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日以来三司六部的审讯,索额图对于御史参奏的大多数罪状也大都认罪。只是作为陪审人员的太子在审讯其间表现出了一种太过反常的举动,而陪同审讯的大学士李光地在私底下全部将其写成奏折呈递给了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自然明白索额图与胤礽之间的关系,只是现在他却表现出了一个父亲最伟大的宽容,但是对于索额图,在查明一切真相之后,他下令将其受压于大牢之中,没过多久便被处死。
索额图的同党多被杀,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孙都被革职,其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康熙皇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并说“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在这一次重大的政治风波之中,最为受益的便是八阿哥胤禩集团。至于大阿哥、明珠因为先前康熙皇帝的废黜,已然没有了太大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至于四阿哥、十三阿哥也并没有与太子同流合污,只是一味的办理着皇上交付的事情。
转眼间已经到了盛夏,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炎热。经过了此次风波之后,朝廷之上顿时平静了许多。只是康熙皇帝却生了一场大病,圣躬违和。朝堂上的奏折多半仍旧交由太子胤礽批复,只是康熙却让三阿哥、八阿哥、四阿哥一起协同办理,大阿哥胤禔则担负起了宫中的护卫职责。
如此一来,虽然名义上仍由太子一人处理朝廷政务,可实际上却有不动声色的抬高了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还有四阿哥的权位。至于其他的阿哥,也大都是围绕在这几个阿哥身边,已然形成了各自的利益团体。朝堂上的重臣也开始摇摆不动起来,原先仅仅仰仗在索额图的臣工,现在看来,也大多归附到了八阿哥这一边来。
夏日的北京城格外显得有些炎热,这也无怪乎大清朝自康熙皇帝开始,之后的每一位大清国主大都每年都要去承德避暑山庄去消暑。只是现在的北京城,纵然是赤日炎炎,可与三百年之后的工业城市北京相比,估计是很难与其相提并论。
索额图一党的垮台,表面上看似是积聚多年以来党争的结果。可细细读来,恐怕更多的却是太子之权与皇权的较量。纵然是亲为父子,可在高高在上的皇位面前,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每每想到此番道理,邬思道不禁总是会暗暗感慨无情最是帝王家。
历经这一次政治风波,四阿哥好像变得愈发谨小慎微了。每天除了上朝议政,尽心竭力的完成朝廷交付的政务之外,其余大多数的时间便是一个人呆在书房之中读书练字。邬思道知道四阿哥心中的苦闷,一来碍于主仆的身份,二来为了明哲保身,多半尽量避于他过多的交谈。即使有心开导与他,也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说话。
每每到了这个时刻,四阿哥府中总是会碰到十三阿哥的身影。其实直到此刻,邬思道才明白为何终其雍正一生,一直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离不弃格外的重用。恐怕除了兄弟这一层关系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知己相识的那一番情怀。
朝堂上一时的风平浪静,已经让邬思道宽慰甚许。余下来的时间全部都用在了世子弘晖的身上,只是如今的弘晖已经有些病态丛生了。一眼望去,看似一如从前那样活泼好动,可身体抵抗疾病的能力却是越来越差,一丁点的风寒便会让他难以承受。
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不是很好,纵然是在皇室宫廷之中,单纯依靠中医诊脉,服用汤药很难去除那些疑难杂症,特别是儿科之类的病症。每每念及此番关节,再看到弘晖那一双稚嫩的脸庞不日便会悄然而逝。邬思道不禁忧从中来,好像对于之前所读的佛门偈语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望着这府院之中青青草木,天际之上自由飞翔的鸟儿,邬思道有所领悟随口轻声说道:“一剪闲云一溪月,一程山水一年华。一世浮生一刹那,一树菩提一烟霞。”言语之中饱含着些许的忧伤,似是对于年华浮生已然明了。只是对于这世间的****,仿佛还没有看透。
“想不到邬先生对佛家宗义还有颇多领悟,这一点儿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邬思道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身来望了说话之人一眼。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十三阿哥胤祥。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书童,邬思道定睛一看,竟是前几日见过的李卫。
这一瞧倒是让邬思道有些大跌眼镜,原本衣衫褴褛的孩童,一番打扮之后竟让人眼前一亮。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用意,四阿哥府一贯是非难不交,一旦将其收入府中,必定悉心培养,将来或有可能委以重任。
原本还在读书的弘晖一见十三阿哥的到来,便一脸兴奋的喊道:“十三叔!”只是很快便将眼神转向了邬思道身上,这一次邬思道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和十三阿哥一起,轻轻来到弘晖的身边,一脸笑意的说道:“弘晖,玩去吧!今儿先生放你的假,可是一定要小心,不要伤了自己。”
十三阿哥也是一阵微笑,还不忘用右手摸了一下弘晖白净的额头。倒是弘晖嘻嘻一笑之后,便飞快的向着不远处的那一方荷塘跑去。十三阿哥转过身来,对身边的李卫吩咐道:“赶忙跟上去,小心看着世子,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李卫应声而去,转眼间便向弘晖跟去。
望着弘晖渐渐消失不见的微小身影,邬思道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对于这个不日之后便会远去的生命,却又是一阵莫名的感伤。十三阿哥见邬思道脸色有异,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邬先生,你怎么了,莫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邬思道猛然间一番醒悟,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世伤怀而已。倒是十三爷你近来好像心情大好,只是四爷他······”邬思道欲言又止,一脸的忧愁。
十三阿哥脸上也是一阵忧郁,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的说道:“我四哥一向谨慎,但心智绝非常人所及,对于这一次朝堂之上的政治风波,其间的种种道理想必他已然有所领悟。你我就不要操心了,今儿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畅饮一番如何?”
这多日以来发生的种种,邬思道也是颇感疲惫。今日十三阿哥此番提议,竟撩拨的他酒意大发,登时便答应了下来。原本便要和十三阿哥一起向着府院大门走去,只是这一刻不远处的那一方荷塘深处,竟传来一阵阵女子和孩童嬉闹的声音。邬思道不禁微微驻足,一脸醉意的向荷塘深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