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满洲****,但是士兵们的平素生活很苦,在东北的时候顿顿是高粱面杂面糊糊,在东北那地方,吃顿好面都算是经济犯,也就是过年了,人们才能吃顿好的,不过,打从来到了马来亚,第27师的官兵们便发现自己的好日子到了——白米饭可劲的造,管饱不说,顿顿还能见着肉,对于苦惯了的满洲军士兵来说,虽说这天气热了点,可和满洲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一大清早,和往日一样,常隆基和十几名战友吃过早餐,便背着枪离开了军营,在街道上巡逻。
不过每到出军营巡逻的时候,没来由得心里都凉了半截。全没有日本人的一丁点趾高气扬之状,有的只是面对百姓时的神情尴尬,在大马的城市里住着的有7成都是中国人,土著人大都在乡下住着。虽说那些中国人说的广东话、福建话对于这些祖籍山东或者河北的东北人来说,根本就听不懂,可是有一个词却是共通的。
“狗汉奸!”
“狗腿子……”
每当常隆基等人巡逻的时候,这样的话总会传到他们的耳中,他们既找不出是谁说的,也无意去查找,甚至因为他们的冷嘲,而倍觉尴尬,以至于在巡逻时都是垂着脑袋,鲜有人会昂首挺胸的巡逻。
当汉奸,那可是连祖宗都辱没了……
来到南洋的快一个月了,他们无不是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出外巡逻,因为在这里的街上随处可以看到中国的国旗,虽说不准高悬着,但店家却挂在店铺里,或者弄面小旗插在桌上。
虽说那国旗看着亲切,可瞧着国旗,却只让他们的心里更不是味,因为,他们是……汉奸!
依如过去一样,性格显得有些憨的常隆基,在背着枪巡逻的时候,感觉着人们投来的视线中的敌意,他只是憨憨的扭过头去,虽说他性格憨,可现在他却知道怎么和本地的华侨相处,比如,见着那些黑瘦黑瘦的说着一嘴鸟语,头上带白帽子的,稍犯点事就狠狠的抽几个嘴巴子,见着模样像中国人的,什么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就像现在一样,班长正在那收拾着一个土著。
“妈了个巴子……”
听着楼下传来的骂声,只听那一嘴的东北话,便知道是“伪满军”,从四个月前,第一批“伪满军”到新加坡,现在这南洋各地,随处都能看到“伪满军”,他们接替日本人维持本地的治安,而他们那一语的东北话更是街上的一景——和日语一样,象征着权力。只不过,他们不受人待见,朝楼下看去,果然,只见一个“伪满军”正狠狠的抽着马来人的嘴巴子。
“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街道上回荡着,那刺耳的耳光声,传来的时候,换来却是华侨们的笑容,或许,他们不喜欢那些汉奸兵,但是却不妨碍他们乐意看到“伪满军”收拾土著,但相比于其它人的笑容,王德阳的脸上却全看不一丝笑容,甚至他的眉宇间还带着些忧意。
“老师,您在想什么?”
“你看!”
手指着街边那些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的马来人,李树德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在抽马来人的耳光时,华侨的脸上带着笑,可他们的眉间却带着敌意,而这种敌意,最终会落在谁身上?”
“会……”
老师的话,让李树德立即明白了过来。
“会落在我们的身上!他们不敢得罪日本人,同样也不敢对伪满军不满,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我们充满敌意,因为……”
手指着窗外的伪满军,王德阳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在土著人的眼中,他们同样是中国人!”
“也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中国人,所以,他们更愿意去欺负土著,因为土著对我们持有敌意,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受益的,只有日本人!”
受益的只有日本人,在这声感叹之后,王德阳又接着说道。
“自从日本人占领对所谓共荣圈的赤裸裸的经济剥削,同占领军的残酷暴行不相上下。“我们没有任何限制。他们是敌方的人。我们可以抓捕他们,为所欲为,”这就是日本军方和企业家在东京举行的联络会议制订的基本政策。贪婪地掠夺南洋的资源和原料,是为了满足日本制造商尤其是强大的“财阀”的利益,这些“财阀”现在派出代理人掠夺新的领土,对于日本人而言,南洋是他们原料来源地和他们的制造品市场。所以他们采取一切措施阻止这个地区的工业发展。工资必须尽可能压低。”而为了榨取所有的外国资产并监督采用新货币,成立了南部地区开发银行,新货币表面上是日元,但是根据东京作出的秘密决定,日元得不到日本储备的支持。新钞票象雪片一样地印了出来,加剧了由于日军征用了所有的食品供应而造成的恶性通货膨胀。”
老师的话,让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在过去的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东南亚就象“满洲国”和朝鲜那样,沦为日本的经济殖民地。根据东京的命令,工资削减了一半;传统的农业方式被推翻,日本给每个地区强制规定定额,削减稻米生产,以便种植更多的棉花,满足战争的需要。日本人急不可待地掠夺东南亚的石油和原料储备,破坏了整个地区的交通网。他们强征庞大的商业船队为军方服务,由于缺乏有效的组织,贸易变成了只图日本致富的单行线交通。
“现在远东的正常贸易往来被迅速破坏。仰光码头上的稻米发霉腐烂,马来亚却有很多人却在挨饿。”“你们是在东京街头悬起人头吗?”新加坡的一位女招待就那些盗窃皇军粮仓的人被抓住后受到野蛮惩罚的问题质问一名日本记者。“高傲自负的英国人走了,粗鄙卑劣的日本人来了,日本人的殖民统治更加令人不堪忍受,因为这是亚洲人对亚洲人的统治。由于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食品供应减少了,本来总是被营养不良和流行性疾病所折磨的国家,营养更加不良,疾病更加流行,对新的统治者的憎恨迅速传播开来。东南亚被日本占领后的六个月中,南洋各地经济普遍衰败,在东京“新秩序”的严厉统治下的各国人民,仇恨满腔地咒骂“共荣圈”是“共穷圈”。”
凝视着窗外日益萧条市场,王德阳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在这种情况下,占领区的南洋土著对日本人已经从最初的欢迎,转变为敌视,但是日军残酷的统治又使得他们不敢反抗,在他们选择了顺从的同时,他们的敌意投向那里呢?”
看着窗外的那些“满洲军”,王德阳无奈的摇头轻叹道。
“投向了我们,现在,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我国参战的时间,他们对华侨采取了谨慎对待的态度,而这种谨慎对待,对于鼠目寸光的土著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甚至不能容忍的,而在另一方面,随着“满洲军”进入南洋维持南洋各地的治安秩序,或许短视的日本官僚和冥顽的日本军队不能胜任有效管理南洋的职责,但是他们却可以借助“满洲军”作为缓冲,借“满洲军”之手实施暴力统治,而南洋土著对统治者的仇恨由此转化为对“满洲军”的敌意,以及对华侨的仇恨,可以说……”
“日本人从中抽身而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而对于土著人来说,他们甚至可以期待由日本人去维持正义……”
“分而治之……”
说出了这四个字,王德阳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对肩负着未来在马来亚建立一个属于“华侨”的共和国使命的他来说,他知道,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难题——出于维护“土著”的利益以及对华侨的敌视,马来人将会是未来他们最大的敌人,甚至即便是在那个共和国成立之后,其亦有可能成为反对力量。
但在另一方面,他的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马来人对华侨的敌视,会促成另一个结果——接受英国式精英教育的华侨为了未来的安全,将不得不抛弃英国,支持建立一个由华侨主导的“南洋共和国”,而不是英国主导下的马来亚独立。
而在另一方面,无论未来的南洋共和国由谁主宰,都无法改变一点,他们必须依靠中国的支持,否则国内的土著组成的反对派极有可能推翻这一政权,或许,这种结果,正是国内希望看到的。
“老师,那……”
看着老师,李树德用谨慎的口吻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着手准备?”
在过去的几年间,马来的华侨储备了大量的武器,许多青年都曾接受过军事训练,在看来,既然前途如此危险,那自然应该做好准备。
“现在还不到时候……”
摇摇头,王德阳开口否决道。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国内……”
话声稍顿,他双眼微眯盯视楼下的“满洲军”士兵,接着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国内什么时候对日本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