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先转身去墙角抱了一坛子酒来,这是西北农家自己酿的烧酒,虽然入口口感不是很佳,但胜在纯度够高,用来清洗伤口还是很适宜的。
果然,一揭开封口,就是满室的酒气,林钰先倒出了一碗来,捧在手中,边蹙眉看着傅玄毅背上的伤口,边开口道:“一会儿有点疼,你忍着点哈。”
傅玄毅低低嗯了一声,而后林钰就一手按在了他的背上,另一手倒下酒来给他清洗伤口。
酒是烈酒,伤是重伤,是以林钰刚把酒撒下,手掌下立时就能感受到这人整个背部的肌肉都跟着抽动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下而已。
之后她又倒了一碗酒,虽然手下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甚至他背上隐隐都出了层冷汗,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动也没动一下。
林钰忍不住咬了下唇,这人也太能忍了些。
跟着就不禁小声嘀咕了句,“疼就叫出来啊,我又不会笑话你的……”
傅玄毅听得清清楚楚,便回:“不过是层皮肉伤,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这还算是皮肉伤?
林钰不由得冷哼,“那你这层皮可真够厚的。”
傅玄毅抿了抿唇,算了,说不过她。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林钰便开始往他伤口上抹伤药了,因为时间太短,药粉来不及制成,所以这次的药都被制成了膏状。
林钰边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涂抹着,边轻轻开口道:“表哥,这次这药是你以往没用过的,这方子本来源于我师父,但是她那上面的药材实在不好集齐,于是五娘子便想法子做了改良,最后制成了如今这药。效果也还不错,以后你们军中也可以用。”
说完,她语气微顿,忍不住又有些可惜,“如果这会儿我给你用的是我师父那药就好了,那保管你这伤两天就没事了。唉,说来说去,还是我银子挣得太少了,等我以后再有钱点,一定要给你们都换成那样金贵的药……”
这话一出,她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朝一旁轻呸了两声,“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们以后都不会受伤,再也用不上伤药才好呢……”
外面雷声阵阵,风雨交加,室内灯火昏黄,耳边小姑娘在絮絮叨叨,边手脚麻利地帮他处理着伤口,傅玄毅看着对面墙上映出的两个人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提了提。
不多时,林钰总算是把他这伤给重新包扎好了,正要收拾合拢药箱时,她下意识又朝眼前人的背扫去了一眼。
狰狞的伤口早已不见,映入眼帘的即是少年郎那宽阔的肩背,有力的臂膀,劲瘦的腰身……指尖仿佛还停留着他身上的温热,林钰脸上蓦地一热,忙垂下了眼帘。
她真的可以对天发誓,之前她的的确确满心满眼只有他身上的伤势,完全没有想到什么其他的。
但此情此景,再让她回忆起,之前她还威胁他,说要自己亲自动手查看他伤势的话。林钰当真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天晓得,她当时怎会对他说出那样豪放的话。
正要捂脸的时候,耳中忽然听见了廊外的脚步声,林钰反应过来,连忙先唤了声“表哥”,而后道:“应该是李娘子送热水和饭食过来了,表哥你先进去把衣裳换了吧。”
傅玄毅自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没等她话说完,他就站起了身,林钰见状,忙转过了身去。
临进里屋之前,傅玄毅下意识就朝林钰那边扫了一眼,小姑娘背对着他,只能望见那对已然红透了的耳尖。
无声地笑了下,傅玄毅这才提步走进了屋里。
察觉到他进去了,林钰这才抬手捂了下胸口,大大地透出了一口气来。刚用手背贴了下还有些发烫的脸,屋外即有敲门声传来。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于是林钰也来不及多做调整,就连忙走过去开了门,外面果然是李娘子。
两手端着饭食,还拎了壶热水,林钰连忙帮她分担了手上的托盘,转身放在了旁边的桌上,李娘子则是自顾把热水放在了盆架旁,一时倒也没顾得上去看林钰的脸色。
而林钰方才开门的时候,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脸颊也迅速冷却了下来,转过身来的时候,李娘子已然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了。
很快傅玄毅也出来了,身上果然换了身干爽的新衣裳,林钰目光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就忙招呼他过来用饭,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李娘子则是手脚麻利地拧了块热帕子给他,傅玄毅道谢接过,待擦试过脸、手,也就坐下来用饭了。
林钰见状,又和他说了句话,也就和李娘子一起退出来了。
出来之后,林钰先去自己房里找了包药出来,然后便去了厨房,进去的时候李娘子正背靠着灶台,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正在打瞌睡的模样。
直到林钰走近了,她听见了脚步声,这才惊醒过来,忙站直了身子,朝她开口问道:“表小姐,您要干什么?让我来吧。”
林钰在厨房里扫了一圈,正好看见了她需要的小炉子,然后她便朝李娘子问道:“没事,我打算煎副药给世子服下,他现在正在发着热,你家里有药罐吗?”
李娘子这时也看见了她手上提着的药包,忙走过来作势要接,边道:“是有的,您给我吧,我来煎。”
林钰手上一躲,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把药罐找出来,我自己煎吧,这药得看准火候,三言两句说不清,若是煎不好,会影响药效的。再说你明天白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活呢,赶紧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半夜把她给吵醒了,林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毕竟黄武常年都在矿上,平日里家里家外都只靠李娘子一人来操持,也是很辛苦的,是以林钰此时哪里还会让她来煎药。说怕影响药效只是托词罢了。
但李娘子不懂这些,听了这话显然就信了,再想起方才进屋时看见一旁世子换下来的伤布里沁满的血,肯定伤的不轻,若是被她把药给煎坏了可不成。
于是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麻利的过去橱柜里把药罐找了出来,清洗干净交给了林钰,又在林钰的反复说服之下,终于回房休息去了。
等她走后,林钰便开始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