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坠楼!
殷乐的惊呼声仿佛隔了很久才响起,和人群的骚乱一起,在什么东西从高空中坠落后落入了长安城。
宋玉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慌,上前便挡在了殷乐身前。
殷乐吞了口唾沫,逐渐冷静下来。她伸手推开宋玉拦在她面前的手臂,壮着胆子伸长了脖子,向她身前望去。
坠楼的人是个女人,刚刚好巧不巧,正好掉在殷乐脚尖的位置。
殷乐见过不少死人,可当一个女人瞪大了眼睛,仰面突然摔在她足尖时,带给她的冲击要远大于平日。
她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还没死,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也看向她。
那是个中年的女子,虽然人近中年,却是少女的打扮,显得极其诡异。那女人歪着脑袋,看向殷乐的方向。
“有没有医生?这,这可怎么救啊?”女人的鲜血开始蔓延,殷乐看见宋玉的鞋底已经有些泛红。
人群慌慌张张地想着办法,但心里都知道,这样子摔下来,铁定没救了。
忽然,女人咯咯一笑,胸部剧烈起伏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
殷乐看向尸体的方向,发现那一双大眼睛仍旧直勾勾地朝着她的方向,盯得她浑身发毛。
她忍不住拽紧了宋玉的衣袖,轻轻一拽之下,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女人是从哪儿摔下来的?“周围人群议论纷纷,殷乐也开始大量起周围。
她所在的位置,便是前往醉仙楼时毕竟的豪华住宅区,里面住的都是些六品以上的大官。
无论这个女人是从哪个楼房跳下来的,都必然会对那家的名誉造成损伤。
忽然,殷乐的目光落在一块匾额上。她回头看了看尸体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殷乐下意识摇了摇头,抓住宋玉衣袖的手攥紧。
人群聚集,不一会儿,终于有人认出了死者。
“这,这不是……”认出来的人是个穿着阔气的老者,目光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宋家的大姑娘吗?”
这一瞬间,伴随着人群的炸锅,殷乐的心提到了嗓门眼。
“宋家的大姑娘?我记得大姑娘才十五啊?”
“不,不是那个大姑娘。”也有人知道了什么,“你可曾知,十七年前,宋家的大姑娘突然暴病,没几日就死了。”
早已死了的宋家大姐,此时却从高楼上跃下,真正死在了众人眼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群惶恐,议论纷纷,却就是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殷乐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她仔细地端详着那女人的脸。虽然乍一看看不太出来,但仔细瞧就能发现,宋家大姐的鼻子和嘴唇,都与宋玉极其相似。
她松开攥住宋玉衣袖的手,在袖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湿汗。她抬头去看宋玉,看见他神色似是漠然,却是一眨不眨瞧着中心的尸体。
殷乐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宋玉的指尖,发觉凉如冰。
她将五指插入宋玉的指缝,在广袖的遮挡下用力握住那只手。
凉意自掌心沁入心底,殷乐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轻轻一拉宋玉,没拉动。
“夫子。”她轻声喊,“回了。”
“对。”陆瓷安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再留下,指不定又会被扯进什么事端,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此时,围观的人群也不知是因为看完了热闹,还是心生畏惧,亦三三两两地离去了。
殷乐试探了几次,宋玉皆是毫无反应。她心底发了狠,握住宋玉的左手一翻,掏出一根无毒的微型箭矢,一把捅进宋玉的食指。
十指连心,这一次,宋玉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低头看向殷乐。
从满脸的淡漠,到满头冷汗,仿佛是从梦魇中挣脱,宋玉的转变,只不过发生于短短一瞬。
“夫子。”殷乐强调,“该回了。”
她扎得不深,虽然流了点血,但只要按住伤口,旁人瞧不出端倪。
宋玉点点头,附和道:“是了,该回了。”
殷乐死命拖着宋玉走了一路,硬是没让陆瓷安发现端倪。临到进门,陆瓷安还吐槽了一句:“乐娘子,您虽是女子身,可如今你女扮男装,当街和您夫子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殷乐:铺红,给我打他!
当殷乐跳脚时,宋玉把手从殷乐手里抽回:“陆举子说的不错,你这一路走来,没被看见就算了,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你的名声便起不来了。”
殷乐:“夫子,此言差矣。滥情如王寅,在倒台之前不照样有一群狐朋狗友捧着吗?”
宋玉没和她争辩,只是淡淡接了一句:“你与他不一样,你需要一身清名,才能接近权力。”
殷乐心里有些气,她把宋玉拖死狗一样带回家,不仅没被感谢,还要被他训一顿。
“学生知错。”得,谁让他还是对的,殷乐垂头丧气道。
宋玉点了点头,不再管殷乐。
宋玉进入书房,即墨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端着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乐娘子?”看见殷乐走来,即墨仿佛看到了救星,下意识找她求救。
殷乐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猫在门缝上看着宋玉的举动。
殷乐见过不同状态的宋玉,多数时间,她能察觉到宋玉看上去是在笑的,但心头却不曾像面上那般。
她能察觉到宋玉心底深处的情绪,但这次,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也曾失去血亲,但自己的亲生母亲,十数年素未谋面,如今突兀地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情绪,殷乐从未有过。
她敲了敲门,没等宋玉回话,便在即墨诡异的眼神中推开门,坦然进入屋中。
“夫子好。”她走到宋玉跟前,行礼道。
宋玉微微皱眉,不曾搭理她。
殷乐在脑内理顺了思路,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阿乐不会安慰人,但若是夫子想听阿乐讲讲您的母亲,阿乐还是能做到的。”
“你认识她?”宋玉的声音很轻,似乎飘在空中。
“阿乐不认识。”殷乐道,“但同样身为女性,阿乐也许知道,为何你的母亲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死亡。”
宋玉抬起眸子,通过那双澄澈的痛苦,殷乐看到了隐忍到极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