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整部电影的拍摄,乌路木齐的戏份难度对凤于飞来说是最难的。不单是这里严峻的气候和生存环境,还有难度较大的马戏、打戏,以及尺度较大的床&039;戏。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方面,她都需要做一些突破。
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把每场戏都拍好,程奇千开拍之前的会议沟通一次都不少,这个环节既是导演讲戏的环节,也是演员能学到东西最多的环节。
最开始的时候,程奇千先和主演交流,随后主演回去准备,他和副导演以及技术人员阐明他想要的效果。接着技术人员回去开会落实,副导演去和群演讲戏、走过场,等大家都准备好了之后检查设备,没有问题就开始拍摄。
乌路木齐的环境不大好,白天风大太阳也大,晚上又特别冷,程奇千出于考虑把拍摄行程定得很赶,如果提前开会沟通到正式拍摄还出错的话,他就会很生气。
由于凤于飞已经有四年没和周亚文合作过了,两人之间难免有生疏,所以每次开完会后,他们两个人都会提前对下戏份,尽可能把磨合期缩到最短,同时尽力配合对方的表演,力争把效果做到最好。
拍《卧虎藏龙》最苦的肯定要属凤于飞了,她的戏份难度都不低,时间跨度还大,对手戏和打戏都很多,替身也请的是最多的。被程奇千重点关照,虽然很苦,但是回报也很大,跟着眼界格局很高的大导混,每一次合作都能学到新的东西。而且经验丰富的大导给予演员的创作刺激和创作灵感也很大很多,后者凤于飞尤为看重。
身处茫茫戈壁,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坐车赶往拍摄地,顶着烈日拍戏,王医师一度担心凤于飞撑不到最后。
好在凤于飞够争气,穆子扬也够给力,每次都能很快找到合适的角度,抓拍到程奇千想要的镜头效果,两人的合作连程奇千都忍不住一再称赞,风、周、穆三人组给了程奇千巨大的惊喜。
合作拍《仙剑》的时候,凤于飞就能感觉到穆子扬的摄影才华很高,他总是能很快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把演员、角色的特质展现在画面里。拍《卧虎藏龙》,即使是第一次合作程奇千,他也能做到迅速领悟导演的要求和意图,在指定的构图下抓到演员最合适的画面,这种镜头感绝佳的天赋令许多人眼红。
在穆子扬的镜头里,戈壁大漠苍茫而辽阔,画面有种厚重高远的史诗感,许多人看了都觉得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不发生点大事情就实在太对不起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了。
个子高挑的穆子扬看着不壮,但臂力惊人,镜头很稳,即使拿着镜头跟拍跑一下午都不带晃一下的。拍摄至今两周多,全组只有他一个人没挨程奇千骂,这在程奇千团队工作史上还是头一回。
在电影《卧虎藏龙》里头,玉娇龙和罗小虎有好几场大尺度戏码,三分之二都是发生在大漠,在乌路木齐的最后一周,凤于飞和周亚文将要迎来三场大尺度戏份。
周亚文饰演的罗小虎很黑很壮,同时还很野,他只会被玉娇龙所驯服,因为玉娇龙比他更野更狂傲。
这一次拍戏,凤于飞牺牲很大,第一场床&039;戏就贡献给了这部电影,尺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为一把梳子,值得吗?”周亚文正拿着长针,左手端起凤于飞的脚放在掌心,右手认真小心地帮她把脚底的刺挑出来。
凤于飞躺在床上,两只手撑着立起上半身,一脸防备地看着周亚文。只见她光着两只脚,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忍耐着这股不适感和刺痛感,哪怕她现在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但她神情仍倔强锋利。
“那是我的,它对我来说很珍贵。”罗小虎并不知道这把玉梳对玉娇龙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它象征的是她的因缘,她的下半辈子,所以再苦再累她也得追回来。
“像你这样的土匪就没用。”
“不对,我可以用它挑马&039;蚤。”罗小虎将玉娇龙这么神圣的物件用途与肮脏的行为相提并论惹恼了她。
凤于飞哼了一声,移开右手,冷笑地嘲讽着周亚文的无知与低俗。
“告诉你,我是旗人。”她说着还活动了下另一只脚,目光清冷如月。
“哦!我猜错了,我以为你是汉人。”罗小虎并非完全听不懂玉娇龙语气里的嘲讽和嗤笑,只是他现在比较有耐心,所以不想怼她而已。
周亚文轻轻放下凤于飞的左脚,不管她如何生气,他始终都是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情。
“把梳子还给我。”凤于飞收回双脚命令道。
周亚文直起身子看她:“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就连你也不行。
“给我!”凤于飞手握锐器近身,绷着小脸威胁他。
周亚文沉默地看着她阴狠的双眼,凤于飞凤目微缩,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刺下。
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周亚文皱了下眉头,拿起手握住凤于飞的手,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手里的利器打落,而后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
凤于飞在这场角力里输了,心里很不服气,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周亚文压着她,隔着衣物,凤于飞都能感受到他那双大手灼热的温度,一场男女肉’搏战就此展开。最后凤于飞反客为主,栖身而上主动亲吻周亚文。
这个反传统的姿势显示出了玉娇龙的桀骜和狂野,对传统的漠视和打破传统束缚的决心。
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在这个大千世界,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小太弱了。
哪怕事前程奇千沟通了几次,但因为两人的配合以及机位的拍摄问题,导致这场戏拍了三次才过。
凤于飞和周亚文收拾好衣物,重新回到程奇千身边听他讲戏,而其他工作人员入场恢复拍摄场景,准备拍摄下一场戏。
“把它保存好,等我们重新相聚的时候,再还给我。”和上一场戏相比,此刻的凤于飞眼神和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她手持玉梳,看着周亚文,眼里含着泪。
“我会。”周亚文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温柔了,坚定而怜惜。
“如果你不还我,我会追到你。”凤于飞含泪而笑,“下一次我可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说完她眼眶里的泪水滴落,底下的周亚文也虎目淌泪。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次分开,以后要想再相见可没那么容易了。
程奇千想要的镜头感是理智而克制的,但该有的情绪一点都不能少,因此这一场戏反反复复拍了一天半才拍完。
吻戏拍了一天多,凤于飞现在看到口香糖就吃不下饭。
重要的戏份都拍完了,再有几场小戏,剧组就要离开这里了。习惯了这里昼夜相差很大的温差,习惯了烈日和北风,想到马上要离开这壮美的山河大漠,凤于飞忽然有些不舍。
想必那时候的玉娇龙要离开罗小虎,心里也是这种感受吧。
不过这里虽美,但始终不是家,不是最终的归宿。
“怎么了,师姐。”穆子扬扛了一天机器还能活蹦乱跳地跑到她面前聊天。
凤于飞发现穆子扬这人还挺牛的,那么能聊天却从来不耽误工作,这绝活儿简直不要太厉害。而且小年轻的体力真好,不管怎么折腾,第二天一觉醒来仍旧神采奕奕。
记得有一天周亚文笑着跟她说,要是拍《霸王别姬》那时候有穆子扬在,他们几个可就不用那么劳累了,游导也能多省点心。
“心诚则灵。”冷风吹来,凤于飞不禁抓紧了大衣,把自己裹得严实一点。
“我从来都不信这种东西。”穆子扬笑笑说道。
“以前我也不信。”凤于飞脸上的苦涩来得快,消失的也快。
“那师姐你还在感叹什么。”穆子扬递给她一温水。
“因为,那是以前啊!”凤于飞扭开盖子小小喝了一口,感觉身子暖和了许多。
“好吧!”穆子扬耸肩,女生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拍戏晒了两周多,周亚文每天都晒,人都黑了几个度,剧组其他人也是这样,但就穆子扬和凤于飞几乎没有变化,每天化妆师对着凤于飞都忍不住倒苦水。
“小飞啊,你可一点都不心疼哥哥我!你瞧人家亚文,那么自觉就晒黑了,妆都不怎么上。再看看你,每天开始前都要涂上好几层妆,要是中途化开了还得补,来去折腾好久,我要是以后提前退休了呀,准是被你给连累的!”
“哥我知道错了!您赶紧的,今天程导火气大,在不抓紧我等会儿又得挨骂了!”凤于飞对着镜子苦着一张脸不停地点头和化妆师小哥求饶。
自打入组以后,程奇千就对凤于飞特别严格,特别挑剔,有时说话的用词太过严肃,都把旁边的周亚文都给吓到了。凤于飞也知道这是程奇千帮她快速找到并进入玉娇龙这个角色的策略,所以哪怕一直被说,但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离开的最后一天晚上,程奇千让副导演联系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为大家准备了盛大的篝火晚会。明天没有拍摄任务,大家今晚可以围着火堆安营扎寨,这里有酒有肉,大家可以尽情地玩乐,好好释放。
凤于飞不能喝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奇千和周亚文被人灌酒,几个人陪大家伙儿疯了一阵就离开了,有他们这群“大人物”在,底下的人玩儿不开。他们几个人来到帐篷后面的另一堆小火堆前,几位导演此时已经醉得不行了,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帐篷休息了,留下凤于飞和周亚文两个不知道该干啥好。
工作人员把处理好的羊架好,放下酒水饮料就走了,凤于飞看着周亚文:要不咱俩聊天吧!
周亚文点头:好!
“你知道么,我女儿出生之后,我觉得生命特美好。”坐在火堆前,周亚文刚刚被灌得太猛了,脸色还有些潮红。
“是吧!我看我小外甥女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明明是很小的事情,她也可以哭笑得那么凶,可仿佛再大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变得那么无所谓,这大概就是生命的简单纯粹,所以显得很美好吧!”凤于飞披了条长围巾,想起刚刚会说话不久的小外甥女,笑得很开心。
“他们结婚了,你不难受么?”周亚文画风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第一次和凤于飞谈起了她个人的情感。
“爱过就难受,不爱就不难受。”凤于飞再次笑笑,眼睛盯着篝火,脸上的火光明灭不定。
“你呀!”周亚文摇摇头,既然凤于飞不想聊这个话题,那干脆就不聊了吧。
“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觉得,好多东西跟你们说了也未必有用。总之,哭也哭过了,难受也难受了,这件事情,大约也就这么过去了呗。”凤于飞拿起一根细树枝在沙地上瞎比划。
“我以为你不说了呢。”
“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呗。”凤于飞抬起头,侧过脸看着他,“你怎么突然想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我说我想试试我俩的关系好没好到可以聊私人感情的地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很可笑呢?”周亚文眨了下眼睛,拿起身边的酒又喝了一口。
“不会。”凤于飞摇头,青丝被风吹起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周亚文看不清她此刻眼里的神情。
“只要是朋友,就没什么不能聊的。”凤于飞把头发重新弄回耳后,她看到了周亚文惊讶的表情。
“别奇怪,我朋友很少的。”
“哦!”周亚文了解地点点头,“其实我朋友也不多。”
“亚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演戏啊?”凤于飞双手环抱,弯膝而坐,下巴枕着手臂看他。
“喜欢还需要理由么?”周亚文笑着问道。
“嗯!你这句话说得真好,确实不需要!”凤于飞轻轻点头。
“说到喜欢,我想问一下,你真的喜欢过安子崬么?或者你们两有在一起过么?”可能周亚文第一次接触到凤于飞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所以他在凤于飞身上没感受到过她有因恋爱而发生明显的转变和迹象。
“呵呵!”凤于飞看着他,笑得很开心,水亮的眸子映着篝火,笑容显得特别干净明亮。
“你知道吗?他们都宠着我、惯着我,也害怕我。你还是第一个会这么问,也敢这么问我的人。有些时候,我好想他们问我一句,可惜除了那些媒体记者,从来都没有人提过。
后来他们问都不问就当做是真的,而且他们也不关心我的感受如何,需不需要帮助……谢谢你,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真的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
“我真的是第一个问的?”周亚文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当然!我骗你干嘛。”凤于飞太阳穴枕着小臂,“我对安子崬的感觉,比喜欢多一点,又比爱少一点。除了戛纳电影节开幕那一天,我真实地觉得我们在一起了,其余时候,我感觉他仍然还是一个会偶尔关心我,每天睡前和我说晚安的好朋友。”
“好朋友。呵!你能体会这种感觉么?”
“似乎……不能。”周亚文皱着眉头思索,然后摇头表示不行。
“我们都太忙了,应该说是“有缘无分”吧!他忙的时候我有空,我忙的时候他休息。好不容易能多陪陪他,他却要全身心准备拍戏,即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聊得最多的却还是表演。”
“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他老师,而不是他恋爱对象。”
用这样的姿势和周亚文聊天太累了,凤于飞坐起来面对着周亚文继续说道:“这样说,你能理解么?”
“可以!”周亚文点点头,也转过身面对她坐着。“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或者说他身上有哪一点很吸引你。”
“好多吧!他很简单,和我身边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关心和维护,都是那么小心翼翼。我和他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从我出生到现在,他是陪伴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一个人,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凤于飞说起安子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女孩,看着周亚文一阵心酸。
“其实他和我真的很有默契,如果真有白头偕老,那他曾是我唯一的答案。我真的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他,是因为有一天我写歌的时候想到了天长地久,我发现虽然和他在一起的人生可以一眼就望得到头,但我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还很期待。”
“我是不是挺二的?”凤于飞皱眉问道。
“没有!我觉得你能这样想,挺好的!”周亚文耸了下肩膀。
“可惜了,我现在还不能喝酒,有些无趣。”凤于飞遗憾道。
“只要你有故事,喝酒我随时奉陪!不过得在我宝贝闺女不需要我的时候。”
“哎!周亚文,你确定你这样你老婆不会吃醋么!”凤于飞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她生气也没办法啊!因为那也是她女儿。”周亚文“嘿嘿”一笑。
“你以后呢,有没有想过以后。”特别是回了何家之后,这一点周亚文尤其担心。他大一的时候喜欢过林丝语,对世家也有过一丁点儿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