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的话,好比这早春二月的刺骨寒风,还要冷的多,因为连伏在地上的韩世谔,都是听得心惊肉跳,他早知道独孤皇后,一定会把高颎往死里整,却没想到居然如此绝情,连这些东拉西扯的欲加之罪,都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韩世谔恨不得现在,就跟她说佩服佩服了。
独孤伽罗此时轻咳两声,声音继续冷冷的响起,只听她继续说道:“前几年高颎的夫人去世了,他当时上朝之时,显得很悲伤,失魂落魄的,陛下看他可怜,当场就说了,要为他再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夫人,可是高颎却流着泪,磕头说他已年老,思念老妻,不想再娶,当时连本宫都被他骗过了,差点给他感动得一起哭出来呢,可是结果如何?也就一年左右的光景,这位高大人的爱妾,好象叫什么桃花夫人来着的,就给高仆射添了个大胖儿子,叫什么来着?噢,对,是叫宝儿…。”
“呵呵!高仆射,你对老妻的思念,就是不到一年时间,便跟爱妾生了个大胖儿子么?白天人前垂泪作戏,晚上红帷快活,可见你高仆射在别的事情上,对陛下的忠心!高仆射!你说我是一妇人,让陛下不要为我而轻天下,可你自己呢,身为大隋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对陛下的忠诚何在?我一个妇人,都可以随时为陛下肝脑涂地,你能做到吗?你现在想的,恐怕就是背靠新的大树,好乘凉了吧…!”
独孤伽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太子杨勇的身上,人人皆知她的所指,哪还有人敢再说话。
隋文帝杨坚,此时也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皇后的这通话非常满意,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刚才的严肃,下令道:“传旨,即刻免除高颎的尚书左仆射官职,至于贺若弼,宇文弥,薛胄,斛律孝卿,柳述,裴世矩等人,都交有司审问,必须交待清楚与高颎的关系…。”
隋文帝杨坚的眼光,此时炯炯有神,光芒透着那面前的珠串儿射向了高颎,他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又是说道:“高颎之罪,本无可恕,念在其为国效力多年,虽然心肠恶毒,却是也还没有具体的反行,此次网开一面,剥夺其上柱国,尚书左仆射的官职,保留其齐国公的爵位,回家闲居…。”
此时此刻,大殿之上,再无一人敢有异议,全都跪拜领命,而高颎却是神色平静,似乎早就能料到,他是这个结果。
隋文度杨坚此时满意地看了看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们,走下台阶,然后挽着独孤伽罗的手,一起转回了后宫。
韩世谔跪在地上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今天的事情,总觉得千头万绪,理起来很乱:看独孤皇后攻击高颎时的架势,那可真的是强词夺理,连欲加之罪,也都是一骨脑地往他头上扣,但最后的处罚却只是夺了官,还保留了爵位,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当他再一抬头,只见跪在地上的众位官员,都是已经慢慢地起了身,高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慢慢地起了身,身子一晃,几乎要跌倒,在场的众人都本能地想出手扶助,却都迈出了两步后,醒悟了过来,那一步却是踏不出去。
杨素倒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高熲,脸上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劝道:“齐国公,千万要保重啊…!”
高熲闻言抬起头,失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对手,从他的眼中,能读出一丝真诚与不忍,他长叹一手,握了握杨素的手,低声道:“处道,以后国事就拜托你啦…!”
然后便是转身,失魂落魄的慢慢离去,那个原本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凄凉与沧桑。
众臣离开大殿的时候,贺若弼那几人,直接就是走向了大理寺的方向,而其他人也不敢多作议论,纷纷告辞回家。
······
第二天傍晚,在韩世谔府里的书房之内,烛光摇曳,韩世谔正与韩单一起密议。
韩世谔这两天,都是谨言慎行,每天都是正常上朝,高熲突然这么一倒,虽然表面上,各部运行如初,但每个人都变得敏感,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惹得众人一阵心惊。
韩单看着自己的少主,说道:“少主!你知道上次尉迟女之事,独孤皇后,是怎么在第二天,就知道的吗…?”
韩世谔心中一动,这几天他也反复在想这个问题,卧床不起的独孤皇后,却在隋文帝杨坚,临幸尉迟女的第二天,就亲自去打杀了尉迟女,显然是有人给她报信,而上次韩单帐下的卫士们,还不知道此事,以黑旗卫如今的消息灵通,都被他们给瞒过,独孤皇后却能掌握此事,那显然是有其他人向独孤皇后专门报信。
韩世谔一下子脱口问了出来:“一定是晋王…!”
韩单此时抬起了头,用力地点了点,继续说道:“不错,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就算在皇宫中有内线,也不可能在事当晚就作出反应,要知道入了夜后宫人是无法出宫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在高颎府上,或者是太子的东宫里,肯定有着一个地位极高,知晓此事的内线!
所以太子杨勇行动之前,晋王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这个计划,早早地在宫里作了布置,陛下刚一临幸尉迟女,这个内线马上就去找独孤皇后作了报告,而且很可能直接会跟独孤皇后,说明此事是太子和高颎所为…。”
韩世谔也是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喃自语道:“这也太可怕了,杨勇或者高熲身边的亲信,也有投靠晋王的?那这样他们更是必败无疑了…!”
韩单此时颇为老练的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有此人的存在,以后杨勇或者是高颎的言行,若是有不慎,还可以继续拿来作把柄,所以高颎的危机,恐怕不是渡过,而是加重了,万一他和太子,或者是自己的子侄有些话说过了头,给此人密报陛下,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王世积不是,已经死在那个皇甫孝谐的告密之上吗?皇甫孝谐同样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是因为怀恨在心去告原主人的状,王世积在那大牢之中,各种刑罚之下,有什么供词是得不到的?上次陛下杀王世积是给高颎看的,也是给其他朝臣们看的,至于那天陛下,重重地封赏了皇甫孝谐,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则是为了给这些告密的人树个榜样,让他们看看现在卖主求荣的好处,自然就会有无耻之徒暗中告状,现在你明白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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