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关上门,绝尘舀起汤,看了里边的东西,不由得笑了:“顾家这小子好参吃了不少,坏参却也不懂得辨。”
“好日子过多了,不识人间疾苦。”
“这小公子自幼怕是被护着长大,哪懂什么人间险恶,着了卖参的道。”绝尘舀了小半碗汤出来晾着,“好在不是真参,你还能喝点,可别浪费这老萝卜。”
“他花这大价钱买参也是想着你罢了,何必去打击他?”绝尘给自己也舀了半碗,“这汤倒是炖得不错,用了心的。”
“他该懂点事了。”
“他这一路受你影响自然会懂得越来越多,何必太过着急呢?”
丰雾鼻子叹气,再说来说去不也是什么怕时间不够一类的话?在丰京呆着不安全,到了外面,更是险恶,加之这次要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何来时间让顾离慢慢历练?若不成长得快些,可还能再长大多少?
“不顺天命,难逆天命。”
“这话……”这话贺官说过。丰雾不了解此人,这句话倒是知道的。
用餐过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哎哟!客官您这就走了?不在小店多住几日?保证服务周到!”丰雾让顾离退了房,走下楼来,半中央呢,店小二就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
掌柜的敲着算盘偷眼瞧这边,胡子底下的嘴巴偷偷笑着,这种揽客又有失身份的事儿他自然不会去做,看这小二献殷勤献得到位,心里舒坦!
“哎哎哎!”丰雾还没说话呢,顾离着急忙慌地咚咚咚越过丰雾跑下楼梯拽开店小二,到了一旁去,小声靠在店小二耳边说着:“小点儿声!我三叔不喜吵闹。”
“您这就走了?”
“走了走了!日后有机会还回来找你!这个你拿好……”顾离从怀里掏了一把东西,抽出其中一个给了店小二,还给他解释了几句。
丰雾余光瞥见,那是云朗特制的家牌,平日里用来接济那些只顾百姓死活不顾自家家境潦倒的官员,有时节日里也做礼牌相送,还有就是新开的店铺里认不得顾离的,也能拿着家牌去换东西。
这家牌分成好几等,大到金银珠宝,小到柴米油盐皆可换。也分一次和定时两类——一次的兑换东西之后就要归还家牌,定时的则是每月都能拿着这家牌去换些东西。
顾离出门前倒也不忘抓了一把家牌,这东西不大,顾离手上那一把,只要云朗的商铺还在,够用一辈子了。
想了想,趁着丰雾不注意又偷偷塞给店小二一张。
不过哪里是不注意,丰雾不点破他罢了,怎可能事事都管着他。
顾离从后面牵出两匹马,把行李挂在马鞍上,一匹交到丰雾手上,另一匹自己骑了,还把贺古拉上。
“看来我只能与阿临同乘一匹马喽?”
“嗯。”丰雾点头,伸手小心扶她上马,自己则在下面牵着。
“那……我呢?”项逸无辜望着四人,两人成双,自己落了单,而且……要是自己不出声,好像还没人注意得到自己……
“倒是忘了你了。”绝尘想了想,“你陪三爷一起走吧。”
“啊?这……好吧……”
丰雾走着,顾离也没好意思骑马,自己爬了下来,贺古更不用说了,只他一人,哪能坐得心安?
绝尘一人坐着,也觉得无意,下马步行。
一行五人,牵着两匹马,一路朝东南行去。
一路上平平坦坦,杂草丛生,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这里的山包也是长相奇特——一座座山低矮圆鼓鼓的像白胖胖的包子,山间互不相连,甚至相隔甚远,就像平地里突然拱起的小土堆。
顾离生得胆小脸皮薄还嘴硬,四周坦坦荡荡,忽然内急,不好意思在附近解决,稍远处又找不到遮挡的地方,再远些又不敢一人前去,怕在这荒郊野岭脱离了丰雾的视线,可实在是人有三急等不得,只好拿了剑骑马狂奔到远处。
他一边骑着项逸一边笑他胆小——方便还要带着剑去。
这还没颠两下,顾离就后悔骑马,豆浆撒蹄子跑起来更急了些……
丰雾几人原地休息等顾离,贺古手里拿着丰雾从何钰那缴来的扇子左右翻看,时不时敲敲,拿出个圆形中间嵌着琉璃的精密器具看来看去,又照着阳光捣鼓了好一会儿。
这边绝尘替丰雾把了脉,没什么异常,才安心坐着。丰雾铁了心与她少交流,省得老是被捉弄,也有意疏远她一些,靠得太近总是给她带来麻烦。
丰雾心里那点心思,绝尘瞥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偶尔来了兴趣就逗逗他,没兴致就任由他去,形影不离就是了。
两人无话可说,绝尘能坐住,倒是丰雾显得有些不自在,动作举止少了往日的沉稳,总想找些什么事情做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贺古专心致志看了好一阵,丰雾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扇子玄机定是有的,只不过是什么样的玄机,那得贺家人才能说明白。
贺古终于抬头,丰雾不自然地扭过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难不成怕贺家这小子发现自己在看他?
“三爷。”贺古走过来,双手托着扇子,捧到丰雾眼前来,“这扇中另有空间。”
丰雾早就猜到了些,直接问道:“多少?”
“十方。”
“十方!”还未及丰雾开口,好奇心重凑过来看的项逸立即一声惊呼,而后舌头有些捋不直似的,说话踉踉跄跄,拍拍嘴巴才正常些,“十方!十方?连昕,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
“肯定是真的!肯定是的!你可是贺家人!”项逸单手抚额,一只手叉腰,转来转去,激动得看起来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有如初次等待婴孩降生的父亲,“十方啊!我听说……就是胡千,你知道吧?哎哎哎,算了算了,你可能不知道,就是那个唐清,谋逆被围剿的那个,胡千就是他手底下的小喽啰,他就有半方空间,里面全都是翡翠珠宝啊,还有一大半的灵草灵丹,我的天!十方得有多少宝贝啊!”感情他想的是这个!
项逸越转越快,最后还激动得开始跺脚。他换个地方激动也就罢了,偏在丰雾面前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丰雾看不得他,拿起扇子就给他戳了一下,这下好了,就这么叉腰抚额站住,连嘴巴也是半张着动不了,剩个眼珠子还能转几圈。
疯狂转着眼珠子暗示绝尘救他,绝尘掩嘴回他一笑:“好好站着吧。”
项逸也是个爱财的性子,见到好东西跟狗皮膏药一样要粘上去的,听说这十方空间,还真是把他急坏了。
倒也不能全怪他,空间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多少能工巧匠才能做出那么一点点,常常一方不到。随身带着有如空气,毫无重量,空间虽有大小之分,但每个空间都细小隐蔽难以被发现,主人开启之时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存放东西也是极为隐蔽,且能认主,如非主人,旁人想要开启,不仅费时费力,还得凭运气。
一方空间,若以成年男子握起拳的大小来衡量,约有十万拳所占空间大小。普普通通的小空间,要是都放了珠宝,也够平常人家一辈子花用。
单是空间本身就十分稀少难得,本就价格高昂。要是被项逸知道,丰雾在洞中花了两方空间去装箭设陷阱,说不定立马就折返回去想办法把它取下来为自己所用。
丰雾将扇子一页一页展开,又一页一页合上:“里面有东西。”
听闻此言,项逸目露精光,一下子兴奋起来,做起他的珠宝大梦。
丰雾所想与他这爱财之人自然不同——两方空间所装的箭足以使用很久,更何况何钰用的还是短箭,这么大的空间不可能都拿来装这些,太浪费了些。
“三爷好眼力,”丰雾只是推测,贺古却误以为他也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这有一方多的地方是未加封的,里面都是些短箭,还有两三样兵器,何家产的,不算普通,也算不上好。”
“为何不加封?”丰雾问道。
“应该并非扇主人原意,这空间有强破的痕迹,原先是有主人的,只是不知怎么就换了人,后来的人想用,解不开封印,强行破开了,也没办法叫这空间认主。”
丰雾把扇子递给贺古,后者恭敬接过:“谁加的封?”
“不知。这封印经过层层加封,又做成普通模样,以现在的条件,没办法知晓。”
“能解吗?”
“回沙渊去或许能。”
沙渊是贺家堡的宝地,修行炼器均可进行,离这可不是一两点远。
“你先收着吧。”
贺古应下,把扇子小心放好,传给项逸同情的眼神,项逸眼神哀求他,贺古眨眨眼,偷瞄一眼丰雾,对着项逸摇摇头,表示不敢,自顾自找块石头坐下了。
顾离不知跑了多远,过了许久才看见他骑着豆浆从天际边的一个小点慢慢变大。
跳下马来,绳子甩到马背上:“三叔,前面有个村子,再往前就是一大片空地,我们今夜先在村子住下吧?”
丰雾远眺,看了时辰——快申时。本也没打算能有地方安置,行到哪便在哪休息了,转念一想,自己糙惯了不要紧,可还有旁人在。照顾离所说,今夜确实是要住那村子里了。
“走吧。”
“好!上来!”顾离笑嘻嘻地翻身上马,伸出手来接了贺古。
项逸似乎被忽略了,还保持着原先那抚额叉腰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珠子转了几圈,眼里白花花的——两人一匹马没有自己的份也就算了,穴还不给解,难不成今夜就站在这里喂了野狼野狗吗?
“哎哎哎,你别!别哭啊!你也来行不行?”顾离好心伸手到项逸面前,项逸心里感动身体动不了,这下急得哭得可凶,绝尘憋着笑,拍了他一下。
项逸赶紧抹了眼泪:“谁哭了!眼睛进石子儿了不行?”看了一眼顾离的马,“就这瘦马,怎能载得起三人!”确实有理,三个少年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的重量。不过项逸说完就后悔了,其他两个都坐马上呢,载不起三个,剩自己用腿跑吗?
“行行行,上来!”顾离拉了他一把,小声得意地说:“我这马能载五百多斤呐!”
“当真?”
“当真!”。
可不是当真嘛!顾离闹过离家出走,给云朗留信说是行侠仗义扶危济贫去了,把自己房里的那点家当全都收拾收拾挂到马背上去,确有五百多斤,还没行得几里路就被人寻到捉了回去。这事儿他可敢拿出来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