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譬如风中朝露,修士便是逆天而行,顺则为人,逆则成仙。
大家都在挣扎爬上,我已离百岁之龄不远,莫要再做小儿之态。
爹娘不在了,我才方是彻底成人,枉我一直以为自己心性坚定,却终究存了几分小儿心性。
若是我早日明悟,会否爹娘不会遭此一劫?”
宋婉灵眼里的水光隐下,淡漠清寂一片,眉眼依稀存在的几分稚嫩彻底散去。
她轻轻一笑,淡凉一片。
这一刹那,狂暴的灵力猛然席卷。
周遭宋氏族人修为低的已经跪倒大片,哪怕是宋氏族长很快也是半跪在地。
他们心有悲痛,可更多是狂喜。
太上长老闭死关终究没有突破,但是金丹真人、他们宋氏的金丹真人还是出现了!
皎洁明月逐渐退下,旭日初升,世界明亮澄澈一片。
这时乌云蔽日,电闪雷鸣,一道道雷电纵横。
随即是一片汪洋大海悬挂空中,一道道雷电被吞噬,随即天空下起了灵雨。
“百年未至,吾已结丹。”
宋婉灵凭空而立,宽袍大袖,面目无波,依稀一点沉痛在眼角中隐没。
“爹娘,走好。”
“陌姐姐,我无事。”
幽静的山谷中,四面空旷,瀑布飞泉,繁花绿树交相辉映。
白玉砌成的湖心亭中,宋婉灵低头瞧着茶碗中碧绿茶叶旋转起伏。
“灵儿未至百年结丹,至少可增五百年寿命,或许结婴有望。”
容陌坐在宋婉灵的对面,依旧一身黑色劲装,眼里为好友结丹而高兴的笑意颇为淡薄。
知道对方此时相比较成为金丹真人,还是失去双亲的悲痛更厉害。
大致知道宋父宋母的死,她心中也是肃然起敬。
修士不是活了越久,对生死就看得越开,而是越怕死。
他们本可以再有几十年的寿命,但却终究是为了女儿而放弃了。
不是女儿有什么危险,只单单是想让她走得更远、更快。
宋婉灵抬头望向天边的流霞与山间的清露相辉映,美的有些虚幻,太过脆弱,只需要阳光一照便会蒸发。
她回忆起那自小长大的庭院,由她吩咐下,已经再无族人可进去。
那里灵气充裕,灵花灵木肆意开放。
那时一家三口具在,皆是筑基道人。
她承欢父母膝下,幻想着以后一家三口都结丹,天下大多秘境以及宝地,便是任他们闯荡。
但终究、终究只是奢望了。
宋婉灵睫毛颤抖,良久,她对上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眸泛着几抹担忧之意的容陌。
宋婉灵嗓音低沉的轻笑,“结丹不久,至少增五百载的寿命又如何?
元婴太过早,陌姐姐莫要好高骛远呀……”
容陌轻声应道:“那便谨记灵儿之教导。”
她微微歪头,嘴角一抹淡笑,难得说着一回俏皮话。
宋婉灵对她淡然一笑,清清淡淡,目光冷寂。
容陌坐正身子,心中叹息一声。
三年后,又是这一山谷,她们偶尔会在这山谷聚聚。
宋婉灵熟练煮一壶清茶,茶香袅袅升起,有时什么也不说,就静坐数天。
而这一天,二人在亭中,依旧是宋婉灵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手腕翻转轻盈的烧茶。
容陌静静看着,如今她一身气息内敛,一举一动在极为熟悉的人面前,颇为自然。
托着下巴,神态颇为安然的瞧着。
再待两杯茶碗放下,一股热浪扑来其中夹有锋利的剑气。
二人回眸看去。
就见一袭大红色仙裙,头戴凤钗似有灼灼火焰萦绕,一身凌厉气势外放的沈若云来到。
她身形一晃,仿佛瞬间一团火炎落在二人周身,在另一石墩上落座。
宋婉灵收回目光,不疾不徐地又斟一杯茶,轻轻放在沈若云的桌前,轻启朱唇。
“恭喜云师姐结成金丹。”
她们三人,容陌最早结丹。
而宋婉灵结丹后,沈若云很直接的说让她改叫宋师姐是不可能的。
但毕竟一筑基、一结丹,万没有金丹真人称筑基道人为师姐的,哪怕关系再密切亲近。
她便暂时不与二人会面。
所以这三人共同筑建的宝地,结界重重,寻常之人进不来的山谷,她便三年未曾到来。
沈若云看过烟雾笼罩的灵茶,脖子一昂,一口灌下将茶叶也吞下。
一旁的容陌挑眉,“修为突破,却心有郁火,眉目凝结。”
宋婉灵闻言,仔细打量沈若云冷然的面目。
“便是你未结丹都无人敢欺你,更何况这结丹了。”
沈若云眉头垂下,沉默不语,良久良久后,她自嘲一笑。
“我这金丹结得真不容易啊,看了太多,经历了太多,险些要被折损在其中。”
说着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宋婉灵。
宋婉灵眼波流转,眼眸静静地回视她。
这时原本安坐在座上的沈若云化作一道剑光掠过高空,发寒的声音回荡在亭中。
“我修为不稳,改日再聚。”
宋婉灵和容陌相视一眼。
相比较宋婉灵心中多少有些在意,容陌就完全不往心里去。
她们这三人看是一个小群体,都有近五十多年的交情。
但大多,三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维系在宋婉灵身上。
“既然云师姐这般说了,派内无事,我便在这谷中多呆几日。”
容陌要起身的动作停下。
“那我陪你。”
二人相视而笑。
这静待几日非是单纯的几天,也许数月,也许一年甚至多年。
宋婉灵心有猜测。
沈若云修为的确可以说没有完全稳定,但也非是很虚浮。
她匆匆来到,又匆匆离开,是有什么急事?
眉目虽然有些郁郁,但却清朗明澈。
没有出乎她的猜测。
三月之后,沈若云一身青色道袍,慢走在湖泊之上,从水面上漫步到湖边。
她回头看过湖面上隐约的几丝涟漪,清澈见底的湖水下是游鱼自由自在的畅游。
沈若云回头看过在湖心亭静静注视她的二人,嘴角微微扬起,眉目舒朗。
身形一晃,宛如微风般便飘至空下的那个石墩上。
刚安坐,她有些惆怅的声音便传出。
“想来你们已经知晓,我说的经历太多便是那心魔一劫。
而我心魔便是我的师兄。”
沈若云目光泛起几抹复杂。
在那心魔劫中,她不断磨着父亲,而他的父亲自小养育师兄,她做尽一切痴缠。
师兄终究是无法违背师命与她结成道侣。
但在婚后师兄却是冷落于她,长久的闭关。
她突破到金丹不久,只想二人琴瑟和鸣,却数多次只能面对那紧闭的洞门。
在之后她疯魔了一般不断做出愚蠢的事,只为引起师兄的注意。
自小的情分不断被消磨,更忽略了自己的师尊、亲生父亲越来越失望而忧愁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