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也快到了,婆子拿了盖头细心地给她盖上并叮嘱道:“王妃一定要记得,盖头万不可自己摘下来,要等王爷夜里回房时亲自掀开才行。”
一路上又与她絮叨了很多,这才到了正厅,等着王府的人来迎新嫁娘。
苏易安院子里是满满的嫁妆,因为她是从郡主府出嫁的,嫁妆自然是由皇家准备,还有太后、蓝老爷子,甚至连苏子瑜都送来了大量的陪嫁,再加上相府为了面子无奈加进来的,真真是十里红妆了。
允宸予在筹办婚礼时,就以苏易安的郡主身份,拒绝了相府作为娘家人送亲,太后又觉得当年之事愧对蓝翎,自是毫不犹豫地揽下这个差事。
皇上皇后也亲自证婚,素来不参加这种场合的白将军,更是带着一家全体出席,多方重视,让这场婚宴成了有史以来最为隆重和盛大的婚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允宸予这个新郎官是个残疾,无法高头大马迎接新娘,但身份摆在那儿,自然无人敢置喙。
皇家婚礼总有无比繁复的流程,即使允宸予已经缩略了很多,但还是把苏易安折腾到中午,才正式开始拜堂。
拜堂前,允宸予做了一件让天下女子都羡慕的举动,只见他举起苏易安的手,深情款款地看向蒙着盖头的苏易安,朗声道:“本王此生只娶苏易安一人,还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若有违背,身败名裂,终生孤寡。”
苏易安鼻头一酸,她本来觉得不真实的婚礼在这一承诺中一下子真实了起来,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溢满了甜蜜。
伴随着礼官的唱礼,苏易安已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只差最后一哆嗦——夫妻对拜时,却出了状况。
本该在逃亡的淼淼一身素衣出现在礼堂中,雅致的衣着也没完全掩盖她妖娆的气质,轻笑道:“苏易安,你真是蠢的可怜,被人蒙在鼓里而不自知,一个工具人还妄图嫁给主人。”
苏易安感觉到在淼淼出现的那一刻,允宸予身体一瞬的僵硬,她还以为是允宸予在担心自己误会他们二人有染,遂坚定地握了握允宸予的手。
允宸予同样紧紧攥着她,不肯再松手,千屹在淼淼出现时就隐进了暗处,随时寻找机会,一击毙命。
因为淼淼知道允宸予的身份,在场这么多人,她如果公之于众,那允宸予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淼淼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刺眼地别过头:“不想让我说出来不该说的,尊主就别动手。”千屹正准备出手的身影一滞,停下了动作。
在场的御林军紧紧护着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白将军也拔刀守在一旁,淼淼掩唇轻笑:“郡主,你可识得此物?”淼淼从怀中掏出来一枚令牌,正是梵音城黑令。
盖头是透光的,苏易安的眼神儿又好,一眼就认出了那枚令牌,心中万千丝线连在了一起,得出了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梵音城城主,正是她所嫁之人——战王允宸予,在他的威逼下,自己进了梵音城;在他的折磨里,自己从永夜城那座人间地狱走出来;最后,在这场惊天谋划中,自己成了细作,嫁给了他。
在她正式成为冰蚕时,晨臣就告诉过她,她的身份,将是冰蚕游走于皇族最有利的掩护。
若这么看,从一开始,苏易安就在允宸予规划的路线中一步步走的更深。
苏易安把盖头掀了起来,毫无破绽道:“这是什么,我不认得。”利害关系她还是明白的,允君泽还在场,若自己的身份暴露,当场入狱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苏易安想把握着的手抽出来,但允宸予握的太紧,她没有成功。
淼淼咯咯地笑了两声,向前走了两步,允宸予紧张地把苏易安护在身后:“何处来的疯子,莫在这儿疯言疯语。”
淼淼笑的更厉害了,眼里仿佛还笑出了眼泪,趁着这个间隙,有人想冲上来制服淼淼,却被淼淼轻轻一弹,便嘴唇发紫倒在了地上。
在场人因之骇然,淼淼妖媚地笑了笑,又上前几步,逼近苏易安:“蚕会结茧,伺机而动,郡主你说呢?冰——”话还没说完,淼淼胸前就弥漫出殷红的血色。
她绝望地看着允宸予,托住允宸予的拐杖,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声带已经被破坏了,只能哑着嗓子道:“你真的好狠的心。”
苏易安默默拢了拢长袖,将指尖出现的银针,别在了内袖上。方才如果允宸予不出手,淼淼也决不会有机会暴露她冰蚕的身份。
淼淼的绝望在允宸予的漠然中变为疯狂,猛地冲向苏易安,苏易安接连后退,不料被婚服长长的拖尾绊倒,侧摔在地上,伴随着淼淼疯狂的大笑,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而苏易安正被淼淼摁住,避无可避,淼淼胸前的血滴落在苏易安的脸上,让她昏昏沉沉地,世界仿佛也成了红色的,红色背后,似乎是她的爸爸妈妈。
允宸予见状瞳孔猛地一收缩,再顾不得其他,两步上前挡在苏易安的身前。千屹和莫枫也在这时齐齐出手,制服淼淼。
允宸予的血溅了苏易安一脸,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睫毛上的血迹,将贯穿前胸后背的允宸予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慌张道:“别睡,你别睡,我这就救你。”眼中隐隐有血色萦绕。
允宸予轻笑着想让他安心,但在苏易安看到的却是允宸予气绝的一幕,她眸中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冷静,额间的狐符泛起红光。
她将凤冠摘下,后脚一踢,婚服的拖尾飞扬,苏易安拔刀一斩,断了碍事的拖尾,盯着千屹和莫枫:“他的命,你们万死难偿。”
因为在苏易安眼中,他们并不是千屹,也不是莫枫,而是淼淼的同伙。
宽大的婚服丝毫没有限制苏易安的行动,她仿佛不知疼痛的机器,满心复仇之火,侵蚀着她的神志。
脑海中系统的警告红灯一直在闪烁,任凭九尾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就连精神力外放,他都做不到了。
而且他对苏易安的感知也越来越弱,似乎有一种力量在趁机切断他们的联系,争夺控制权。
苏易安额间的狐符也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下手越来越狠戾,甚至毫无防守之心,招招致命地攻击着他们。
允宸予在夏儿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强撑着力气唤了声她的名字,这一声安儿吸引了苏易安的注意,暂时停下了攻击。
回头看向允宸予,不过顿了片刻,再次举刀:“你,死!”话音未落,她的人影便窜了出去,直指允宸予。
在场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挡,眨眼之间,苏易安手中的长剑,就没入了允宸予的胸前,伤口几乎要与贯穿的箭伤合二为一。
“安儿,好好——活下去!”伤上加伤的允宸予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