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宸予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涵养全都不作数了,近乎咆哮道:“苏易安!”
苏易安吓得悄悄退了两步,识相的没敢继续拱火,欠身一礼:“王爷息怒。”未敢再多言,允宸予现在只怕是听见自己的声音都火大吧。
千屹和莫枫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怒吼,两人对视一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这位三小姐是个人才,能把爷气到这个程度?
夏儿有些担心,刚想要冲进去,就被千屹拦在面前,若无其事道:“王爷与三小姐议事,夏儿姑娘还是在此处候着吧。”
夏儿焦急的想要推开千屹,边推边道:“你快让开,王爷刚才那声怒吼明显是动怒了,我得去保护我家小姐。”
莫枫闻言不屑的看了看夏儿:“就凭你?”千屹会因为夏儿的护主之心而对她另眼相看,但莫枫不会,对苏易安亦是如此,因为在他眼里,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夏儿与苏易安待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练出了些胆量,此刻倒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地看着莫枫道:“凭我愿意豁出性命救小姐。”她说的是事实。
千屹适时出声,儒雅一笑:“方才院中并未传出什么声音,夏儿姑娘想必是听错了。”
莫枫撇撇了嘴没说话,直视前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千屹则是面色如常的看着夏儿,夏儿皱皱眉,院子里面似乎的确没声音了,还有些迟疑道:“好像是。”
夏儿边说边退了回来,时不时还回头看看院中,最后确定的确没有声音发出来,这才放心下来。
若是苏易安知道,一定会感叹一句:小孩子真好骗。
夏儿无聊之余,选了看上去更好说话的千屹搭起了话:“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夏儿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得尴尬的问道。
千屹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下千屹。”
话音刚落,夏儿就大笑起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千屹:“你说你是千屹大人?哈哈哈哈哈,千屹大人当年与王爷抵御外敌的时候,你大概还在学之乎者也吧?竟还敢说自己是千屹大人。”不得不说,夏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还颇有些——傻得可爱。
千屹虽是侍卫,但当年与允宸予配合默契,曾孤身入敌营拿下统帅项上人头,亦曾千里驰援,保下边城,后来先皇欲封其武职,却被千屹谢拒,所以敬仰他的人都会称一声千屹大人。
千屹已经被夏儿毫不留情的嘲笑和猝不及防的夸奖怔在了原地,莫枫也已踏着轻功躲在一边笑去了,否则非得憋出内伤来。
千屹此刻也是无话可说,他还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得想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千屹这件事,最后只得无奈笑道:“夏儿姑娘,千屹只是一个侍卫,可不是什么大人。”
本来还笑着的夏儿在听到千屹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止住笑容,站在他面前,很严肃的告诉他:“就算你曾经帮过我,你也不能这么说千屹大人,要不是大人想追随王爷,又怎么会放弃官职,单凭这一点,他在我心中的就永远是大人!是比王爷还大的大人。”
说完夏儿还狠狠瞪了千屹一眼,别过头不再理他,刚平复下来笑意的莫枫刚回来就听到这句话,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补充了一句:“说得好,就凭你还想冒充千屹?”
“是千屹大人!”夏儿不满的纠正道。
院子外面的三个人气氛倒是愉快,除了千屹稍微有些郁闷,但此刻正在房中的苏易安就不似那么轻松了,允宸予正黑着脸坐在一旁,苏易安则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过。
允宸予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是若无其事的苏易安,心中就是一阵无名的怒火,一直存在的征服欲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允宸予的怒气渐渐收敛,最后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三小姐,你最好不要爱上本王,否则——”
只见苏易安盈盈一笑:“王爷放心,这一点易安可以保证,绝不会爱上您。”苏易安的眸子很清澈,“因为您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情。”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易安的眼中充满了憧憬,那是一种小女儿对美好爱情的无限神往。
正是这样的神色和她的话,让允宸予呼吸一窒,他摸了摸自己残废的双腿,当年自己得胜归来,街道两旁迎接自己的女子不就是这个神色吗?只不过苏易安的眸子比那些女子更美更纯。
但苏易安对此浑然不知,她向往的是不论贫贱,生死相随的爱情,而不是女子牺牲自我,与别的女人共同依附于男子,从而获得优质生活和庇护的攀附。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允宸予更是没来由的烦闷,最后一口喝完桌上不知何时倒好的早已凉了的茶,浑然未觉那茶已经被人喝了半杯,随后唤道:“千屹!”
千屹在夏儿惊骇的注视中微微一笑,蓝衫飘飘,转身进了院中:“爷,三小姐。”千屹抱拳恭敬一礼。
就这样,允宸予在极度的郁闷中回了自己的房间,回房后也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
莫枫回忆了一下,自从自家爷从苏易安那儿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当即道:“爷,是不是那个三小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属下这就去找她,让她给您赔礼道歉!”
莫枫说完转头就走,千屹急忙拦下:“你别冲动,苏三小姐不是那种人。”此处没有外人,千屹的伪装便卸下了,那标志性的笑容并没有挂在脸上。
“你放开我,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什么人?就因为一件事你就看明白她的为人了?”说到这儿,莫枫也不急着去找苏易安了。
一把甩开千屹拦着的手,继续道:“千屹,我真不明白,为了救她,你竟然敢请爷帮忙,现在可是秋天,那时还下着雨呢,你哪儿来的胆子!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了吗?”
莫枫与千屹自幼追随允宸予,他们知道允宸予少时所受的苦,也知他当年舍腿保命后的疯狂,更知他得知再也站不起来后的绝望和消沉。
几年过去了,自家主子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如今又被苏易安拖回深渊,千屹心中又何尝是滋味呢?但他又不愿相信苏易安真的会用双腿残废的事来攻击自家主子。
现在听得莫枫的斥责,心中的自责更甚,低下了头。莫枫也自知失言,他不是不知道千屹会这么做的原因,当即软了下来:“千屹,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莫枫还没说完,就被一直低头沉思的允宸予打断,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莫枫,本王今日之事与三小姐无关,你不可寻她的麻烦。”莫枫还欲反驳,就被允宸予瞪的不敢再开口。
允宸予又看向千屹,叹了口气:“莫枫你先下去吧,千屹留下。”
莫枫一走,千屹便跪在了地上:“请爷责罚。”
“是不是本王不罚你,你便难以心安。”允宸予无奈问道,他太清楚自己这两个属下的性子了。
千屹没有说话,只是保持跪立的姿势,允宸予揉了揉太阳穴:“那好,今晚你别睡了,给本王守门,明日照常随侍。”这是让千屹连轴转,但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千屹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意,也不多纠结,服侍允宸予躺下便出门守着了。
出乎意料的是莫枫早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他一出来,就嬉皮笑脸道:“哈哈,榆木脑袋,被罚守门了吧,看在兄弟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陪陪你吧,省的你觉得孤单。”说着,莫枫就一撩衣摆坐在了台阶上。
莫枫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心没肺却重情重义,这也是为何他在不满于允宸予冒雨搭救苏易安之事,却没有迁怒为难于她的原因。
门口的“落难”兄弟一夜未眠,里面的允宸予亦是如此,他方才的沉思有因为双腿的缘故,但更多的是他在思考苏易安想要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苏易安不知从何时起便超越了最初的“感兴趣”这一层面,或许现在算是“朋友有余,爱情不足”吧。
另一边的苏易安却是一夜好梦,而夏儿则因为千屹的原因,也难以入睡。
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奉为神明的千屹大人竟是一副书生样子,一身的书卷气息,这实在太有违她对千屹道听途说得来的了解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苏易安天一亮就换了昨日的衣服偷偷带着夏儿溜出了王府。今天她警惕了一些,特意听了听周围有没有异常的声音,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若是昨天的话苏易安定会发现跟踪她的那些小虾米,但今天偏偏是皮皮虾莫枫亲自跟着她。
苏易安的六根只强化了一次,自然发现不了莫枫这般武功高强的人,依她考虑,战王就算想监视自己也不会派什么武林高手来,凭她的听力还可以轻松应对,但偏偏没想到,莫枫竟亲自下场。
这都归功于莫枫昨晚和千屹的对话,两人说起她救人的手法均是兴趣十足,最后还是莫枫赢了猜拳才有了今天亲自下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