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淑听到崔胜贤这样说,心里一时感动得很,笑得欣慰有酸楚,说:“谢谢你,谢谢。”崔胜贤正待安慰什么,那边南卉甄已经跟李贞梅道别完了,已走了过来。看着韩美淑有几分异样,南卉甄表情微微带上了些急切,问:“妈妈,怎么了?”
韩美淑拍拍女儿的手,说:“没神马,妈妈刚刚被风迷了眼睛了。卉甄跟李阿姨道别完了吗?”南卉甄点点头,韩美淑就说:“那好,我们就准备回家了哦,你来跟你的新朋友道别吧。”南卉甄听话地走向站立着的崔胜贤,比塔普君矮了一个头的她仰头问:“你明天还来这里么?”
崔胜贤点点头,说:“嗯,要来的,这段时间我都要来的。”女孩这才微微有了些笑模样,伸出小拇指,道:“那我们说好了,我明天来找你玩哦?”崔胜贤看了看女孩纯净的眼神,又看了看女孩身后眼含期待请求的韩美淑,笑着勾上了南卉甄的小指,说:“嗯,说好了,明天一起玩。”
于是,自那一天之后,南卉甄就真的在韩美淑的带领下,每日都到《我是老师》的剧组来找崔胜贤玩,崔胜贤本来该开始,也是带着些责任感跟南卉甄相处的,但是慢慢的,他越来越喜欢跟南卉甄聊天,因为这个女孩虽然话不多,但是却是个最佳的听众。
崔胜贤那些半冷不热,连Bigbang的弟弟们都嫌弃的冷笑话,却总是能毫无意外地将南卉甄给逗笑。而且她虽然看似对很多生活上的是懵懵懂懂,内里却是一个很有见解的女孩,比方有一次,崔胜贤不知怎的,跟南卉甄聊起了有些家庭教育孩子的态度上。
崔胜贤说:“很多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尽善尽美吧,既能拥有好成绩,又多才多艺,还有个良好的品行。”南卉甄疑惑地问道:“那么,那些父母,完美吗?”崔胜贤摇摇头说:“不可能都完美吧,应该说大多都不完美吧。”南卉甄就说:“既然他们都不完美,为什么要苛求孩子们完美呢?”不算什么多么伟大的话,但是却真的让崔胜贤有了番思量,因为南卉甄说的,确实是真相。
每一个在这个繁杂城市闯荡的大人们,似乎都是这个样子。明明他们自己,都是从一个纯真懵懂的孩子,慢慢长大的;明明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招猫逗狗,到处调皮捣蛋,讨人嫌的童年阶段;明明他们也曾经经历过梦想破灭的痛楚,也经历过信仰崩塌的心酸,但为什么,等到他们有了孩子,他们又会变成这个残酷世道的帮凶呢?
依依不舍,感怀童年的是他们,扼杀孩子们的童年,逼着他们快速成长起来的,也是他们。果然是因为,几乎每一个大人,都在通往成熟的道路上,把自己的童心都丢掉了,所以,也忘记了曾经因为一片落叶而欢喜不已的年华了吗?
曾经,韩美淑曾笑闹着问过南卉甄,如果她以后有了孩子,南卉甄会教TA些什么时,南卉甄说道:“我想教TA:残缺也是一种完满,完满未必不残缺。”韩美淑甚为纳罕,说:“TA会懂吗?”南卉甄重重点头,说:“会的,因为TA是被爱着的”
南卉甄虽然是个孤独症患者,但她的心里,比谁都通达透彻。这些年的岁月里,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南卉甄早就形成了自己非常独立也独到的价值观。
南卉甄想,每个孩子,终究是要找到一条属于TA自己的路的吧,不管那条路怎么样,好不好走,TA终究是会走下去的。所以不用过多的干涉,就让TA去试试吧,要相信就算是孩子稚嫩的肩膀,也承载得起生命里的伤痛,TA们有足够抵挡挫折的柔软——就像现在的很多大人们一样,无数次跌倒爬起,无数次泪湿枕巾,岁月终究,将TA们塑造成了个坚定的样子,而这一切,便是南卉甄所有想去教给她的孩子的。【注1】
这几个月的相处,同样也让南卉甄对崔胜贤的态度,越来越亲近熟稔。严格说起来,崔胜贤是南卉甄的第一个朋友。从来没有同辈的人,会像崔胜贤这样,会说很多很多好笑的笑话逗她开心,还会跟她一起分享好吃的东西,也会跟她说些现实生活中的有趣事情。南卉甄通过崔胜贤,似乎第一次真的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这是她活了十多岁,第一次有的经历。
前面的年月里,作为独生子女的南卉甄,本来又有些天生的沟通缺陷,所以她的生活,其实很像是活在一个玻璃罩子里一样。虽然看得见身边的人,但是,外界的声音一点都传不进来。她不喜跟同学交流,一方面是因为同班同学里,没有人真的是真诚的要来接近她跟她做朋友,另一方面,是因为南卉甄觉得自己跟他们太过不同。
同龄的孩子们,有些攀比着学习,攀比着各种各样的身外物,攀比着家世背景等等,但在南卉甄看来,她真的不懂这些东西,到底能意味着什么。她并不是厌学,她也很羡慕那些学习很好的人,但是她只是不懂,学习好,真的就是一切吗?有了个好的学习成绩,以后就一定能过得开心吗?因为不懂,所以南卉甄对她的同学,从来保持着一定距离,她理解不了他们,她也不不觉得他们理解得了她。【注2】
而另一些的同学,则是轰轰烈烈地在学校里谈起了恋爱,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或是打扮得光鲜靓丽,或是过得柔情蜜意,在这样好的年纪里,似乎硬生生活出了生离死别海枯石烂的味道,上一秒钟还为着情人送的礼物欢喜炫耀,下一秒钟便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哭得肝肠寸断。
这样的青春,像一出浩浩荡荡的舞台剧,让南卉甄觉得不真实。南卉甄不懂爱情,也从没想过要去懂爱情。在她看来,爱情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她是个孤独症患者,虽然对于感情连接没有真的冷漠,但是这不代表她能弄得懂复杂的爱情,因为南卉甄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自己好好的人生轨道上,硬生生放上一个人,这个人,会改变你的生活状态,改变你的思想和你的言行,这一切,统统令南卉甄觉得恐惧。【注3】
当然啦,这些都是此时的南卉甄的想法,终于有一天,她的玻璃罩会被人打碎,这个人将她拖出自己的世界,让她感受到现实生活中的那些琐碎却温暖的真实,使南卉甄,这个以往总是过着独来独往人生的女孩,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相处时间久了,崔胜贤慢慢懂了南卉甄的很多举动背后的意思。比如,如果她跟你说话时不时地别着自己的耳发,那么说明她正在紧张,如果她生气了,会无意识鼓起腮帮子。同时,崔胜贤也慢慢了解了南卉甄的种种偏执又不乏可爱的喜好。
她喜欢数字9,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在个位数里面这个数字最大,让她觉得很强大。南卉甄喜欢甜食的程度,跟崔胜贤很有的一拼,两人只要一聊起甜点来,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人若是旁观,都会觉得这两人怕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甜食,都以一尝个遍吧。
跟大多数的同龄女孩一样,南卉甄也有自己的偶像,只是她的偶像,并不是什么明星名流,或是成功人士,她的偶像,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叫做奥列·路却埃,这个人物,脱胎于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梦神》。安徒生的童话,比之很多其他的童话作家,更多了一种使命感。在安徒生的笔下,童话这种文体,被提升到与成/人文学同等的高度,甚至有所超越。
《梦神》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家里,主人公奥列·路却埃是一位梦神,他在每天晚上都讲故事给小朋友听,实际上是为孩子们制造一个个梦境,在梦里带领孩子们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奥列·路却埃是个满怀希望和爱意的梦神,他喜欢穿袜子走路,这样不会吵着孩子睡觉,他在孩子的眼睛里喷了一点甜蜜的牛奶,希望孩子们睡的更甜。他穿的衣服总是很漂亮,上面五颜六色的,因为这些会让孩子喜欢。
他博闻强识且明辨事理,他给孩子们的每一个梦境都充满了他的智慧。他让好孩子梦得见美丽的故事,让坏孩子睡的非常糊涂。他会用各种不同的梦境,让孩子们从中学到更多的东西,他本身也是那么浪漫有情调,除此之外,他虽不情愿,却也并不避讳把自己的弟弟死神介绍给孩子们,只为让孩子们努力做好孩子,并且不惧死亡。南卉甄深深崇拜着这样的奥列。
关于南卉甄的崇拜,崔胜贤曾经问:“为什么要崇拜梦神呢?梦醒了不还是要面对现实吗?”南卉甄却说:“为什么一定要分清楚梦跟现实呢?”是啊,为什么呢?如果你能梦一辈子,不也是你的本事吗?这样的话,令崔胜贤不由一愣,复又会心一笑。
欢乐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仿佛总有个人,在暗地里悄悄把时钟拨快,不知觉地就到了9月份,整个《我是老师》,已经快要全面拍完了。在听说这一消息后,南卉甄就变得沮丧了不少,她不知道除了这个地方外,她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崔胜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