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再次传来了咝咝的死亡之音,日军新一轮的进攻拉开了序幕。炮弹落地之后没有发出预料之中的轰响,也没有产生巨大的冲击波,而是散发出一股股黄绿色的烟雾。
“毒气弹——!!!”有人大声报警,变形的声音里满是寒气。
抗战中的中国军队极度缺乏化学战的防御装备,日军每遇战事僵持之际,便藉此扭转不利的作战局面。日军毒气战运用得最成功的战例,是1941年的宜昌作战。此役中,被中国军队重重包围行将覆灭的日军第十三师团,为了苟延性命,向进攻中的中国军队发射了大量的毒气弹。参战的中国军队因此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不得不被迫撤出战斗。
随着毒气的扩散,阵地上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声。吴全有觉得眼泪直冒,连脚底下的路都看不清了,头部和胸部感到一阵剧痛,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他用水壶沾湿毛巾围住鼻子,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大蒜放进嘴里嚼动。
李喜才是个老兵,这情况也碰到过,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快喝尿,尿中含碱,能解毒!”
靠吃大蒜、喝尿液这些原始的手段来抵御日军的毒气,能起到的成效可想而知。阵地上大部分官兵被毒气熏倒,还能动的人也是眼泪鼻涕直流,根本无法作战。眼见情况要变得更加危急,午饭时分那阵怪异的南风适时地出现了。这阵没来由的风越吹越大,还带来一场瓢泼大雨,它驱散了日军的毒气,把阵地的守卫者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纵然有天公助阵,日军依然轻松地占据了优势。他们毫不费力地越过了缓冲沟,冲进了主阵地,对失去抵抗力的中国军人大开杀戒。日军用刺刀刺杀每一个见到的守卫者,就像在做一场游戏。他们有意识地加剧临死者的痛苦,肆意地散布恐怖的气息,最大限度地利用残忍的手段瓦解其他人的战斗意志。
在这危亡之际,营座带着营部的直属人马冲了下来。没有响亮的口号,没有万众关注的目光,他们以必死的决心与两倍于己的日军浴血拼杀,直到力竭而亡。为了高地上飘扬的国旗,为了让战友得到喘息的时机,他们倾尽了所能付出了一切。残酷的白刃战,以日军退回出发点做为尾声。
这份英勇,震撼了所有人,也让营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战场上又开始了短暂的停火,连长侯信华还没来得及清点自己的人数和装备,一个传令兵就急匆匆地请他赶往营部。
一走进营部,侯信华看见一圈人正围着营座,每个人的脸上布满哀容。躺在地上的营座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身躯因为受伤和失血过多而不停地抖颤,当他无力的目光落到侯信华的身上时,眼神中充满了急迫。
侯信华一把握住营座的手,轻声说道:“营座,我来了。”
营座没有答话,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用最后的力量对侯信华嘱咐道:“别让…国旗…倒掉…”
侯信华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军容仪整地给营座敬了最后一个军礼,大声答道:“是!长官!”
营座再没有遗言,就这样殉国了。
整个营部哭成一片。
侯信华顾不得悲伤,含着泪水离开了营部,他必须为守住阵地做好准备。刚才的恶战令全营损失巨大,除了营座外,一连和二连连长也相继阵亡,全营九个排长,只剩下四个。各连能作战者,不足六十人。
侯信华迅速地整顿了部队,以代理营长的身份,重新调整了作战编制。指定二连的一位排长先行带领重伤员向后方撤离,同时向团部、师部请求援军。又任命侯德贵、李喜才和宋林分别担任一、二、三连的代理连长。要各部立即整理队伍收集弹药,防备日军再度进攻。
但日军的动作比侯信华所预料的要快得多,不但如此,日军还出现在了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方向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伤病员撤离后,过了大概半个钟头,正在密切注意正面敌军动向的官兵,突然听到阵地后方传来了低沉而密集的枪声,这意外的枪声,让所有人不禁闻之色变。
国军的步枪口径大,枪声清脆。日军的步枪口径小,枪声低沉。这阵密集的枪声毫无疑问地表明,日军已迂回渗透到了全营的后方,将他们包围了。
“快!一连!跑步接应伤员!各连准备战斗!”侯信华下命令的声音都变调了,阵地上的气氛更加凝重,大家的目光都随着一连的身影一起转向了身后的远方。
侯信华思虑片刻,下令将重机枪下移到阵地正面,并给每挺机枪配置了四个副射手,统一交由李喜才指挥。一旦日军从正面来袭,待其进入两百米射程内,不必再等命令立刻把所有的子弹全打出去。同时,他又命令迫击炮班做好相同的战斗准备。
在揪心的焦虑中,阵地后方传来了一阵更为激烈的枪声。这枪声越来越近,接应伤员的一连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们被日军紧紧咬住无法脱离。
在高地上友军火力的支援下,一连退回了阵地。但他们没能带回一个伤员,这对士气是个很大的打击。所有人都清楚,落入日军手中的战俘与伤员,他们的命运将会何等的惨酷。
出现在高地背部的日军见高地工事严整,便稍稍退后设置了冲击线,略加整理部队之后,他们朝天上打了一红两绿的信号弹。正面日军很快回复了四发绿色信号弹,间隔了一小会之后,再次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
看着鬼子的信号弹在天上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知道,鬼子的全面攻击即将开始。
侯信华十分清楚,如果这一次顶不住鬼子的进攻,那全营就完了。他大声喊道:“都沉住气!熬到天黑!到了天黑就能派人求援!”
侯信华话音刚落,高地就被日军的炮火笼罩了。这一次,日军的轰击没有盲点,整个高地都处在攻击范围中。
也许是因为与一连发生过遭遇战的缘故,迂回到阵地后方的日军,有理由相信高地的保卫者已经失去了作战的意志。在短暂的火力准备之后,他们打出联络信号弹,抢先发动了冲锋。
但是,这路日军也没有预计到高地外围的缓冲沟,他们在深沟前陷入了同样的混乱。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之后,日军稳住了阵脚,与守卫者在堑壕的通道周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正面的日军一看见信号弹,立即开始协同攻击。当他们接近阵地时,一度被反击的炮火和机枪打得阵型大乱。但守军很快就打光了有限的炮弹,虽然高地上的机枪顽强地坚持进行拦阻射击,但最终被日军组织的直射火力压制了下去。
两路日军几乎同时突破了防御阵地,有几个日军士兵甚至已经冲上了高地正面一侧的腰线。只要再走几步,他们就能把守卫者踩在脚下。
侯信华知道全营的防线行将崩溃,他不知道此刻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战场的局面,除非上天赐予他一个奇迹。
但奇迹真的来了!
一阵轰鸣声从云层上方传来,四架飞机突然出现在酣战双方的上空,它们压着机头贴着高地骄昂地掠过,翅膀带动的旋风刮掉了吴全有头上的军帽。他清晰地看见了机身上描绘的巨大而尖利的牙齿,以及翅膀上明耀的青天白日徽。
侯信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大声欢呼道:“飞虎队!飞虎队来了——!!”
飞机带着亲切而吓人的呼啸,在战场上盘旋了一圈。紧接着,它们做了一串漂亮的翻滚,转成两组俯冲而下。一路猛扑开阔地带的日军火炮阵地,一路直扑正在冲锋中的日军步兵。在刺耳的尖啸声中,一条条火舌扫入了冲击中的日军队列。这些飞机风驰电掣般地掠过战场,又快速地拉升转向,再度俯冲扫射,抛洒的火网笼罩了整个开阔地带。这行云流水般的空中攻击,压住了日军的战斗决心,他们在火网中四处乱窜,一气呵成的冲击停滞了。
看着自己的飞机在空中助战杀敌,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高地上守卫者的士气奋然大振,他们齐声欢呼,把日军重新赶回了缓冲沟外。战友们无畏的精神深深激励了吴全有的身心,他也准备冲下高地,去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刚跃出战壕,就被李喜才喊住了。
“吴全有!”
“干什么?!”
“架机枪!”
吴全有不得不放弃跟鬼子拼刺刀的想法,跟着老班长把机枪重新架好。随着畅快的枪声响彻阵地,在正面早已陷入混乱的日军,再也架不住空中和地面上的立体扫射,狼狈地败退下去。
刚刚击溃正面的日军,李喜才就指挥吴全有把机枪拆移到了高地背部。此刻,侯信华带领着一连和二连正与日军进行白刃战,为守住第一道堑壕而苦苦支撑。重机枪的加入犹如一场及时雨,平衡了敌我双方的优劣态势。
李喜才极为老道地用机枪将鬼子的兵力分隔开来,不让鬼子的后续部队靠近阵地。不久之后,又有两挺机枪和部分三连的人马赶来助战。机枪火力有效地减弱了鬼子的冲击强度。冲下缓冲沟的宋林,带着十几个人从日军的侧翼奋力突击,把日军压制在了堑壕通道口的狭窄地区。
优势转到了防御者的一方。
这路执行迂回攻击的日军,早已是疲惫之师,他们本想一鼓作气拿下高地,见对手越战越强,为避免更大的伤亡,主动退出了战斗。
战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侯信华确认日军后退之后,再也无力支撑自己,一下子瘫倒在地。不仅仅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一时间,阵地上看不到一个活动的影子,杂乱、交叠的躯体到处都是,几乎分不清哪个是活人哪个是死人。大家都不知道,刚才这一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只知道这一仗赢得太艰难太侥幸。
天终于黑了,对于守卫者来说,惨烈的一天结束了。
侯信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必须做出决策,这是一个军官应尽的责任。他派人叫来了宋林李喜才和侯德贵。
三个人先后赶到,侯信华给每个人递上一支烟。询问完伤亡统计之后,侯信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现在全营带伤者,还剩下一百余人,弹药消耗殆尽。正式军官就剩下了老李、候叔和我。明日日军肯定会全力向我们进攻,如果不马上派人向团部师部求援,阵地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就不能乘夜突围么?”侯德贵问道。
侯信华站起身,转了半圈,吐出一口烟雾,慢慢说道:“第一,我们有守土之责,没有团部命令擅自突围,活着回去也是死罪。第二,我们目前有不少伤员,而且缺乏足够的军官,一旦组织不力,被日军察觉纠缠,全营有覆灭之险。所以,我思虑再三,还是认为派人求援是为上策。”
既然营座已经下了决心,那就是派谁去求援的事情了。但是,这一趟任务危险重重,无论派谁去,只怕都是凶多吉少。
营部里又沉默了下来。
“要不,我去找找团部,看能不能求到援军?”宋林见大家沉默不语,先站了出来。
“不,还是我去吧,团部师部的人我都熟悉,原来跟着营座去了不知道多少回。万一找不到团部,要去师部求援,我也能完成任务。”李喜才好心地拦住了宋林。
侯信华想了想,准备应承下来。一直没有开口的侯德贵说话了。
“你们去,都不稳当,只有我去最合适。论年纪,老李不如我,我赶路比他更快些。再则,我原来是从团直属队出来的,师、团长都认识我。”
侯信华拍了拍侯德贵的肩膀,动情地说道:“还是堂叔贴心啊,为了全营的弟兄,就有劳堂叔辛苦一趟!侄儿代表全营官兵先谢过堂叔。”
说完,侯信华就要给侯德贵敬礼。侯德贵拉住堂侄的手,说:“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做的,你就不要说客气话了。”
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手,侯德贵随即稍稍准备了一下,乘着夜暗出发了。
几个钟头之后,一直拿着表盘算着侯德贵行程的侯信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估计堂叔应该已经安全到达团部了。到了下半夜,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枪响,惊动了阵地两边的敌我双方。守军紧张地盯着远处日军的篝火,把心提了起来。只见日军的营地里嘈杂了一阵,转瞬又安静了。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官兵们又重新躺下休息,但他们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天亮之后。侯信华早早地起来检查防务,无论怎样,他都要坚守到最后。
高地前后两边的日军都在从容地吃着早饭,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气氛。敌人越是放松,越说明此刻全营的处境有多么严峻。侯信华叹了一口气,开始盘算要怎么挡住鬼子的第六次进攻。
然而,最先来到阵地前面的不仅有鬼子,还有侯德贵。
仅仅分别了一晚上,此时的侯德贵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他的头肿得很大,两只眼睛艰难地眯成了一条细缝,上身的军服被扯破了,露出了皮肉上的青紫之色。他的左腿像是受了枪伤,用一根布条扎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他身后跟着几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个个满脸横肉杀气腾腾。
这群人在离阵地还有三百来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侯德贵卑躬屈膝地和一个翻译官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那翻译官拿过一个水壶,给侯德贵润了润嗓子。
侯信华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受极了。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堂叔在昨晚被俘之后已投降敌人当了叛徒。虽然他无法要求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能为国家尽忠,但第一个变节的人不该是他的堂叔。
“拿枪来!”侯信华命令道。
宋林知道连长要干什么,将手中的枪递了过去。兵临绝境中,若是阵营里还冒出一个变节者,往往会引发军心溃散,最终不战而败。
侯信华端枪瞄准了目标,准备在侯德贵开口之前,替他保住名节。
润过了嗓子的侯德贵使劲地摇了摇手中的白旗,大声喊道:“弟兄们,别开枪!皇军要我跟你们说几句话!”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他的头飞了过去,打下他半边耳朵,鲜血染红了肩膀,押送侯德贵的鬼子赶紧趴了下来。侯德贵摇了摇身体,顾不得疼痛和鲜血直流的伤口,急迫地大声喊道:“弟兄们!听我说——,很重要——!”
阵地上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再打枪。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个昨日还在一起浴血冲杀的战友。
侯德贵回头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鬼子,见他们没有上来的意思,这才放心地喊道:“弟兄们——我昨天,见到师座了——,他要我告诉你们,挺住——!援军马上就到——!”
以昨晚上的时间,侯德贵根本到不了师部。
侯信华终于明白,他的堂叔没有当汉奸,他顶住了日军的拷打。虽然他没有完成任务,但他为守住阵地尽了最后的力量。
“堂叔,你好样的!”侯信华含着热泪喊道:“我对不起你!”
“侯德贵,你是条汉子——!”大家伙也跟着喊道。
听到官兵们呼唤的侯德贵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他骄傲地回答道:“我侯德贵,顶天立地!你们离老子差得远!再过二十年………”
侯德贵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后面的话了,清醒过来的小鬼子,二话不说抽出倭刀砍下了他的一只手臂,飞溅的鲜血落到了三尺之外。侯德贵登时说不出话来,痛得跪在地上。鬼子兵走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想把他拖回去。侯德贵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抠住地上的一块石头,想对敌人做最后的战斗。发现他举动的小鬼子恼怒地用军靴狠命地跺他的手,气急败坏的日军军官,把他的这只手也砍了下来。
对待不愿屈服的人,日军从不掩饰他们的残忍。
满眼泪花的侯信华在阵地上看着这一切,一双拳头几乎要捏碎了。
“打!灭了他们!”侯信华痛苦地命令道。
机枪手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复仇的子弹飞向了这一路小鬼子,像一把利刃将他们齐刷刷地割倒在地。仍不解恨的机枪手又追了几个长点射,直到把这几个人打成蜂窝才住手。
鬼子报复的炮火应声而至,将机枪阵位掀翻了。
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山崩地裂般的炮火摧毁了阵地上残破的工事,高地两边的鬼子们像潮水一样冲来。敌人的凶恶没有吓倒残存的官兵,他们英勇地迎击着敌人,决心用自己的生命书写一篇属于自己的神话。
班长李喜才打光了最后的子弹,他端起刺刀冲向敌人,当鬼子将他围住的时候,他拉响了身上仅存的一颗手榴弹,对着官兵们喊道:“弟兄们,拼了吧——!”
宋林和吴全有看见自己的老班长在一声惊雷中化成了一堆尘土。所有人含着热泪疯狂地咆哮着:“杀呀!杀呀!!”他们向黑压压的日军冲过去。这是他们人生中最伟大最光荣的时刻,绝境中的中国官兵们顽强地奋勇拼杀,迎着日军密集的弹雨勇敢无畏地反冲锋。他们在腰间插着手榴弹,端着寒光凛凛的刺刀如雄狮般冲入敌阵。硝烟熏黑了他们的肤色,炮火剥去了他们的血肉,但他们的眼中,仍放射出天神一般的寒光。刺刀折断了,他们用拳头牙齿,用一切可以当成武器的东西战斗,直到他们拉响身上的手榴弹。
重伤员们是爬着向鬼子冲上去的,虽然他们无力端起刺刀,但他们没有放弃战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些无畏的人任凭敌人扎穿自己的身躯,在一声巨响中化作了一道烈焰。
侯信华一个人护卫着高地上的国旗,他高声唱着三民主义吾党吾宗,从容地用手枪迎击每一个企图上前夺旗的鬼子,直到他战死在国旗之下。
宋林和吴全有两个人靠在一起,反复的厮杀已令他们疲乏至极。他们的身上各自带了几处伤,鲜血染红了军服,他们目睹李喜才、侯信华以及那些可敬的重伤员们慷然赴死,也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眼见自己和宋林被日军围住,吴全有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榴弹,扯掉了拉火索。他的眼光留恋地投向了高地上的国旗,却猛然看见拔旗的日军一头栽倒在地,沉寂的拼杀声中传来了令他万分熟悉的军号声。
他赶紧把腰上的手榴弹扯出来,对着日军扔了出去,两眼忍不住热泪长流。
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他们终于坚持到了援军的赶来,这是多少人的生命赢来的胜利啊!
振奋人心的喊杀声中,日军开始溃退。杀红了眼的吴全有和宋林拖着疲惫的身躯,跟随援军一起追击敌人。
他们一口气冲出去很远,直到吴全有中弹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