餍足的西尔维娅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虽然她本人也想和自己的丈夫再多处一会儿——毕竟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然而可惜的是,她还有许多重要的工作没有处理完。
当然,这些所谓的重要工作中,包括的不仅仅是那套尚未完成的、昂贵的绿松石首饰。
西尔维娅拉开了工作桌前的椅子坐下,在调整好了距离之后,从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中取出了那个白色的信封——也就是今天下午出门前塔尔波交给她的那个。
西尔维娅打开信封从中取出了信纸,就和这个没有任何注记的信封一样,这张被平均折成三折的信纸上,也是雪白一片、未写一个字——甚至除了折痕之外,就没有任何的痕迹。
像是一早就料到这个情况,西尔维娅甚至没有将信纸展开,只是将信纸放在了一旁,然后便拿起了放在了笔筒中的刀片,将信封背面三个相交的纸角慢慢地割开。
她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是在这之前就将类似的事情重复做过了千百遍一样,而信封背后的胶水也像是没有涂得很多,这让西尔维娅很快就将这个信封拆开,恢复成了最初的长方形。
然而这并不代表西尔维娅完成了全部的工作,因为被拆开的信封内测依旧是空白一片。
西尔维娅仔细地看了看这张白纸的四角,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沿着其中的一个稍显卷曲的纸角上出现的裂口,慢慢地将这张白纸撕成了两张同样大小的纸。
而这两章白纸的内侧则是印满了蓝黑色的字迹,整整齐齐,就好像是沿着线写的一般。若是拿尺子去量一下每行字之间的行距,说不定得到的答案相差不会超过小数点后两位数。
西尔维娅拿着这两张纸看了看,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将右手上的纸放下,开始看起了左手上拿的那张纸。
纸上的字看上去像是意大利体却又像是是圆体字,却又并不是太标准,看上去带着太多的个人风格。
西尔维娅看着其中的几个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字母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从笔筒中拿出一支钢笔,将纸平摊在了桌上开始起了今晚的主要工作。
至于那套昂贵的绿松石首饰?
——有空再说吧。
纸上写满的不全然是意大利文,至少还夹杂着些许法文与西班牙文,虽说都是拉丁语系的文字,但是真要读起来还是让西尔维娅有些头疼。
幸好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阅读工作,若是第一次说不定还真的要画上好几个小时——甚至一整个晚上解读这些讯息。
事实上她第一次解读这些文字的时候,真的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或许唯一让西尔维娅感到庆幸的,是写这份文件的人并没有用上她所痛恨的西里尔字母。是的,她痛恨着那些夹杂着看上去像是拉丁字母但是发音却完全不一样的文字。
就像是她痛恨着胡萝卜一样。
她永远也无法想通上帝为什么会创造出胡萝卜这个在她眼中奇怪无比的蔬菜,尤其是煮烂的胡萝卜就和红薯一样。
当西尔维娅将整整两张纸全部阅读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西尔维娅将写满了注解的纸放到了一旁,轻轻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这两张纸上的内容基本上都和往常一样,虽然偶尔有几件事情让她有些烦心,但是她相信那个人可以处理好。
她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将他要求的东西全部送回去,仅此而已。
西尔维娅点起了一支蜡烛,将这两张纸引燃然后扔到了一旁的骨瓷瓶中。
说起来这个古瓷瓶还是之前那个人让塔尔波给她带来的,说是舶来品,真要是论市价的话,一点都不次于她制作的部分首饰。可惜的是,这个骨瓷瓶在这个家中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最后便被她用来放这些重要信件的灰烬,也算是对得起它的价值了。
“唔,好困。”
西尔维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长时间地坐在工作桌前,不仅让她的双眼感到酸涩,西尔维娅甚至怀疑自己的颈椎都已经开始变得畸形。
如果每次的文件中都参杂着一些西里尔字母的话,时间一长说不定真的会这样。
西尔维娅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再一次活动了筋骨之后向厨房走去。长时间地用脑让今晚已是饱餐一顿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饥饿。
幸好Sivnora在今天回来了。
她想。
若是他再晚几天——甚至只是晚一天回来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看见饿死在家中的她了。
西尔维娅还没有走到厨房,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个平时Sivnora用来给饭菜保温的餐盖,餐盖下还压着半张纸——剩下的半截在餐盖的内侧。
西尔维娅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将纸条抽出之后,却看见上面是Sivnora的字迹。
“我看看,‘把点心吃了就早点睡,Sivnora’……笨蛋,”这么说着,西尔维娅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就好像身体内部的血液全部涌到了脸上,“吃完点心立刻就去睡觉会变胖的。”
虽然是这么抱怨,但是西尔维娅还是将餐盖打开,随即就看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她最爱的起司蛋糕和一杯咖啡。
“既然让我早点睡还准备什么咖啡嘛,Sivnora也真是的。”
口头上再一次抱怨着,但西尔维娅却还是将餐盘和纸条一并拿起,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之中。她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
比如那套绿松石首饰。
饥饿中的西尔维娅依旧用优雅的进餐礼仪迅速地解决完了Sivnora为她准备的宵夜,虽然她也很想用享受下午茶的速度来解决这份甜点,可惜的是现在并不是下午,而是午夜。
若她真的用那样的速度的话,或许等待她的就是晨曦以及Sivnora的早餐了。
虽然出差回来的Sivnora可能会比平时晚期一些,但总的来说也不会晚一个小时。
当然,如果她能够在天亮前回到床上的话,那么他们两人很有可能会一起在十一、二点左右的时候起床,然后享受迟来的早餐……或者说是午餐。
若是在平时,没有加任何东西的黑咖啡绝对不是西尔维娅的首选——她比较喜欢加了牛奶和砂糖的咖啡,或者是加了蜂蜜的牛奶。
但只有在熬夜的时候,西尔维娅才会爱死了这种苦得似乎连舌头都会发麻的饮品。
“……戒指、耳环……哦,还有吊坠,”她将餐盘放在了一旁的矮柜上,然后看着面前只差最后修饰工作的绿松石首饰套装,“感谢上帝。”
幸好她并没有忘记还有那个吊坠的存在,不然她这几年来完美的商业信誉就会染上第一个污点了。
因为这该死的绿松石吊坠。
虽然这并不是西尔维娅第一次制作这个材质的首饰,但是比起绿松石而言,她更喜欢其他透明度更高的宝石——比如钻石或者是祖母绿。
可惜的是,像这般名贵的宝石,一般很少会有人交给像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首饰工匠处理。所以这几年来,西尔维娅只接到过三笔让她处理这种名贵宝石的单子。
最后的收尾工作往往是最繁琐的,因为这是最考验工匠细心与耐心的一步,若是没有在收尾时找到瑕疵并且及时弥补的话,那么这对工匠而言便是一大耻辱。
事实上,西尔维娅已经停在这一步上有好几天了。
在再三的观察和修饰,并且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之后,西尔维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将这三件一套的饰品小心翼翼地放入早就准备好的首饰盒中、固定好了位置,最后将这个首饰盒与其他几个首饰盒放在一起,准备明天或者后天去交货。
或者是几天后。
因为西尔维娅并不确定在Sivnora出差回来的这几天里,她是否还有时间去做其他的——比如说那些和Sivnora无关的事情。
西尔维娅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才已经是凌晨两点,按理来说Sivnora应该已经是熟睡了才对。
出差回来后的Sivnora若不是比平时睡得更早,便是比平时睡得更晚、然后再比平时更晚起床——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的Sivnora应该是属于前者才是。
所幸的是她的工作室里就备有换洗的衣物,才不至于让她需要冒着吵醒Sivnora的风险回到卧室去拿。若是Sivnora真的被吵醒的话,或许他们明天就可以在十二点起床吃早餐了。
或许是真的累了想要早点去睡觉的关系,西尔维娅在客房的浴室里快速地洗完了澡之后,便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她和Sivnora的卧室中。
虽然她也可以睡在客房,只是好不容易盼到了自家丈夫的回归,她没有任何理由再一个人睡在冰冷的被窝中。
尤其是还是在这种鬼天气。
只是西尔维娅似乎是太低估了自己丈夫易被惊醒的程度了,就当她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平常睡的那一侧,刚刚脱下拖鞋掀起被角的同时,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勾住,随即便被拉进了较之外面更为温暖的被窝中。
“Sivnora!”
西尔维娅低呼了一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家中,也就只有她的丈夫才会这么做。
“……慢死了。”
Sivnora在听见西尔维娅的低呼声之后咕哝了一句,模糊不清还带着几分睡意的话语就好像是在抱怨,让西尔维娅实在无法判断自己的丈夫究竟是醒着还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或许他还在睡梦中,享受着维纳斯的恩赐。
相较于前两个判断,西尔维娅心中还是更倾向……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希望是这个答案。可惜的是,Sivnora紧接着的一句话打破了她这样的希望。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的么。”
“突然有些预计之外的事情要处理,不过还好,都已经忙完了。”
手脚都有些微凉的西尔维娅偎在Sivnora的怀中,像是本能地向热源靠去,然后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就连语气中也染上了几分倦意,“我把你吵醒了么?”
Sivnora抬手掩了掩被角,另一只手则是习惯性地放在西尔维娅的颈下,好让妻子睡得更加舒适些,“没,我刚醒。”
“那就好……晚安,Sivnora……”
她仰着头在Sivnora的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环着他的腰说道,语气中的倦意愈发地浓重。
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困的西尔维娅此时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心枕一样,在睡意的侵袭之下很快便进入了睡梦之中,也就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丈夫表情有些微妙。
不过就算她还醒着,应该也无法在黑暗一片的卧室中发现这一点的。
Sivnora在发现西尔维娅的确是已经睡死了之后,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声气,然后侧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环紧了妻子再一次闭上眼试图重新回到睡梦中。
“晚安,维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