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至今皇宫之内从来就不缺少血迹斑斑的争斗,只是政治间的平衡和隐忍总是那么的重要。若不是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一方都不会整垮另一方。也许此刻的康熙皇帝与太子胤礽便是这种状态,父子相疑如此,在邬思道看来却是一件难以想象之事。
春天里,阳光灿烂的日子,总让人浮想联翩。多半除了平民百姓之外,一朝天子也不例外。对于户部尚书沈天生一案,康熙也只是将几个为首的官员革职查办,余下官员将贿银如数归还即可。波涛汹涌的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一连几日,四阿哥总是一个人游走在王府的甬道和小径上,脸色除了冷峻之外,看不到任何的表情。邬思道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有些事情他不便说破。
日子如流水般悄悄溜去,当阳光照进屋子的那一刻,邬思道像往常一样起床,在简单的洗漱完之后,轻轻地推开门,一如往常在院子里游荡。
此刻早已是绿树成荫,春意盎然了!望着眼前这一抹春色,邬思道心情极好。远离了宫廷争斗,远离了苦痛悲伤,远离了不堪的过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万籁俱寂,心中难得的放下与宁静。
等到走过别院,穿过亭台楼阁之后那条长长的甬道,只见高毋庸正吩咐府里的下人们张贴大红的喜字。邬思道见了,心中不禁微微一惊。他在想难道四阿哥今日娶亲?可他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史书上关于这一年的所有记载,却无关四阿哥娶妻的记载之后,不禁连连摇头,脸上却满脸的疑惑。
高毋庸远远地看见邬思道,便连忙走上前去。他跟随四阿哥已久,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无双,料到邬思道心中的疑问,笑着说道:“邬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府里怎么会贴喜字啊?”
邬思道微微点头,却并不言语。高毋庸接着说道:“今天可不是主子娶亲,今天可是主子的亲妹妹温宪格格出嫁的日子。这么好的日子,身为娘家人,咱们雍亲王府自然是要贴这喜字的了。邬先生,您说是不是?”
高毋庸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深深震惊了邬思道,整个人一下子仿佛没了生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却兀自喃喃的说道:“是······是······”
邬思道轻轻转过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步履缓慢,心痛如割。高毋庸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除了担心之外,更多的却是不解,不禁关切的问道:“邬先生,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邬思道轻轻摆手,默然间一阵头晕竟险些摔倒。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站定,然后一步一步向着那一方荷塘走去。
“邬先生······,邬先生······”高毋庸本想着上前扶他,可见他右手一挥,心情不是很好,发出一阵叹息之后便又忙着张罗去了。
路很短,但邬思道却走得很慢很慢,仿佛之前走过的所有路程都不及这般路长。他曾经傻傻的以为当这一天来临之时,自己会波澜不惊,淡然一笑。可此刻看来,他还是割舍不下,割舍不下那一段过往,割舍不下深藏心海的那一个个美好的瞬间。
石亭很小,荷叶很绿,池水很清,可一个人的心实在太小,小的装不下一份坚持、一份放下、一份淡然。望着那池塘中含苞待放的荷花,邬思道不禁感事伤怀,两行清泪从脸颊轻轻落下。
温宪格格是康熙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下嫁给权倾朝野的佟家,相比于那些远嫁蒙古部落的格格而言,已经属于万幸了。大清公主的婚礼程序复杂,大都包括指婚、纳彩、出降、合卺、归宁等礼仪。
邬思道还记得当日温宪格格指婚之日,宗人府管理大臣将所选额驸舜安颜带至乾清门东阶下,宣旨:“今圣上以温宪和硕公主择配舜安颜。”那一日,邬思道清楚的记得额驸舜安颜跪拜接旨时高兴的样子。
这一天,整个王府里很是热闹。王府外的大街上更是锣鼓喧天,多半此刻额驸舜安颜已送彩礼正在午门外恭进。而康熙皇帝多半也在中和殿、保和殿悬彩设宴,准备款待额驸还有参加宴会的诸位王公大臣。
此刻准备出降的温宪格格估计也已身穿吉服,先至皇太后、皇帝、皇后前依次行告别礼;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这雍亲王府,给四阿哥行一次礼,或者再见一见邬思道。
邬思道抬头看了看太阳,也许温宪格格已在命妇引导下升舆出宫,正赶赴额驸舜安颜的府邸。邬思道幻想着温宪格格乘舆由内务府校尉抬行。其前有仪仗开道;其后,送亲福晋、夫人、命妇等乘舆随行;最后是护送的骑马军校。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至额驸舜安颜的府邸后,额驸父礼男宾于外厅,额驸母礼女宾于中堂,温宪格格与额驸舜安颜于洞房行合卺礼。
一念及此,邬思道的心隐隐作痛,他多么希望温宪格格嫁给的不是舜安颜而是自己。他多么想能如舜安颜那般将准备好的“九九礼”抬至午门恭纳。备足那些礼品:鞍马18匹、甲胄18副、马21匹、驮6匹、宴桌90席、羊81只、乳酒和黄酒45瓶。
只是身为一个拥有现代文明思想的人来说,每当想起史书上关于皇家格格出嫁的前一日,都由内务府官员率銮仪校抬送公主嫁妆至额驸家,额驸要率族人于乾清门外行三跪九叩礼迎接。嫁妆送到后,由内务府管领命妇负责陈设。随同嫁妆送至额驸家的还有一名“试婚格格”。这一位试婚格格由皇太后或皇后于宫女中选择精明貌美者充当,任务是在公主出降前先行与额驸同床试婚,以查验额驸有无隐疾和性生活情况等;试婚后即遣人将查验结果回报宫中。
如无异常,公主出嫁便按期举行;反之,则另议。试婚格格在公主出嫁后一般留作额驸的侧室,少数也有做公主女侍的。该试婚之仪是清宫特有的习俗。此举仅限于皇家公主下嫁,其他王公贵族禁行。也许当上天给予温宪格格高贵的出身之外,还给了她不能真正选择心爱之人的无奈。
这一夜很漫长,这一夜邬思道一直默默地站在窗前。这一夜,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枕难眠。也许他今生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也许他所有对爱情的幻想也在今夜破灭。只是温宪格格又可曾明白,不论结果如何,在她的身后始终有邬思道这样一个男子,一直默默地关心着她,默默地守护着她,直到永远!