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们是不是见过一面?”柳梧凰道。
林泽心中一惊,是受到幻术的影响没有完全清醒么,还是师尊在她的记忆深处改动了什么?
“十年之前,我不过才七八岁,住在大山里,甚至都没有开始修炼,怎么可能见过?”林泽的笑容有些僵硬。
听到林泽所言,柳梧凰心中像是松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林泽身上移开,望向远处:“抱歉,是我记错了。”
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她当时受到的刺激太大,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将那些记忆细节尘封在内心深处,导致很多童年记忆都回想不起来了,只是牢牢记得柳家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之景,还有对‘散修盟’的刻骨之恨!
然而云衍长老的这场法术,却唤起了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还有那个一路披荆斩棘,将她安全护佑到临仙城的身影。
她莫名的感觉,十年前的救她之人和面前的林泽一模一样,可是无论无何也解释不通,就如林泽所说,十年之前,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住在深山中的普通小男孩。
而他。
在血流成河的夜里凭空出现,仅一个眼神便将筑基修士剥去修为,沦为凡人,后来在临仙城的城门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临走之前一个字也没留下。
往后的十年中,她疯狂地寻找着关于散修盟的一切消息,同时也在追寻着他,散修盟还常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寻到,可那人却似一个虚无缥缈的谜,从来没有出现过,唯一证明存在过的痕迹就是被救下的她。
一个不存在的人,成了她心中的仙。
终有一日,即使修炼到仙路尽头,她也要去追寻的仙!
仙,怎么可能会是这个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愣头青呢?!或许真的是时间太过久远,她的记忆出了差错吧。
林泽见到柳梧凰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冽,恢复如往常,就知道她已经不再疑惑了,他轻然出声:“这几日我要好好准备一下,参加宗门迎新大典,你也趁这段时间恢复跌落的修为,把散修盟相关的事细细讲给我听,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柳梧凰皱眉问道。
“散修盟的手上沾满了你族人的鲜血。”林泽又指着自己鼻尖,“而我则要从他们手中救出被困的挚友,在此之前,我们的目标一致,凡是能打击散修盟的事情,我都会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你自诩聪明,自然能想的明白其中道理,还非要多问我一句‘为什么要留下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林泽皱眉道。
柳梧凰给予林泽轻蔑一瞥,率先走下山崖。
“嘿,走那么快!是不是被我智商压制了一回,感觉面子挂不住啊!”林泽在背后喊道。
往风木崖之北,走过几里弯弯绕绕的山路,便可见到一处精致的水中木屋。
吊脚木屋立在一片水塘之中,池中一半浮萍一半荷,塘边栽了一排常青杉树,树下又种着满丛的蓝色鸢尾,还有几只淡黄色的扁嘴小鸭摇头晃脑,正在池中闲逛。
山风吹皱池面,青萍随波荡漾,鸢尾迎风招展。
满目葱茏的山林之中,生生开辟出这么一处闲情雅致的居所,相比林泽只围了一圈篱笆的竹中小屋,此处主人的志趣明显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屋中一方围棋,两人各执黑白,正在手谈。
“我终于看明白了!您是将八门雾锁阵的变幻之道融在了棋中!”
贺长风笑而不语,又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莫前尘眉头微蹙,师尊落子看似随意散漫,可总是让他感觉会有无数杀招随之而来,他尽量去看穿每一招棋后可能的变化,小心翼翼的在黑子中寻找生路所在,可越是思虑过多,他越觉得棋阵的变化无穷无尽!
紧盯着棋盘的莫前尘满头大汗,沉浸的黑眸中开始有无数繁杂的阵型在变幻流动。
化繁为简是应用解决之道,化简为繁则是探索学习之道!
贺长风见此也不由得暗叹一声,这短短两日,莫前尘就已经入门阵法之道了。
“徒儿输了……”
莫前尘将手中的白子抛入白玉棋盒中,双手撑在膝盖上,面色有些苍白,浑身衣衫汗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的恶战。
“你的精神不够集中!依你的神魂强度,是绝对可以找出这八门雾锁阵的生门所在的!”贺长风的语气严厉,他了解莫前尘的能耐绝对不止于此,但他今天好像没把心思放在棋上。
莫前尘神色犹豫了一番,坦然开口道:“师尊,城儿今日已满十六岁,依父亲所言,我必须要在及冠之前返回族中觉醒血脉,而且离家数年,心中对父母实在想念的很……”
“原来今日是你生辰,”贺长风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家了,他朝风木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临行之前你父亲也交代过我血脉觉醒一事,那好吧,等你小师弟将他哥哥从散修盟安全带回后,我们就启程离开东山郡。”
“欲要成就大道,必先斩凡尘俗念,继续忍受这种思念的煎熬吧,忍耐也是一种修行。”
得到贺长风的首肯,莫前尘面露喜悦俯首长拜道:“城儿谨记师尊教诲。”
……
“你就住在这里?”柳梧凰穿过枯竹篱笆,站在小院之中,打量着林泽的竹中小屋。
林泽斜了她一眼,倒也没从她脸上看出鄙视之意,仍自嘲道:“是啊,这小破屋可比不得你临仙城中的九层华楼气派,那罗汉床,黄花梨木桌的,啧啧……唉!你干啥呀!”
未等林泽的话说完,柳梧凰已快步走入屋中,反手嘎吱一声,将木门紧紧关闭。
林泽悻悻地坐在院中,原地修炼起来。
进入柳梧凰的记忆中,确认了她不是散修盟的人之后,他对她的敌意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同情和欣赏,这些年她一个弱女子独自背负着血海深仇,忍辱负重,也理解她为了复仇而不惜以身犯险,刺杀云衍弟子……
林泽微微一笑,自己的性格还真与她有些相似,都愿意为了在乎的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
这一年来,他已经多次身陷生死危机,若不是阿爷的《不死金蝉》有羽化之机;若不是拜师尊为师,得授异瞳风遁二术;若不是战斗中突然明悟了狩战诀的真意;若不是穆连城的惺惺相惜,饶他一命;若不是徐势安偶然归家探亲……若没有这些机缘与运气随身,他的骨头都可以拆下来打鼓了。
或许这就是资质不堪,仍要拼命寻求仙道的代价吧,而在往后的岁月中,他要面临的生死大劫还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险,大潮大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依他的资质迟早会在仙路上折戟沉沙!
他不解,世人何苦如此痴心于道呢?
说不得,等救出青山哥之后,他就会弃道下山,在凡间四处游荡,再收得几个徒儿将《不死金蝉》和异瞳之术传承下去,年纪大了就回小林村归隐,不再理会修真界中的风风雨雨。
只是到时候该如何向师尊辞行,枉费了老人家的一番苦心教导……
就在林泽院中打坐胡思乱想之际,有一名魁梧的紫袍老者脚踩着祥云灵葫,正站在青翠竹海之上,静静观瞻着他。
“三息入定?!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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