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么是一……?”李清让陷入沉思。
“中草堂又是什么地方?”祝容问道。
“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李清让面露惊愕的神色:“这是我让那小二去抓药的药铺子,在城南。”
“难道……这是韩东的计划?”祝容也十分惊讶:“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知道你要去中草堂抓药——这城里没有几十家,也有十几家药铺子。”
李清让也陷入沉思,这个韩东,真叫人不可思议。
“难道是小二!”祝容想到:“你多番让他去办事,若是他也算韩东的眼线,那通风报信也不怪了。”
“叫他进来问问。”李清让当即决定。他收起字条,咳嗽一声,道:
“小二,你且进来,我们有事托你。”
小二犹豫一会儿,推门进屋,见到当间三人正坐在床上,二女一男,古怪得很,不免紧张起来,试探性的问:“各位客官,不知道有何吩咐。”
“桌上东西你知道不知道?”李清让努努嘴,指了指桌上的药包。
“回客官,小的自然晓得,这药包是……是小的从药铺子——啊不对,是从巷尾里捡来的。”
李清让表情变得严肃,呵斥道:“说清楚,到底从哪儿来的!”
小二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解释:“是巷子里,巷子里,小的不敢隐瞒。”
“一开始为什么要骗我?”李清让皱起眉。
小二吓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慌忙扑在地上。
“讲话!”李清让“嘭”一声拍响桌子,小二惊得浑身痉挛,几乎咬住了舌头。
“回,回大爷,小的,小的不敢隐瞒,按大爷的吩咐,小的本打算去中草堂抓药,谁成想路上碰见这药包,也不晓得谁落在那儿,小的一看,这不巧了,正巧是大爷您要的方子,上头未见姓名,小的四下里嚷了嚷,见无人领取,心想这算是个现成便宜,大爷赏赐的几文吊钱便算是捡来的,就替大爷做了主,把药包捡了回来。”
李清让听小二讲的句句真切,倒也不怀疑真实性,心想这小本经营的店小二,多半是贪些银两,实属常见。
“小的再也不敢了!”小二抢扑在地:“大爷饶了小的这次,真再也不敢了。”
李清让直问:“你把你如何见到这药包,又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一五一十招来。”
“是!”小二道。
“回大爷,小的不敢隐瞒,真把所见所听一一讲了,绝不敢有分毫偏私——方才小的领了大爷赏钱两吊去中草堂捉药,心里寻思这倒是个好差,从二楼下来,见店里来了一位新客人,掌柜的要我去招呼,我推辞说有大爷您的要事……”
“等等。”李清让叫小二打住,这小二果然听话,立刻封了嘴不吭声。
李清让皱起眉:“你说,掌柜的问你打听事,你当时说了什么,原原本本说来。”
“是,”小二想了想,道:“当时小的一下楼,掌柜的吆喝小的“喂你这死小子又闲去哪里偷摸了?过来伺候客人”。”
“形容形容那客人。”祝容忽然道。
“旁的小的记不大清,只晓得是个结巴,长得肥头大耳,旁人讲两三字的话,他要叫出一句来,譬如说吩咐小的,便要说“小小小小小二,你你你你来一来”,有时候颇有怪趣,他结巴的字还不一定在头一个,譬如要小的倒茶,竟说来倒——这个茶字,他倒要憋好半天。”
小二一番话逗得程潇潇笑的前仰后合,大叫“怎会有如此之人”,又被李清让给瞪了回去。
“长相你还记得多少?”
“只晓得作一道人模样打扮,八字两撇眉毛,眼睛笑起来几乎连成一气。”小二如实答。
“嗯,往后说。”李清让道。
“是。当时小的被掌柜吆喝,放平时自当是听了,可那时候小的一心要记得大爷您吩咐尽快,于是便顶了掌柜的两句嘴,说“掌柜的,咱是替楼上贵客办事,去中草堂取两三味药材,实在等不及了,恐怕耽误了楼上贵客的大事”。掌柜听我这么说,才肯放人。”
“你便直接走了?”李清让问。
小二想了想,摇摇头:“我是要走,谁想那结巴竟在门口把我给拦住了,非要打听我要哪几味药才肯放行。”
“你便照实说了?”李清让眉头一紧。
小二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不敢隐瞒。
“那结巴模样凶恶得很,听了我交待,这才肯让我走。”小二颇委屈地说。
“那他最后说了什么?”程潇潇问。
小二摇摇头,道:“也怪,这结巴就这么一声不吭便走了,我还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却没想到也没说什么。”
李清让沉吟半晌,道:“那之后你就捡到这一包药?”
小二挠挠脸:“不敢瞒着大爷您,一出门儿,小的看见对面街上过来一道黑影,大白天的冲我来了,害我结结实实跌了一跤,还寻思那是什么,一起身,就什么也见不到了,我还以为大白天撞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再从东门那条小巷子出来——那是去中草堂一条捷径,我沿着咱客栈的矮墙往巷子里拐,老远见到背阴的巷子里有一道闪着亮的光。”
“光?”李清让对小二口中的那束光十分在意,催道:“你细说那光是如何情形。”
小二想了想,道:“嗐,那又是什么光了,原来是我看差了眼。就是一钉子,有尺把长,钉在墙上。”
“钉子?”程潇潇纳闷了,电视里就听过拿刀拿匕首,至多射一箭传信的,怎么,现如今都这么时髦,钉子都已经用上了?
“这封信是钉子上弄下来的?”程潇潇眼睛闪着光问。
“信?没有没有,那就是一根钉子,阳光一照,闪闪发亮的,我误以为是什么亮光,跟着往那黑洞洞的小巷子里一钻,原来是根钉子——这信在药包上。”
“药从哪里捡来的?”李清让埋怨地瞪了程潇潇一眼,毕竟这封信是他亲手从这包袱上取下来的,在他看来,程潇潇这就是胡搅蛮缠。
“巷子里正正好摆着不偏不倚。”小二道:“小的起初以为有人不小心落在那儿,四下里都找人问了,见实在没有来领的,心想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不拿白不拿,嘿嘿,这……这也不能怪小的贪,只没想到刚刚好,一味药也不多,一味药也不少,正是大爷您要的,小的立马就回来了。”
李清让眼睛眨了眨,问道:“谅你不敢当我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是是是,大爷明察秋毫,小的早回来几分,也都瞒不了您法眼,小的岂敢再说瞎话?”
李清让从身上又摸出两吊钱,塞到小二手里,脸色铁青,眼里杀气腾腾,道:“今日此间这事——”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二慌忙从李清让手里接过吊钱,两眼直放光,抢着道:“放心您嘞,这事儿烂肚子里。”
“你走吧。”
打发了小二,三人围坐在厢房当间的桌前。
“还布置么?”半晌,程潇潇看了看摆弄一半屋里的陈设,脸色铁青。
这简直就像是打斗地主对方明牌要炸死你,这能怎么办?自己也很无奈啊!
“我看,这个韩东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程潇潇也觉得再布置这些东西恐怕没什么意义了,毕竟既然药都已经买来,韩东毫无疑问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李清让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来,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咦?”
程潇潇傻眼了:“你之前才说,要等韩东回来。”
“此一时彼一时,”李清让抓着字条道:“这是里花魁的线索,我妹妹含栀还在她手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只有去了。”
程潇潇一愣,知道李清让这是要去找妹妹了,可……
“这线索从哪儿来的?”程潇潇看了看李清让手里紧紧攥着的字条,陷入沉思。
“只可能是韩东的手下。”李清让已经急不可耐。
如今含栀生死未卜,要他坐视不理,已经不可能了,既然线索已经在手,那便没有任何理由拖延。
“在下知道二位姑娘未必相信,但是……”李清让已经下了决心:“李某实在等不下去了,无论这条线索是真是假,也只有去看一看才是。”
“不行。”祝容头一个反对:“这很可能是圈套,李少侠,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既然这包药已经坐实韩东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那这线索他会不知道么?依我看,此番一去,大有羊入虎口之势。”
“不管是羊入虎口还是自投罗网,我意已决。”李清让却根本不听劝。“中草堂,好,我这便去看一看。”
李清让也真是雷厉风行,似乎一开始也没打算带两女一起,把手里的字条撕得粉碎,便要离开,不想祝容居然拦在门前。
“让开。”李清让低着嗓子,脸色沉了下来。
他可没法容忍自己救妹妹的路上,有任何阻碍。
“你冷静些。”祝容见李清让已经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更不肯让开了。
两人见李清让面红耳赤,早已经不冷静,一说起含栀的事,他就浑身哆嗦,赶紧拦在门口。
“此事当从长计议。”祝容提议。
“从长?”谁知道李清让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变了样。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们说的真好听,敢情不是你们的兄弟姐妹让人掳走了是么?”
“这……”程潇潇也没脾气了,李清让发火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祝容见李清让正在气头上,不管怎么劝,这男人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二女在他面前说些什么,也都一概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