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华天纠结着表情:“我实在没打算告诉滕臻,可她什么话也不说,一天到晚跟着我,我吃饭她看着,我打游戏她还是看着。为这事儿,我女朋友和我闹了两回分手,这才小小的透露了点儿。”
“什么时候说的?”
“就你刚在ktv上一个星期班的时候。”
也就是说滕臻去ktv找他的时候,没两天,她就知道了真相。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缺钱,否则也不会带着银行卡找他。
可她什么也没说,若不是他主动求和,也许滕臻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说话,她性子寡淡,其实很能藏事儿,骨子里有一套对人对事的方法。
独独对他,又狠心又温柔!爱之恨之无奈之!
“发生什么了吗?”黄华天凑过来眼里满是八卦的影子:“我听说滕臻出国了?你和她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追你啊?她追着追着怎么又跑出国啦?”
侯科皱紧眉头,眼睛里有一丝罕见的落寞,问出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和005熟吗?”
“你说的是王傲杰?”黄华天形容了下,指了指耳垂:“耳朵上有耳钉的话痨?”
“恩。”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黄华天措辞:“他很懂人际关系,也很讨人喜欢,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他。你怎么忽然提他?”
侯科没说:“我已经辞了ktv的工作,这几天你帮我盯着他。”
那是一种直觉,一种没有来由却总是很准的直觉。直觉这几日的事情攒成一团看起来毫无章法,实则光怪陆离的处处相连,只差一个突破口。
其实侯科早在滕臻找到ktv的时候就辞了工作。事实上,方晴每年都往他卡上打一笔钱,他欣然接受,只是从来没用。也许这辈子也不会用,也许有一天他会还给她,可是现实让他不得不去妥协。
怀疑005,是因为另一个巧合。那是几天前,005主动联系了他一回:“哥,有笔大买卖,做不做?”
侯科拒绝:“不做。”
“一千块!你确定不做?”005夸张的尖叫,他总是很喜欢小题大做,换言之很能演。当然这一招很讨客人喜欢,尤其是得了小费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能取悦到别人。似乎他收到的不是几十块而是稀世珍宝,因而,被哄得高兴的客人会再多给点。
“我的天,你牛!你真牛!人家指名道姓要你服务,也就陪着喝点酒,一晃两小时过去,钱就到手了,啧啧,多好的买卖。”
侯科问:“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到五点。”
侯科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了。
犹豫了会儿:“我做。”
令侯科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客人是熟人,那个动过滕臻的黄毛,潘洁孩子的父亲。潘洁歪着身子柔弱无骨的靠在黄毛胸前。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一头飘逸的五彩毛,衣服低的能看到半个胸脯,见到侯科,她第一个打招呼,嘴唇抵在话筒前,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媚:“呦,还真是我们的霸神?”她看起来很高兴,弯腰递了一杯酒过来,衣服内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班上的学霸侯科,也是这次我们学校考的最好的人。”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更有甚者吹口哨。
“学霸,和我们洁洁喝一杯啊?老同学见面,不得不醉不归啊?”黄毛半抱着潘洁,手不老实的往她胸口钻,潘洁娇羞的打他的手,旁若无人的‘恩爱着’:“别闹啦,人家都看着呢。”
侯科挑了挑眉:“是该喝一杯。”
他没喝他们的酒,拿起自己带进来的预备要推销的酒,咬掉瓶盖,往嘴里倒去。
“不喝我的,怕里面有料?”黄毛看起来比之前戾气更足:“学习好的胆子也小?”
侯科擦了擦:“酒水钱算我的,你们尽兴。”
说罢,往回走。意料之外的顺利,他以为他起码受点皮外伤。
005看到他出来,焦急极了:“你怎么出来了?出来了一千就没了。”
“你今晚的提成我给,所以闭嘴吧。”
侯科觉得头很晕,心情极度烦躁。想听滕臻的声音,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再后来,滕臻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没有任何征兆,还有些匪夷所思。可他总是不能去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滕臻再画画,没空接电话罢了。
黄华天很快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让人帮我盯了好几天的王傲杰。他每天就那样,没啥特别的事要和你交代,不过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说,也不能确定对你有没有帮助。”
“说。”
“你去工作的那一天,ktv发生了一起不小的斗殴事件,具体的我还是听别人说的,上头的人处理的很好,不许人散布谣言,也在第一时间控制了事情的走向。不过你也知道…”黄华天压低声音:“ktv不正宗,摄像头安着都是应付检查用的,平时也不开。倒是我一哥们儿拍了点儿,你要不要?”
黄华天点开视频。拍摄者拍的很急,镜头一直晃,几个混混被押着上了警车,拍的很不清晰,也就五六秒,看不出什么东西。
侯科皱紧眉头:“你那哥们儿知道别的吗?”
“你也知道一个区有一个区的负责人,僭越了就是抢生意。ktv里面嘈杂,包间隔音效果好。具体的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他说救护车也来了,看来有人伤的很重。”
黄华天抿了抿唇:“你要真想知道发生什么,可以问王傲杰,那是他管理的区。”
侯科长久的不说话:“你想办法帮我问。”他抽出一张一百的递过去。
黄华天将钱推了回来:“帮忙归帮忙,给钱就见外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侯科会拨滕臻的电话,仍旧是机械的女音告诉他这是空号码。
滕臻和他好的时候,倒是无意说过她爸想送她出国留学,那时她笑的很可爱:“要是你不来m大看我,我就真出国。”仅一次,他没当真,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清了清嗓子,在黑暗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王丽家说你去更好的学校发展了,可我不信,我们确定关系才一星期,我们还没过一个月的纪念日,我会等你,一直等,如果你不回来我会…恨你的。”他吐了一口气:“明天我再打给你。”
手机扔在一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她答应过,给他画一本册子,她还答应过要坐车来看他的学校怎么样。答应的事太多,转眼成了泡沫,爱情让他甜蜜也让他孤单。甜蜜的时候他觉得赚到了,孤单的时候不过回归于本体。
这之后,黄华天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王傲杰惯爱打擦边球,除非他说,否则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再之后,ktv斗殴事件慢慢消退下来,不刻意提,几乎无人记得。
他和滕臻之间的联系实在寡淡,除了张朝辉、陈年和王丽家三人,他仅仅知道她住在哪个小区。冒昧的不敢闯,多方打听才知滕校长一家皆去了国外。
侯科不死心,疯狂的找人又疯狂的给滕臻发信息。开始时只有几个字。时间久了,他从最初的茫然到怨恨,长篇大段的咒骂她。间接性的,又恳求她能回来,只要回来,他可以不计较一切。
他日日抱着手机,终于有一天,他不再去发信息,不去低声下气。缓缓地,抠出手机卡扔了。很多事都会成为生命中的缩影,你以为存在就是一辈子,回首才发现,想起来的是缅怀青春,想不起来的是岁月流沙,流着流着就没了。
如果她再出现,他一定要用世上最冷漠最刻薄的脸对她。
可他怕,怕她不给他恨她的机会。
不知不觉将自己关了一个月,再次打开门,阳光依旧灿烂,门口的榕树鸟声络绎。没有什么变化,他告诉自己。
…
侯科长得好看,个子也高。入学分数高,自然而然又被选做新生代表。看着底下陌生的脸孔,他想起来三年前,那个主谓宾的故事。
他说的不多,疲于回忆的干扰,匆匆说了两句下台。
这之后,侯科的名声传开了,甚至有人将他发言的视频发在贴吧,引来外校女孩追捧。很快,告白的人络绎不绝。
“喂!侯科!我叫你呢!”今天来告白的女孩叫宋俞。新生大会她也上台表演了,在侯科之后,表演的是街舞。侯科有印象,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黑色服装,甩头发扭腰,他看了几眼,失了兴趣。
他见过最好看的街舞,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那人甚至没有动手,插在口袋里,双腿随着音乐的节奏游走着。
回忆!该死的回忆!
“有事?”
“我喜欢你!”女孩理直气壮的说出口,眼睛不敢看他:“你答不答应啊?”宋俞很漂亮,笑起来嘴角有小小的梨涡,比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人漂亮很多。
“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她的声音像是百灵鸟婉转的唱歌,眼睛澄澈的就像溪水:“你是因为不了解我才不喜欢我的,你给我时间,我追你个三个月,你就知道我多好啦!”
宋俞年轻有活力,有事没事会发消息给侯科,有时候是她看到的一个笑话,有时候就是很随意的扯。
不过侯科从没回复过。
因为侯科的冷漠态度,最后坚持下来的人只宋俞一人。
宋俞的室友吴云劝宋俞:“侯科心里要么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要么他性取向不正常!”
宋俞不高兴了:“那又怎么样?要是真有就带出来看看,大家公平竞争啊。既然从没见过,那就说明那人或许不存在,就算存在也许也不喜欢他更或者曾经谈过又因为各种原因才分开的。我不看过去,现在只要他不谈,我就有机会,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很快院里就传开了,知道系里有一个才子名侯科,还有一个倒追他的系花宋俞。
那一天,很普通的一天。
宋俞在操场散步被人拦下告白。那人她没见过,告白的阵仗却很大,在操场上点了围成大心形的蜡烛,手捧娇艳玫瑰向她走来。
她嬉笑着拒绝:“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自认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许是周围起哄的人太多,男生的脸挂不住:“我也就告白玩玩,想试试倒追的人好不好追。”
吴云气急了,当即吵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宋俞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男孩是典型的直男癌,说出的话更直:“作为一个女生,不晓得自尊自爱,倒追男生,也就她皮厚做得出来。”
宋俞狠狠的瞪男孩:“如果我倒追就是不自尊自爱,那么追倒追我的你又是什么玩意儿?”周围一片哄笑声,男孩上前扬说起手就要打宋俞,半途被人拦住了。
宋俞吓的紧闭眼睛,只听得有人开口了,那声音如沐春风:“计算机系总共68人,女生2人。狼多肉少,你确定要伤害这仅有的两块肉,就要做好被群狼咬的觉悟。”
侯科这头还站着他几个室友,男孩寡不敌众,也不想将事闹大,毫无底气的威胁了两句便逃之夭夭。
遇到侯科,实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喜欢他,知道侯科晚上会跑步,大懒人宋俞索性日日来散步,她极少正面碰上他,就是远远看一眼,心也是欢喜的。
这天,是侯科第一次送宋俞回宿舍。
宋俞心情格外愉悦,她觉得她离这座冰山近了一步,假以时日,她总会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侧。
其实有好多次,宋俞会厚脸皮跟着侯科从图书馆到男生宿舍门口。站在门外的她笑的傻气:“你看,今天又是我送你回来的,哪一天换你送我啊?咱们总要讲究礼尚往来。”
侯科很少理人,他甚至没听她说完,径直进去了。宋俞站在门口直跺脚,她最讨厌的还是男生宿舍挂着的‘男生宿舍,女生勿入’的牌子,和走进去的那人一样不近人情。
而今天的他格外有耐心,陪着她慢慢的走绵延的梧桐路,甚至将就着她的步伐放缓了步调。枯黄的梧桐叶卷啊卷,落在他身侧。有些冷静有些萧条,却并不怎么冷。
“侯科,你怎么不爱说话啊?”她歪着头问。
侯科恩了声:“说什么?”
“随便聊聊。”
“没什么可聊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哇?”
“为什么要喜欢你?”
她踢脚边的石子:“她们说你心中藏着一个未亡人,可我还是想试试,你看我多好啊,我会唱歌跳舞,也会弹钢琴,最重要的是我虽然漂亮但是不花心。和我在一起,大学绝对很完整,以后也绝对不会无聊。”
“有道理!”
宋俞心中一喜:“你认同我了?”
侯科缓缓吐出几个字,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不假思索,总之,宋俞觉得他不像是和她说话。
“他们说的…有道理。”他说这话时眼里没有星光。从很久以前宋俞就猜到,侯科眼底本是有星光的,后来被人带走了。她想,谁带走都没关系,以后她会还侯科一片绚烂的星空。可此刻,宋俞才知道,星光一直都在,只是被侯科藏起来了,藏着只为给一人看!而那人,不是她。
接下来的路谁也没说话,宋俞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想想还是不甘心,未亡人怎么了?过去算得了什么?未来才最重要。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长城非好汉!就算他的未亡人站在身边,她仍是很有底气的告诉她:公平竞争吧!
她追侯科的时间远远超过自己给定的期限,从夏到冬又到夏,一日一日轮回,那块冰始终捂不热。
正值期末考的时候,宋俞去侯科常去自习的地方堵他,却没堵到。
她又堵他宿舍的室友章刚。
章刚并不了解具体事情:“侯科前几天就回家了,可能不参加期末考了。”
“怎么会?”这也太突然了。侯科虽然对诸事均不上心,也不爱参加课外活动,但总体还是‘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的。
“具体我不清楚,那一天他和老二在一起,你问他,老二今天好像帮侯科办缓考手续去了。”
老二大名沈神飞扬,是计算机系的班长。他这从办公室一回来就被宋俞堵了个正着。
沈飞扬举双手投降,面上露出苦瓜色:“姑奶奶,你追个人别牵扯无辜好不好?”他实在看着她头大,起先他看人家姑娘好看也是诚心诚意追侯科,这才帮了两回,差点没被侯科整死。这帮不帮里外皆不是人,索性躲着宋俞。宋俞也是明眼明心人,倒是再也没找到沈飞扬。此时一来,怕是又少不得套话。
“那你回答我,侯科为什么回家啦?”
“我不知道。那天和他一起吃饭,他看了一个视频,然后…然后的就不能说了,你等他回来问他吧!”
宋俞不依不饶,眼里满是落寞:“侯科要是告诉我他的事,那就好了。”
她请沈飞扬喝酒,一杯一杯下肚,酒入肚,牵肠的死结更死了。
“沈飞扬,你知道‘老二’是什么东西吗?你怎么可以让人叫你‘老二’呢?”
“你以为我想叫老二吗?”他们宿舍六个人,老大到老五,独侯科直呼其名。若真正按年龄排下来,侯科是老二。章刚喊过他两回,一连几天过得都不顺,喜欢的女孩拒绝他了,考试考砸了,连晒在外头的内裤也被猫叼走了。自此,他们知侯科是人面兽心的玩意儿,索性喊名字了。侯科一被去掉,原先当老三的沈飞扬就成了老二,是命!忍吧!反正他是搞不过寝室那几个玩意儿。
宋俞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觉得心里实在太憋屈了,最后的倔强只不过是一时硬撑。她综合起来不差,为什么追个人都追不到?越想越委屈,索性借着酒劲儿放声大哭。
沈飞扬神智也不清了,大着舌头劝她:“姑奶奶,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我说成不?”
他琢磨着如何开口:“那天侯科点开手机里一视频,具体我也没看清什么视频,上面好多马赛克,他忽然变得很奇怪,手一直再发抖,眼珠子瞪的通红,太恐怖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不理我,嘴里发出野兽的声音,真不夸张,真是野兽的声音,他还拿头撞墙,边看边撞。拦都拦不住,我就抢他手机,他差点要杀了我。我看他没再自虐,就没拦了,过了一会儿,人就没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宋俞的担心,从眼底漾到了眉梢:“难道他有家族疾病什么的?”
“不会,侯科健康的很,平日锻炼的也多。我怀疑啊,是他奶奶去世了。”老二打着嗝儿:“不过啊也不像,一般家里人去世都是打电话,哪有发视频的,难道拍灵堂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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