写满了笑意,“果然……有趣。”
再一次找到了,不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